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栀子花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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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女孩子轻灵悦耳的嬉笑声悠悠传来，打破在腐朽老宅里肆虐的死寂。百无聊赖的我端起一杯红酒，撩开窗帘顺着缝隙向外望去。

山坡上春意盎然，草熏风暖。漫山遍野蔷薇花争相绽放，姹紫嫣红尽显人间千色。一群年龄各异的女孩儿拎着小竹篮在花丛中穿梭，如花笑颜为旖旎风光点缀一抹灵动。

突然，有个蹒跚学步的小萝莉啪叽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哭唧唧扑到领队女生怀里撒娇讨抱抱。

那个女生一身休闲装束，白色棉麻短袖衬衣搭配水绿色七分裤，衬得她身材修长匀称，弱质纤纤。头戴一顶草帽，线条柔和的俏脸在朝阳照射下泛着健康的红晕，清丽如出水芙蓉。

她轻声抚慰怀里撒娇的小女娃，眉眼温柔，笑容清浅。

好一副温情脉脉、生机勃勃的画面。真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将它撕碎呢！

我满眼漠然地看着这一片绚烂如霞的花海，端起红酒轻抿一口。

这些花是我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种下的。因为母亲名字里含有一个“薇”字，父亲就为她种满一山坡的蔷薇花当做生日礼物。当时母亲就坐在不远处树下，看着我们父子两笑得一脸温柔满足。她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可嘴角那抹微笑却在我脑海里越发清晰。

蔷薇的花语是，纯洁的爱情。

这个世界有许多人，可惜你有才华没良心。盼你更坏，赐我决心。

如果，当初邵旗云跟母亲一道死去就好了，让一切在最美的时候凋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不堪的模样。

我突然很想问邵旗云一句，伪装那么久那么深很辛苦吧？

过了不一会儿，几个篮子都盛满了花，领队女生背起最小的女娃，一行人唱着歌儿把臂徐去，笑渐不闻声渐悄。

之后一段时间，这群女孩儿每天早上都来采花。我也是闲极无聊，每天不厌其烦地站在窗户边围观。渐渐地，阴郁暴戾的心绪平静许多。

已经很久不曾想起杭州城里那些人那些事。

于是，我就这么在外桐坞住了下来。反正那群幺蛾子现在残的残，废的废，自顾不暇暂时掀不起什么浪花，集团公务就让秘书来回多跑几趟便是。

……………………

这天清晨一起床，便看到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暗自叫糟，果然，等到晌午时分也不见她们出现。

老宅里憋闷难耐，我感觉有些烦躁，便打算出去四处走走。撑着伞在外桐坞慢步徐行，现在与过去在眼前交织。亘古不变的是，这里的居民们一如既往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安逸和小确幸的生活。

而一座座矗立的美术工作室又为这个宁静的村落增添了如油画般的艺术色彩。艺术家们用想象力赋予无用之物新的生命，许多散发着浊气的废品经过设计师的魔术手，总能找到一个恰当的调子呈现它的美。

万物皆有使命。

无意中找到一家咖啡馆，我推门进入。其内里装饰清新简约，采光充足。突然发现每张桌上的玻璃瓶里都插了两朵娇艳的蔷薇花，很眼熟……

“这花是哪里来的？”我故作不经意地问。

服务员看着花情不自禁露出个笑容:“是福利院那群孩子送来的。”

“福利院？”我瞳孔猛地一缩。

“哦，离这里不远，那里的孩子们时常做些手工或者采花出来卖。”服务员解释。

我不再言语，出神地盯着屋檐下悬挂着的雨滴。外桐坞福利院最初是由我外公出资筹办的，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他的余荫还在世间延续，庇护了一群又一群人。

心中滋味复杂难言，我后来才明白，那是宿命的味道。

窗外云霄雨霁，碧空如洗。

在咖啡馆坐了一下午，出来时已近黄昏。我漫无目的游走，不知不觉间靠近福利院。还不等心生感叹，就看到大门被一股大力推开，一个少年火烧屁股似的快速冲了出来。那个我熟悉的领队女生紧跟着追了上去，手里还拎着根木棍。

我:……说好的团结有爱呢。

大脑尚在发怔，可身体已经做出反应，我快步跟了过去。

……………………

在山顶竹林里找到他们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女生正将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少年摁在地上打屁股，嘴里喋喋不休训斥着:“……楚小天你继续跑啊，看你小子能跑到哪里去。说，为什么把人家张小辉的全家福撕碎？”

少年楚小天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还被打屁股实在太没面子，悲愤又羞耻地怒喊:“不为什么，他爸妈早死了留着那些东西干什么？”

