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修】五十一话 被拯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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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你在屋子里吗？”

“……那个，妈妈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饭？”

“出什么事了吗？”

“鼬……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妈妈说吗？”

屋子里，窗帘被我拉得很严实，漆黑无光。

屋门外时不时传来的是美琴满含担忧的问话。我没有丝毫想要回答的意思，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窝里，打定了主意暂时将自己整个封闭起来。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的世界里，只余下自己心脏不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如同是梦里的画面。

——到河边散心，唤出止水，重归于好，斑和大蛇丸出现，直到止水被杀……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斑说出“我愿意帮助你”这样的话；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斑将那封“遗书”塞进大蛇丸找来的尸体身上，然后抛入河里；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眼睁睁看着那个叫做绝的草隐忍者将止水的尸体带走。

我甚至懒得去考虑如果父亲问起我和止水为何缺席下午的全族大会，该如何去回答；我只想安静地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仔细想一想自己到底哪根神经错乱了。

但是，谁能告诉我，这个世界里，到底哪里才是真正安全的？或许我成为宇智波鼬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此生的颠沛。

我知道，过去抱着侥幸心理妄图想要改变什么的我，在将苦无刺进止水心脏的那一刻开始，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悲剧。我怀里紧紧抱着那身沾着止水鲜血的衣服，心口的疼痛早已麻木了——这种疼痛，与止水承受的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以最为屈辱的方式死去，作为宇智波一族的成员，他被敌人剜去的双眼，但他直到临死前，也没有对大蛇丸说出一句软话。

而被他视为最重要之人的我，却无法出手帮助他。

我知道我或许可以的，我或许可以设法挣脱斑的桎梏，然后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反击，但是当时在场的人不止是斑，光是一个斑已经让我措手不及，再加上大蛇丸的协助，我知道我只有惨败一个下场。

所幸与止水一同死去大概也不错，但我不能这样做。

如果我不活下来，宇智波一族与木叶村的战争在所难免——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木叶村陷入腥风血雨中，我怎能任由看宇智波一族最终成为众目睽睽下的“逆贼”？我已然是满手罪孽，但我怎能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不负责任的离开？

我知道我现在可以哭了，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但我哭不出来，我只能嗅着衣衫上存留的一丝止水的气息，久久闭着眼睛，脑海里却无比清晰地回忆着他临死前那一抹笑容，还有他挣扎着乞求我杀了他时，那种痛苦的表情。

鼬，不要哭。

鼬，你还把我当成是朋友吗？

鼬，如果是朋友的话，就请你杀了我吧。

鼬，能够死在你的手里，我满足了。

止水的话一次又一次回响在我心间。

我努力使自己蜷缩起来，双臂交叠拥抱着自己的身体，几乎将自己揉碎一般。每当回忆起止水的样子，我的双眼就微微阵痛，但没有眼泪。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大概是美琴又来了吧。

“鼬……饭我放在门外……那个，富岳回来了，他希望你可以下楼去，和你谈一些事。”美琴的声音依旧温柔动听，说起话来小心翼翼，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糟糕情绪。

我闻言举起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意再听任何人对我说的话——我知道这样的动作丝毫不会对我那训练出来的敏捷听力产生任何影响，但求求你们了，都忘记我吧！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个我，让我自生自灭不问世事吧！

