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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时看一眼几乎与西门六郎同时进来的姬言,便懂了。
定是他不想让西门娇娇久待而使人去请了西门六郎过来,只是他没想到,她与西门六郎本就是旧识,看到西门六郎与她熟稔的样子,立时垮了脸。
苏槿时弯了弯唇,朝他行了个标准的贵女礼,“西门六哥,别来无恙。”
西门六郎笑了,“一直以为只是同名同姓之人,却不想当真是你。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时娘妹子莫与娇娇一般见识。她自小养在外祖家,早些年才接回京,是以不认得你。”
又对西门娇娇道:“你不是一直好奇你回京前的盛京第一贵女是什么模样?眼下见着了?还不快和人家赔不是?若不是她离了京,你回来也得在她之下。你竟说出只有你和能配得上崇远郡王的话来,真是要被你气笑了。”
西门娇娇拉下脸来,“……六哥,到底谁是你亲妹妹?”
她涨着一张脸,躲到西门六郎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打量苏槿时。
曾经让自己又好奇又不服的人就在眼前,她曾经自认为那不过是个有虚名的人,不值一提,此时却觉得传言不虚。
明明都落到了那步田地,明明都流落成了商户,一身的贵女气质依旧能压她一筹。
想到六哥曾经提醒她的话:“真正的气质,不是装模作样,是融于骨血的,是一种品性。能让人坚守本心。你的气质是外加,而那个人,是由内散发出来的。”
西门娇娇曾经不服,现在,她憋屈地不想承认自己有些服气。
苏槿时被她娇嗔的样子逗笑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名声。西门六哥不必担心,方才我已与西门姑娘说清了,相信她往后必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西门娇娇瞧着她的笑,越发觉得刺眼,还莫名地生出一股羞意来。冷冷哼一声,藏到西门六郎身后,谁也不看了。
送走西门家的两兄妹,苏槿时觉得整个屋子都是十年陈醋的酸味了。
“抱歉,我让你太没安全感了。”
姬言一愣,别过脸去嘀嘀咕咕。
他也是要面子的,这个,不能承认。
苏槿时又道:“可是你不觉得,真正应该没有安全感的人是我吗?”
姬言愕然:“我对你的心意日月可鉴。”
“可你是男人。”苏槿时玩着手里的匕首,叹了一声,“这个世界是偏爱男人的。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算招婿,也只能招一个。尤其是你,身在王侯家,相貌出众,文武双全,还是连中三元之人。现在就引得盛京第一贵女为你连面子家规都不要了,等到日后你拿回封地,不知有多少人会觉得我是碍眼的存在。多少人想着,做不成妻做个妾也好,再不济,做个通房吧。”
姬言先是惊,再是慌,而后缓缓听出她话里的调侃意味,“我若真是这般,你会如何?”
苏槿时斜他一眼,与他先前看西门娇娇的眼神一般无二,“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原本还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见他顺着话势来问,苏槿时倒是真的认真思量起来。
这世道,于女人总是多些苛待,需要依附男人而让生活变得舒适,可她觉得,靠山山倒,靠水水干,便是亲娘爹爹,也不可能一直靠得住,倒是她靠了自己之后,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
是以,她对身边人都有同一个要求,能独立。
她想,真要有了那么一天,她或许会有伤心,但一定不急。谁能她自己的好日子更重要?
她不说话,渐渐抓紧手里的匕首,眼睛提溜溜地转。
姬言看着她这副模样便把她的想法猜了个十之八~九,抓着她咬了一口,磨着牙道:“是,我要三妻四妾后院娇满,可是王妃是你,侧妃也是你,侍妾通房都是你。都被你一个人占满了,没有别人的地儿。若是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把我甩开之后要如何,叫我如何安心?”
真是恨不得把人拴在身上,随时带着。
苏槿时半晌没反应过来,之后没了反应的力气,待到几日之后回想起来,不禁扶额。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她竟然被他那委屈的假象给诓进去了,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还是她初见他时对他的印象最准确:一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孤狼。
……*……
姬言埋了不少人在晋国,几年里的动静一一传来。
纪宗之是越打越急,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夏国这边,仁泰帝日夜操劳,眼看着国力日强,他的身子骨却弱了下来。
眼看着一个一个官位填上了人,他的目光放到晋国的一大片土地上,叫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进宫商量给晋国一个彻底的教训。
如何是彻底的教训?
除了知情的姬言之外,太子丞相等人都陷入了沉思。
皇帝笑眯眯地对姬言道:“崇远郡王打算如何教训自己封地上不听话之人?”
