78、栀子花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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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高美雪戴着草帽，在浓荫蔽日的西山森林公园山道上悠闲地骑着自行车。荡漾在这偌大的氧吧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青山绵延，茶园无垠，宁静到只闻溪水潺潺伴随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炙热的烈日穿过树叶缝隙洒下带着绿意的光，明晃晃清澈敞亮，心也是明亮的。

直到日暮西山，高美雪才回到山脚下安静、神秘的艺术村落。

这里是距离杭州市区十几公里、素有“万担茶乡”之称的外桐坞村，是西湖龙井茶的主要产地，绕城高速穿村而过。

一千年前，传说李白路过这里时，就赞叹道：“朝涉外桐坞，暂与俗人疏。村庄佳景色，画茶闲情抒。”

而今，四十多位艺术家在此设立工作室。沿着整洁的道路，在民宿和艺术馆之间穿行而过，很快就到达高美雪的小院子。

自从一个星期前被老爸轰出家门，她就搬到了这个远离闹市、闲适清幽的地方，过起了现代田园隐居生活。

将宅女进行到底。

刚把自行车停靠在廊下，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呜咽声。高美雪起初以为是野猫，就没放在心上，可是之后哭声久不停歇，她才心生狐疑。

这处院子坐落在村子外围，附近只有稀稀落落几户人家，且间隔颇远。

屋后是一大片竹海。

现在夜幕已经降临，竹林里乌七抹黑伸手不见五指。高美雪打着手电筒走进去四处搜寻，忽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她循声望去，讶异地发现有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娃趴在堆满枯枝落叶的坑里。坑很浅，但是对一两岁的幼儿而言却是个不可逾越的天堑。

高美雪又着急又心疼，但是她没有冒然靠近小女娃，怕这个可怜的孩子再次受到惊吓。她挤出个温柔和善的笑容，轻声安抚:“宝宝乖，不要怕啊，阿姨这就抱你上来好不好。”

小孩抽抽噎噎眼角挂着两滴晶莹的泪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高美雪，好似在犹豫要不要放声大哭。

高美雪思索片刻，蹲在坑边唱起了轻柔舒缓的儿歌:“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看着小丫头沉浸在歌声里放松了戒备，高美雪快手快脚把她抱了起来，然后赶紧离开漆黑的竹林。

把小女娃带回小院子后，第一时间打开电视调到少儿频道，瞬间欢快的儿歌在屋里回响，驱散一室寂静。再喂她喝了点热水，吃了几个小蛋糕。

填饱肚子后，趁着小孩专专心心看电视的空隙，高美雪拨打了110。接线员听高美雪述说了这边的情况后，明显松了口气:“高小姐，请您稍等片刻，我们民警会尽快赶到。”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高美雪正在给睡着的奶娃娃盖被子。

她快步穿过院子打开大门，一位女警官和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

“高小姐您好，是您报警称捡到一个一两岁的小女孩的吗？”女警官开门见山地问。

“是我，请进。”高美雪示意两人进屋:“这位是孩子的亲人吗？”

“你好，我是福利院的王院长，今天下午有个叫小雨的孩子趁大人不注意跑了出来，失踪好几个小时了，可急死我了。”中年妇女焦急地说。

福利院，那这孩子不就是孤儿……高美雪有片刻失神。

“这就是小雨，是小雨！真是太谢谢高小姐你了。”王院长激动不已，动作轻柔地抱起熟睡中的小女孩。

……………………

等他们都离开后，高美雪窝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拿起手机。点进微信，宿舍群里叮叮咚咚弹出几十条信息。