算我，求求你们了……

“鼬？佐助他，好像有话要跟你说……可以开门吗？”沉默半晌后，门外再度响起美琴的声音，还没等她的话说完，稚嫩的声音却执拗地插了进来。

“哥哥，开门！”佐助的语气无比坚定。

我紧捂双耳的手松了松，但旋即重新加大了力量。

佐助，对不起，请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吧，我真的很累。

“佐助，哥哥他大概是太累，所以睡着了……不如我们先下去吃饭吧，好吗？”静等了一会儿，没有我的回应，门外的美琴对佐助说着。

“不，妈妈，你自己下去吧，如果哥哥不吃饭的话，我也不吃！”佐助大声拒绝。

紧接着，响起了叹着气的美琴朝楼下一步步走的脚步声。

一切再度安静下来。

黑暗中的我却可以真切感受得到，仅仅隔着一道门，处于走廊灯光下依然站着的佐助。

似乎可以感觉到他泛着清甜的呼吸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

我们此时相距得如此接近，但我却觉得他离我很远。

佐助单纯、天真、善良，与屋子里这个连自己最重要的朋友都不能拯救的可怜虫比起来，是那么美好、那么遥不可及。

此时，仅仅是听到他喊我哥哥，我都觉得万分惭愧，所以，佐助，请你离我远一点。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害怕自己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哪怕那些事真的是我被迫无奈，但我也不想看见最爱的你为我的可恶行径而流出眼泪。

“呐，哥哥，你没有睡着对不对？”突然，屋外传来轻柔的孩子声音。佐助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似乎是不想让楼下的父母听见。

我依然沉默着，但我却鬼使神差地将捂住耳朵的手悄然移开了。

——呵呵，即使是如此可怜没用的我，也渴望得到救赎吗？

“过去老是听哥哥安慰我，现在也轮到佐助来安慰哥哥了，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听到屋外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是屋外的孩子靠着我的门轻轻坐在了地板上，稚嫩的童音字字句句敲进我的心里，“虽然，我不知道哥哥遇到了什么事……但是哥哥不要难过啊……佐助，很喜欢现在这个哥哥呢……会笑，会说大话，会自称‘本大爷’的哥哥……佐助真的很喜欢呢……”

佐助，你这个傻瓜，你那个哥哥是假的，是赝品，你真正的哥哥才不会像我那么没出息，他绝对会更加冷静、冷静得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得好好的。至少我在看动画片的时候从未发现鼬在佐助面前露出过一点点的瑕疵。

他不会像我这样，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像个孩子般以为被子一蒙头，就天下太平。

佐助，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

“佐助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大哥……他总是皱着眉头，不喜欢说话，虽然看着佐助的时候，也很温柔……但是，佐助真的好想用自己的手，将他紧锁的眉头抚平……哥哥真的很漂亮……唯独他身上的那种寂寞，似乎浓的化不开呢……”佐助继续慢慢说着，并不介意我没有回复他的话，“但是，就在佐助觉得那只是我的愿望的时候，真的有神听见了我的声音！哥哥，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十一岁生日的那天啊！”

——那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那一天的哥哥，真的让佐助觉得好开心……”佐助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却饱含着浓浓的深情，难以想象说着这句话的人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哥哥，你知道吗？那是佐助，第一次看见哥哥发自内心的笑……当时佐助看见哥哥的笑容，却不成器地想要哭呢……但那不是因为我伤心哦，而是因为……佐助感谢神，听见了我的祷告，给了哥哥一片晴朗没有负担的天空。”

——佐助，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十一岁生日，上帝赐给我的礼物，就是你。

“所以，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事，我知道你或许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但佐助却有一个愿望想要说给你听，你可以帮我实现它吗？如果是哥哥你的话，一定可以帮我的……”顿了顿，佐助似是轻轻笑了笑，柔声道，“可以不要把那个爱笑的哥哥收回去吗？佐助，很爱他。”

“……”听到佐助的这句话，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一股灼热的液体夺眶而出，我猛然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我哭出声来。

佐助，这样一个我，你为什么要爱……为什么要在我最讨厌自己的时候说，你爱我？

你懂得“爱”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哥哥……佐助想每天都看见你的笑容啊……那么久都没有看见哥哥你沮丧的样子了，我真的好不习惯呢。”

当我缓缓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时，听见佐助顿住了话语，轻轻叹了口气，“哥哥，佐助觉得坐在走廊上很难受啊……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吗？”