姬言嘴角一抽,暗道这戏演过了,“他爱打,便让他尝尝被打的滋味。请陛下给臣兵马,臣亲自教训他。”
杀父杀母之仇人,必要亲手刃之。
太子:“……”
丞相:“……”
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在这里只是陪衬,开始各自说着陪衬该说的话。
恰在这时,苏槿时进宫,把沧州发生疫病的消息送了进来。
在准备出兵的时候发生疫病?!
皇帝眯着眼睛,不由得怀疑自己狡猾的外甥因为不想兑现承诺而诹出这样的话来。
可随后,苏槿时与姬言的话都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细想之下,他们都不是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之人,若真是杨江风遗留下来的祸害做出那等食民之事,此时开战必必有大灾,弄不好便会毁了才稳定下来的民生。
皇帝迅速作出决断,先核实疫病。
他有些低落地让大家都回去,闭着眼思量着这半生。操劳无数,意气过,跌落过,一心想要做一个有政绩能名传青史的帝王,怎么就这么难呢?!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不自觉地露出了人后神态的仁泰帝瞬间警醒,恢复了人前的帝王威严,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姬言自动忽视他的恼羞成怒,“舅舅,准备兵马吧。”
仁泰帝还准备斥责的话堵在喉咙口,默了片刻,“你不是说疫病不可能有假?”
姬言道:“疫病必然是真。但若不让晋国贴上我的名字,接下来,就不止是疫病了。”
他抬眼看向仁泰帝,如星辰海的眸子里含着无数话语。
仁泰一怔,想到自己的妹妹妹夫及外甥的经历,眼里生出利光来,“朕给你三十万精兵,你务必要把那祸世之人铲除!”
姬言点点头,“那军饷、粮草和药材……”
他为难地收回视线,“原本以为陛下只会给臣十万兵马,臣没准备那么多。现下,又因为疫病,内子准备的银子粮食和药材都要拿出来。这三十万兵马给臣,恐怕还没到晋国就先饿死了。”
遗憾地叹了一声,“要不,还是先把疫病解决了吧,等我们赚够了能养三十万兵马的财物,臣再来向陛下借兵。”
仁泰帝听得眉心突突直跳。
他原本确实只是想拨十万兵马给姬言,思量着,这小子若是能拿下晋国甚好,若是不能,权当理直气壮地让他给自己养十万兵马一些时日,反正兵马给人了,他打不下来,那晋国就不需要作为封地给他了,到时候,再让派一猛将出马,把晋国打下来,晋国的国土这才能说是真正地归了自己。
至于猛将的人选,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又有经验的窦原吗?
但自己的打算被外甥给猜到了,还只刚好准备这么多物资,便让他没脸了,不能承认。
三十万兵马的物资,如同心口剜肉一般。偏偏晋国的存在使夏国国民受难,反口不得。
他抽着眼皮,一本正经地道:“言儿这是何意?舅舅既然答应了要助你灭晋,如何会不管兵马所需粮草物资?还有拨往沧州的物资,也是朝廷之事,只是如今情况不明,不知是否真有疫情,朝廷要供三十万兵马行军作战不易,这些物资便先向郡王妃借用吧。”
“臣先为内子谢陛下~体恤。”姬言知道这借,十有□□是不会还了的。可这话得提,不能让媳妇儿吃了闷亏还被人当成理所当然。
仁泰帝:“……”
难道不应该推辞得个不为回报的好名声吗?怎么应得这么干脆利落,真把他当成借债的了……
这个外甥一点都不疼舅,气得心肝疼。
算了算了,只要能把事情都处理好,别的事情,以后再说了。
沧州的事自然是真的,不仅沧州百姓染上了疫病,因为沧州与冀州多往来的缘故,冀州也有人染上了疫病。
苏槿时与姬言到沧州送完物资,帮助太子把沧州控制住,便带着治疗疫病的药方及三十万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往冀州。
所幸,冀州官员在发现有人得了疫病的第一时间便让人划了一块地方隔离开,专门只治疫病病人,又断了与沧州的交易,暂时控制住了疫病。
姬言带着大军到城外时,京城里的仁泰帝也收到了各方奏报,疫病是实,除了沧州冀州,还有与他们相临的州的村县也有了感染者。
所幸,太子送来的密信里夹着治病的药方,还有太子对白霜丝毫不吝的赞美之辞。
仁泰帝高兴极了!
多大夏真是人才倍出,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有如此医术,化解了天大的灾难。
什么?!
这人竟是苏家二姑娘……
仁泰帝觉得心情又不美好了。
一个个能人,怎么都和他那个腹里黑的外甥扯上关系了呢?
他想要榨上一点,他那个护短的外甥一定会找他刮更多。
三十万军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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