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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时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她与商陆并不熟悉,拢共也就是在陈紫娴离开的时候为其送信时说过几句话,而后,安排好了合作的事便鲜少再亲自去商记酒楼,即便是去,也不曾再见过商陆……
他出事了,与她何干?!
可是商家拿合作的事情威胁,她不得不压着心里翻涌的暴躁去处理。
路上,一个不愿意再受人逼迫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叫嚣,直到到了商家,她才勉强压制下来。
无心去观赏商家的亭台楼阁,径直跟着商家的下人往商陆的院子行去。
当然,便是观赏,也不会让她感到惊艳。
下人把她带到商陆房门口,“苏小娘子,少爷就在里面。”
被她凉凉地瞥一眼,下人不自觉地的把脊背压弯了,直到她从自己面前走过,才疑惑地抬起头来……怎么觉得这个村姑比起他们老爷来更让他心慌?
听到她轻柔地敲门,唤了一声商陆,下人又觉得一定是多想了。
可不过转瞬,便听到带着怒火的喝声,音未落,门便随着毫不客气地踹门声打开了。
下人打了个颤,暗自觉得若是她成了商家的少夫人,他以后一定得好好地讨好着。
……*……
苏槿时厌极了这种遇到什么事便借着醉酒来麻痹自己的人。
商陆不是她的父亲,她自然没有那样的耐心,也不会为了他去向翁婆婆讨要那帮助醒酒戒酒的汤药。
眼见着那人听到门声动了动,却只是朝酒坛的方向摸了摸又睡了过去,苏槿时心里冷笑连连。
拎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商陆的面门便浇了下去。
懒得去看商陆扑腾的样子,转身把门窗都打开,走到屋外,“再去打一桶冷水来。”
她理所当然地下命令的样子,好似当真是这里的主人一般。下人下意识地便应了声,按她的吩咐去做,走到院门外,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想不明白。
这里的情况传到商老爷的耳中,他面上的怒意裂开,冷静下来。
商夫人气得牙痒痒,一面擦泪一面咬牙切齿地道:“把她给我打出去!陆儿只要一醒来便会寻酒,找不到酒就会寻短见,她这哪里是救人啊?分明是杀人!成心让我们过不了年关。”
“好了!”商老爷沉了音,“别胡闹,看看再说。”
商夫人不愿,却也不能违抗商老爷的话,只好叫人盯紧一些,千万不能叫儿子出了事。
她的儿子,她心疼,苏槿时却是不心疼的。
又一桶冷水浇在商陆的身上,他终于醒了过来。
隔着水幕,见着随意坐在窗边的身影,立时坐了起来,“娴儿。”
紧几步走过去,眼前水幕破开,便又愣在原地,面上的惊喜迅速消失。
这个端坐着如不可高攀的贵淑一般的少女,有些眼熟,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你是谁?”
不等人回答,又问:“娴儿呢?”
苏槿时冷嘲,“你说呢?”
商陆的模样自然是极好的。
初见他时,苏槿时还暗暗感慨他与陈紫娴是极配的,一个如明艳如阳,一个清朗如月,她亦在商陆的眼里,看到了对陈紫娴的情意。
可到现在,皓月上笼上层层阴霾,颓靡得没了生气。
瞧着他的反应,苏槿时微一想便明白了。
“听说,你因我而寻死觅活?”
“不……”
商陆才发出半个音,便被苏槿时打断,“听说你因为我,许久不曾管酒楼之事,成日里醉酒,若是碰不到酒,你便自杀?”
明明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做得再自然不过的事,可被眼前的女子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来,他觉得脸上烧疼,无地自容。
“与你无关……”良久,他才挤出四个字。
“与我无关?很好。”苏槿时冷嘲,“那你便去亲口告诉你的父母,与我无关!去告诉他们,与谁有关。让他们知道,他们好儿子觊觎皇帝的妃子,求而不得,痛不欲生。让他们朝着罪魁祸首发火!”
是皇帝风~流成性,要了陈家的两个女儿。
是陈家父母对权势富贵的野心,把幼女也算计了进去。
“你不敢!”她毫不客气地把现实撕开,“你就是个懦夫!”