人在英国飘的言蹊:为什么老外见面总聊天气？没话找话的水平真让人捉急。

（言蹊正随舞蹈团在英国交流演出）

我只想静静:那问你多大年龄了，做什么工作呢，月薪多少，找对象了吗，咋还不结婚……你就高兴了？

人在英国飘的言蹊:……我觉得天气真是个好话题！

家苗老师:静静你今天又被迫相亲了？

我只想静静:对！我家法西斯做派女暴君，相中了一个高学历、高工资、高颧骨的海龟，非逼着我去见见。你说我一个青春美少女哪里就到了要靠相亲解决终身大事的地步了？

人在英国飘的言蹊:三高？

家苗老师:那静静你见了，觉得那人怎么样？

我只想静静:我觉得他长得像兵马俑。

人在江湖飘的言蹊:……

家苗老师:……

美雪落无音:……

人在江湖飘的言蹊:美雪你终于出现了！还在山里隐居吗？

美雪落无音:嗯，今天绕林间小道骑行一圈，带了一身茶多酚回来。

人在江湖飘的言蹊:嫉妒使我丑陋。

我只想静静:嫉妒使我丑陋。

家苗老师:嫉妒使我丑陋。

高美雪莞尔一笑，慢慢打出一行字:从前从前，有些人丑了很久。

言蹊三人的怒火快要突破屏幕了。

美雪落无音:言蹊，你们在英国演出的视频呢？

人在英国飘的言蹊:哦，我现在发，你们看了每个人要向我提交三千字观后感。

高美雪点开视频，结果前三分钟都是女主持人的个人脱口秀表演。

美雪落无音:你咋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录呢？

……

与姐妹们插科打诨一顿闹腾，让人仿佛回到了曾经那段肆意张扬的美好时光，高美雪心情又好了起来。

虽然天各一方，但是友情不因时间、距离而褪色，总是令人愉悦的一件事。

腾讯功德无量。

……………………

第二天大清早，高美雪去超市买了几大包小零食，然后骑着自行车在导航指引下直奔福利院。

七拐八拐，绕过石桥小溪，终于找到隐藏在古老香樟树林里的两层小楼。

高美雪在铁门外探头探脑，看到十来个小不点在院子里玩耍，沙坑、滑梯等儿童娱乐设施都有。王院长身影甫一出现，高美雪立刻出声招呼她。

王院长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走过来开门:“原来是高小姐啊，没想到你会来福利院。快进来。”

“我就是有些不放心小雨，她昨天受了那么大惊吓，没生病吧？哦，我给孩子们买了点零食，小小心意。”高美雪关心询问。

“那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了。小雨没事，活蹦乱跳的呢。”王院长冲正在玩沙子的小雨招手:“小雨，过来。”

小雨摇摇摆摆跑了过来，小萝莉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碎花小裙子，虽然不是很合身，但是比昨天那副狼狈的模样漂亮太多了。可爱的蘑菇头加上肉嘟嘟的小脸蛋，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快把高美雪的心都看化了。

高美雪蹲下身，掏出一袋小熊饼干递给小雨:“阿姨请你吃饼干好不好？”

“小雨，快说谢谢阿姨。”王院长柔声教导小萝莉。

小雨咬着手指犹豫片刻，才小小声说:“嘿嘿吖鱼。”

高美雪:……

高美雪眉头一皱，这孩子看起来应该有两岁大小了，按理说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应该能说得比较清楚，怎么会口齿不清成这样:“王院长，孩子这……”

王院长苦笑:“福利院孩子说话都偏晚，长大一点就好了。”

高美雪没说什么，只是心疼地摸了摸小女娃的脑袋。

通常影响孩子说话有三个方面的原因：生理原因、心理原因和家庭原因。

生理原因指的是听力或者发音器官有异常。心理原因主要是儿童自闭症。

家庭原因就是大人对孩子的语言训练。

孤儿院这样的环境，几个大人负责几十个小孩子的饮食起居，谁有闲功夫陪着小孩儿唠嗑？缺乏交流，言语迟缓再正常不过。

王院长领着高美雪参观福利院。高美雪细心地留意到福利院各项硬件设施还不错。想想也是，这里毕竟处于富裕的杭州地界。可工作人员只有四人。

“王院长，福利院一共有多少个孩子？”高美雪问道。

“一共三十八个孩子，七岁以上的都上学去了。”王院长说着无奈地叹口气:“其他还好说，就是缺有经验的保育员。可是招了好几年都没有招到，待遇低，地理位置偏僻，年轻人都不愿意来。”

“那，王院长你看我行吗？”高美雪积极毛遂自荐:“我可以教孩子们唱歌、跳舞、做手工、说外语。我会的东西挺多的，最关键的是我非常喜欢孩子，也想为这些孩子做点事情。”

这是一群不受命运之神眷顾的孩子，他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荆棘密布，也注定比寻常人更加曲折坎坷，略尽绵薄之力兴许就能改写一个孩子的未来。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

两年后，七月流火。

高美雪的车开进停车场停下。这里是西湖边上一家高档私人会所，环境清幽，绿树成荫。

而她今天却是来相亲的。

高父本来就对自家宝贝女儿二十四岁还不找男朋友略感心焦，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在他耳边进谗言，说高美雪有可能是女同性恋。

思想保守的高父被一道晴天霹雳炸成了棒棒鸡，然后转身一把辣子油就泼到了高美雪身上:她的老父亲每天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她来跟男人相亲。

要让她知道是谁在害她，非得把那人剁成人肉叉烧包不可。跟在服务员身后的高美雪狰狞一笑，而后很快收敛，恢复一脸淡然。

娉娉婷婷绕过影壁回廊，湖石假山，来到预定的包间。服务员推开门，高美雪看到一个英俊男人闲适地坐在圈椅上，单手扶额蹙眉沉思中。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循声望向门口，与高美雪四目相对。

这就是她今天的相亲对象——邵然，邵家大公子，邵氏集团现任总裁，有钱人。

至于多有钱——高父叨叨的时候高美雪神游天外去了，反正她这辈子打定主意博爱世人，不婚不孕去养老院，这男人是金龟婿还是癞□□，她并不关心。

邵然起身迎向高美雪，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双双落座后，两人客套地交谈起来，品酒赏兰、附庸风雅。

高美雪看时间过去一刻钟了，想了想还是直白地说:“邵先生，想必你也知道我现在在福利院工作，这辈子也没有结婚的打算，今天耽误您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说完高美雪就打算拎包走人。

就在这时，邵然施施然发问:“请问高小姐收3岁零320个月的学生吗？”

高美雪错愕地看着他:“……你这么恨你父亲吗？”她教的可都是孤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