高美雪闻言叹口气。福利院的孩子有被遗弃的，有父母双亡无人抚养的，有被拐卖的……楚小天属于甫一出生便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那一类，因为是个健康的男孩，也曾经被一对夫妻收养，六年后人家有了亲生孩子，又把他送了回来。

也不怪他对“父母”这种生物深恶痛绝，只怪这个世界没有给他展示过纯粹的父母之爱。

有的人身怀戾气是因为从未被温柔以待。

而张小辉是八岁那年父母车祸身亡才被送进福利院的。两个孩子虽然都是孤儿，但是情况完全不同。

高美雪看着楚小天倔强的眼神，怒火渐消，把他扶起来，两人坐到一边大石头上:“楚小天，养儿育之，方为父母。生你的和曾经收养你的那些人，都没有尽到养育你的责任，所以他们并不是你的父母。你可千万不要遇到几个坏模板，就认定天下间所有的父母都是那个熊样的。”

“你又不是孤儿，你懂什么？说得倒是轻巧。”楚小天不屑地翻个白眼。

高美雪耸耸肩:“正因为我不是孤儿，所以我知道好的父母是什么样啊:手把手教孩子说话走路，看到孩子受伤比谁都心疼，陪伴孩子健康成长，尽力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为孩子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他过得好而不是出于什么目的……”

楚小天越听越生气:“高老师你不是该安慰我吗？怎么炫耀起来了？”

“你总得知道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才能以此为奋斗目标吧。人的一生很多东西是不容自己挑选的，比如父母。但是我们可以曲线救国嘛！一个幸福的家庭由三方组成:爸爸、妈妈、孩子。你要是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孩童时期得不到，可是等你长大可以成为一个稳重可靠的爸爸啊。”高美雪把手搭在楚小天肩膀上，极尽忽悠之能:“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别老是盯着不如意的地方看。世界辽阔有许多美丽的风景，你以后会遇见一个有趣的人，她能给你分享很多有趣的东西，然后你们组成家庭，互相陪伴携手度过一生。”

楚小天脸色涨红，羞恼地磕磕巴巴:“谁……谁要结婚了，高老师……你……不要脸。”

高美雪恶趣味地捏捏纯情少年的脸:“难道我说的不对？老是揪着来处有什么意思，这世上所有人还不都是从东非大草原上的猿类演变而来的。但是未来由你自己定义啊，幸福或者悲惨。抛开那些不重要的人，为自己而活不好吗？”

楚小天低着头不说话。

高美雪站起来拍拍屁股:“好了，我们回去吧。无论原因是什么，你都没有资格损毁他人财物。所以回去之后首要大事:向张小辉道歉，并且想办法弥补，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高老师你好啰嗦……”

“还说周末请你们bbq呢，看来某些人是不想去了……”

……………………

他们走远后，我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之后两个月，我时常暗戳戳围观福利院日常，尤其是那个名叫高美雪的女生。

她每个周末都会带着小孩们在广场上演出，唱歌、跳舞、儿童舞台剧，鼓励他们与来来往往的人交流；偶尔福利院孩子在学校被欺负，她也强势替他们讨回公道；每天带着一帮徒弟打拳练功……我赶紧买了个望远镜，离远一点跟，万一被当成变态挨顿揍我上哪儿说理去。

在阴谋诡计里沉浮久了，竟然轻易被这种不求回报的纯粹善意所打动所吸引。福利院这帮小鬼头真幸运。

我兀自琢磨许久，我这个大宝宝应该还能抢救一下，不能搞年龄歧视对不对。

……………………

心动不如行动！

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赶紧找人调查高美雪的身份。看到调查报告时大吃一惊，这姑娘竟然是高家千金。

在中国，极少有家族能够显赫百年，而高家就是其中之一。高氏家族已经到了第四代。虽然风风雨雨几经沉浮，但却依然屹立不倒，精英辈出，人才济济。

要是在追妻路上跳出老丈人这个拦路虎，那我估计得凉吧？左思右想，我决定先回杭州搞定岳父大人。

高父是个光风霁月的儒商，我花了两个月时间在他面前使劲刷存在感，加上真心结交，所以高父对我观感倒是不错。

有次无意中听高父嘟囔他闺女还不谈恋爱，我计上心头，找人往朋友圈推送几篇同性恋科普文……

果然，没过几天高父硬要把他闺女介绍给我认识，我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旋转跳跃了，面上还要装作一本正经略带错愕。

终于，到了与高美雪正式见面这天。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提前背的《撩妹三十六计》一点没用上！结果才聊了一小会她就要走。

于是我问她:“请问高小姐收3岁零320个月的学生吗？”

其实我也是个小男孩啊，缺爱没安全感内心孤独，我还变态呢。

你也多关心我一下啊，亲亲抱抱举高高，都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