“我不是!”他终于想起她是谁了,既然都是知情~人,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顾忌了,“一边是她的父母,一边是大夏的天,我若是伤了他们,难过的是的娴儿……”
听到嗤笑声,他下意识地止了音,不解地看着苏槿时。
后者嫌弃地眨了一下眼,“说得好似你能伤他们似的。”
“在天子面前,你便是蝼蛄,是蜉蝣,力小位卑,无法撼动。”
便是他们家在京城混到了一定的地位,也被那人一句话打入了尘埃。
“可即便是陈家,你也无法反抗。所谓的怕陈紫娴难过,只不过是你因为斗不过他们而给自己找的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
商家是富商之家,可是比起陈家来,差了许多。比起皇家来,更是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陈家两位知不知道陈紫娴与商陆之间的事情。
不过……知道与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只有皇家,才能给陈家父母想要的。
陈紫娴的命运,不会改变。
她别过脸去,看向窗外,长吐出一口气,语气变得又低又平,“你不知道……她当时有多难过……”
商陆被她怼得涨红了脸,正要发怒,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泄了气,怔愣着半晌没有反应。
“你说你不是懦夫。”苏槿时低笑一声,抽出匕首扎入桌面,“不是想死吗?用它,了结了你的性命,了结了你的痛苦,我便相信,你真的不是懦夫。你放心,日后,我见着紫娴的时候,一定不会把你的死因告诉她,不会让她因你难过。因为,你不值得。”
锋利的刀刃上闪着冷芒,似在嘲笑桌面的脆弱不堪。
商陆看着坚硬的榉木不堪一击,便知这是真的能取他性命的东西。
颤抖着将手伸到半空,迟迟无法再靠近。
他不想被人称之为懦夫,可是不得不面对他闹着寻短见却并没有足够勇气的事实。
苏槿时的最后一句话,给了他沉闷的一击,颓然地跌坐下去。
地面透着寒意,身上裹着冰冷的衣裳,却都比不过结了冰的心。
许久,他似喃喃自语一般,“我该怎么做?”
苏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把匕首抽出,收回入鞘,将沁着冷汗的掌心藏入袖中,“好好把自己收拾一番,走出这个院子,去看看你的父母,强迫自己和往常一般,与他们过个年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来林塘村寻我。”
她朝门外走去,裙摆带动着轻风,“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去看她。”
她看多了人在决择点上的取舍,她并不相信谁会对谁坚贞不移,不相信男人在利益与感情面前会选择感情,更不相信一段感情会成为人一生的执念。
如果有,那必然是因为没有得到,并侵犯了他的利益或尊严。
便是她的父亲,也是在失去了母亲之后,才意识到母亲受到的伤害。
她在商家门外看到匆匆赶来的苏槿言,取出帕子来轻轻拭去他鼻上额上冒出的细汗,麻木的心上又缠上点点暖意,“没事了。我们回家。”
瞧,她还有真心待她的,关心她的亲人。
苏槿言瞧着她,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话到舌尖上打了个圈,又被吞了回去。抬手抓住她发凉的指尖,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商陆会不会按她说的做,回去之前,先去看了看大壮六子一行人,让他们留意着商家的情况,这个年关,真是个关。
苏槿言从他们的对话里大致分析出了事情,与她一起出了城,道:“别怕。他不会死的。”
听到这么小的人对自己说出“别怕”两个字来,苏槿时觉得好笑,当然,也觉得熨帖,“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他爱护的人是谁。就算是为了那个人,他也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苏槿时垂眸片刻,“可是……这种感情最是脆弱。”
“也最有韧性!”
这语气过于霸道强硬,苏槿时错愕地抬眼看向他,落入他燃着火焰的眼眸,似有魔力一般被定住,看着他的眼底深处,听得他坚定地道:“只要能得到一点回应,便会成为源源不断的动力,成为信念,成为一生追寻的方向。不管去了哪里,终究会回来。”
干冷的风带着刃儿,想要割破衣裳侵入骨中,两手相触处却烫得吓人。
苏槿时倏然回神,抽出手,笑道:“你才多大?不会懂的。”
“我懂。”
“你不懂。”
“我真的懂!”苏槿言眼里的火焰暗了下去,倔强地强调。
苏槿时看着他不说话,那种感情的脆弱,是伴随着伤害与绝望的。没有品味过的人,如何能懂?
苏槿言噎住,因为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哀伤。而她,唇边还带着惯有的笑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流露着什么。
抿了抿唇,软着音撒娇,“好吧,我不懂。那你能不能答应我?”
苏槿时挑了挑眉,眼里的哀伤瞬间不见,仿佛本就不存在过一般。
她听得他道:“相信我,总会寻到路回来找你的。你还要答应我,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没头没尾的要求,让苏槿时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他面上真挚与期盼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想了想,他们是一家人,他回家来再正常不过。
至于嫁人……
她不想嫁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招个婿,答应了他也无妨。
于是,她答应了。
看到苏槿言眼里只剩星光的火焰瞬间窜起火苗。
作者有话要说: 伊伊:自家弟弟,自己不宠,谁宠?
豆豆:我媳妇只能是我媳妇儿~
季公子:时娘要招婿?你看我怎么样?
商陆提笔记录:排队。
豆豆大怒:……都滚!
商陆:……好冷,手僵得无法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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