再度安静了很久后，我终于慢慢坐起身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我这“一觉”居然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晚饭的时间早就过了，而佐助似乎还没有吃饭——他刚才确实说过如果我不吃饭的话，他也不吃。

都那么晚了，小家伙一定饿了吧，或者，他早就走掉了呢？

我站起身来，悉心将那身血衣藏在床下，悄无声息慢慢地朝屋子门口走去。

靠着门，我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聆听。

虽然是很细弱的，但确实有人坐在靠在门的另外一端。心脏微微跳动的声音，衣衫与门板细细摩挲的声音，都没有逃过我敏锐的听力。

“哥哥……”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佐助的声音果然再度从门外传来，“饭凉了，我就先收走了，我会另外找些面包之类的东西拿上来的……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所以……等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吃一点……”

未等佐助说完话，我已经猛然地拉开了门。

倚着门坐在地板上的佐助突然失去了依靠，仰倒进门。我早有预料，伸臂一把将背对着我的小家伙揽进怀里，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颈窝，泪水肆意倾斜出来。

贪婪地嗅着佐助的味道，我感到十分安全，心中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我终于明白，自己心心念念寻找着的归宿，就是佐助。

泪水滂沱时，我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小手，抚上我环住他的手臂，暖暖吐气的感觉细细碎碎覆盖在我的皮肤上，稚嫩的童音无比安定宁静，佐助轻轻道：“哥哥乖，不哭。”

“佐助，佐助，佐助……”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声的呼唤，我压抑着的哭声在佐助的劝慰里化作低低的呜咽。

“哥哥，我在，佐助一直都在哦……”佐助柔声回答着我一次又一次的呼唤。

“佐助……不要离开我……”虽然知道对着一个六岁的孩子撒娇实在不是件很光彩的事，但佐助在我心里，却是灵魂的寄托之所，呼唤他的名字，听到他的回应，我都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有他的存在。

时间依然在静静朝前走，在佐助的身边，感受着他平静的呼吸，情绪激动的我已然平静下来。

“哥哥，放开我好不好？你这样抱着我，我不能看见你的脸呢……”怀里被我反抱着的小家伙不安地挣扎了一下。

“不，保持这样就好……”我闭着眼睛，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口中淡淡道，“我不想要你看见现在的我。我保证，明天早上，我还会和过去一样……所以，现在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吧……佐助……”

听到我说的话后，他果然不再动弹了，身体全然放松下来，似乎很累一般靠在我怀里，轻轻笑了笑，“呐，哥哥，我突然觉得像现在这样也蛮好的。”

“才不好。”我撇了撇嘴，无力地苦笑，碎碎念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现在的你，那么小，那么笨，连吻一下都不行……”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哥哥……”听到我含糊的话，没有听清楚的佐助好奇地想要扭过头来。

我用下巴抵住他的后脑勺，阻止了他回头的动作，在确定他没有继续想要转过来之后，我重新将下巴搭在他细小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我说……‘我爱你’啊。”

“真的吗！？哥哥也爱佐助吗？”小家伙立刻开心起来。

“哼，值得那么开心吗？反正我说的‘爱’和你说的‘爱’完全不一样呢。”我佯装不开心地朝佐助道。

“不一样？为什么？”佐助不解，“妈妈说过啊，‘爱’是这个世界上程度最大的‘喜欢’！”他说着，从我双臂间探出两条小胳膊，比划着巨大的圆圈，“比那么大……还要大！”

“那么，佐助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可以做些什么呢？”我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尝试与佐助聊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相爱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吧！”佐助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问题。

“傻瓜，才不是那么简单……”我忍俊不禁，心里默默道：佐助，你知道吗？我所说的爱，不仅是厮守，还是占有……呵呵，你怎么可能懂？

——不过，“永远在一起”，对于我们来说，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愿望呢。

我疲惫地将身体的重量轻轻覆盖在佐助身上，心里暖暖都是佐助的话，抱着他的手臂亦愈加紧了。

在这一刻，我明白，自己再度被佐助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