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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化纤厂能这么快投产,谢蓟生居功至伟。

“你有没有想过,化纤厂就这么让出去,什么人来做厂长你真的不在乎?”

大环境在变,政策也在变。

国营厂权力下放是风潮,没了严密的监督,靠自觉吗?

国内的化纤厂一共才四个,如今投产的三个,可谓是僧多粥少。

到时候但凡是厂长手松一些,造成的损失有多大?

“你倒是光风霁月,觉得任务完成就算了,那你跟我说,你离开化纤厂,想去做什么?”

汪老恨其不争,“去找阮文吃软饭吗?”

谢蓟生忽的抬起头来,神色倒是平和,“她不会在乎我做什么工作。”

即便他只是一个机场的维修工,阮文也不曾嫌弃过。

她从来不是捧高踩低的人。

汪老解释,“她不在意,难道你就真的无所谓吗?”

谢蓟生笑了下,“她忙,那我就多照看一些家里,不挺好的吗?”

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把汪老气得直喘粗气,“那你干脆去替她生孩子好了!”

“这不是不行嘛。”

汪老:“……”他早晚要被这混账玩意给气死!

汪萍回来的时候,家里的警卫员觉得如释重负,“您快去劝劝吧。”

其实老首长一直都很担心谢哥,但向来严肃的人哪会说软话。

这不,爷俩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真伤了情分,那可不好。

汪萍撇了撇嘴,“就他那脾气,没跟他断绝来往都是轻的。”

警卫员:“您要不还是别过去了。”

汪萍说的这个他,不是谢哥,是老首长啊。

这要是父女俩再一言不合干起来,那可真是……

“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怕什么?”把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汪萍穿着针织毛衣进了去。

家里头暖和,穿多了反倒出汗。

她刚要敲门,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蓟生从里头出来,似乎没想到她在门外,微微侧了下身子。

“我是洪水猛兽吗?见到我连一句话都不说。”

有那么一瞬间,汪萍是委屈的。

她小时候混账,是做了些对不住谢蓟生的事情。

但她也道歉过了,还要她怎么样?

谢蓟生绷着一张脸,“你陪汪叔说话,我先走了。”

书房里,是汪老中气十足的骂声,“走了就别再回来!”

“爸,你至于吗?”

汪萍拦住了谢蓟生的去路。

她胳膊往门框那里一撑,谢蓟生还真没办法绕过去。

汪老推着轮椅从里面出来,“让他走,你拦得住他吗?”

越过汪萍,谢蓟生目视前方,“您的意见我会考虑。”说罢,他看了眼汪萍,“得罪了。”

手一动,将汪萍的胳膊撇开,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从书房出了去。

汪萍气恼地转过身去,谢蓟生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门径直出了去。

她把这笔账算在了父亲身上,“您也就在家里威风。”

原本,汪萍还打算找谢蓟生商量点事情呢。

现在这样,商量个空气啊!

汪老本就生气,听到这话更恼火了,“那你不也没拦住他?”

“要不是你把人气着,他至于牵连到我吗?”

“我把人气着,从小到大欺负人的不是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偏心?”

警卫员:“……”又来了,每次都这么算旧账,父女俩吵得脸红脖子粗,他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

谢蓟生还没走出这边大院,就被罗嘉鸣拦住了。

“你又跟汪叔吵架了?”

罗嘉鸣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拳风扫过,紧接着他脸颊吃痛,口腔里牙齿都松动了几分,“谢蓟生你有病?跟汪叔吵架找我撒什么气!”

他知道谢蓟生回来,立马从局里出来,特意来这边等着给他接风洗尘。

结果呢,用脸来接这一拳头是吗?

“你活该。”谢蓟生收回了手,“别再去打扰阮文。”

原本还在骂娘的罗嘉鸣听到这话心虚了一下,“哼,当着我的面不敢说,私底下还不是跟你告状了?”

往外出的人忽的停下脚步,一巴掌甩在了罗嘉鸣脸上。

“你有完没完,真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那你尽管试试看。”谢蓟生神色冷淡,“第一,阮文没跟我说。第二,别把你那点失意全都推到阮文身上去。第三,再敢多说一句,明天你就等着去探监好了。”

谢蓟生和阮文不同,他当兵多年,一拳头一巴掌都带着狠劲,丝毫不顾及兄弟颜面。

“就为了阮文,谢蓟生你还讲不讲兄弟情义!”

他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出过任务九死一生活下来的。

就为了一个阮文,这么要挟他?

话音刚落下,罗嘉鸣就后悔了。

因为谢蓟生直直往大院门口的保卫科去,“借一下电话。”

罗嘉鸣慌了,“你要做什么?”

他想起了谢蓟生刚才的话,探监。

探谁的监?

除了祝福福,还能有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石磊,我是谢蓟生,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福建那边的同志,对,国安的,我有情况。”

“谢蓟生,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没有证据就能把阮文带来审问,阮文不计较,我顾念兄弟之情没跟你计较,你又是在做什么?如果她真的身家清白,又何须担心别人调查?”

石磊听着电话那头略微熟悉的声音,他有些懵——

罗嘉鸣,这俩人怎么吵翻天了?

谢蓟生继续打电话,“对……找那边的同志调查下,麻烦了。”

这位亲自打电话交代,想来是有确凿证据的。

真要是抓到,那倒是一桩功劳。

石磊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原本还想着能听那么一两句八卦,没曾想谢蓟生一句“谢了”就是挂断电话,半点没啰嗦。

倒是保卫科的人瞧着这热闹,一个个屏住呼吸。

大院这边谁家不要面子?

这俩一贯哥俩好,如今闹起来有些罕见。

关键是,瞧着罗嘉鸣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还挺可怜。

谢蓟生没再废话,径直往外去。

人心是肉长的,会有偏向性。

他之前尽可能在阮文和罗嘉鸣之间找平衡,想情义两全。

可是,有时候天不遂人愿。

那也别怪他不讲兄弟情谊。

……

阮秀芝没想到,小谢同志会在院门口那蹲着。

她连忙把人拉了起来,“怎么不去学校找我?”她前几天才从西安回来,家门口的记者也都四散了去,阮秀芝的生活又平静下来。

“我刚到没多大会儿。”

阮秀芝摇了摇头,今天半下午下起了雪,瞧瞧地上的积雪,敢说才到了没多大会儿?

当自己眼花什么都不懂啊。

“我早晨在炉子上煨了个红薯,先吃点垫垫肚子。”

她怎么看都觉得小谢比之前瘦了很多,想来主持工厂建设不容易,没少消耗心神。

阮姑姑给瓶子了灌了热水,递给了谢蓟生,“外面冻坏了吧,先暖暖手,你想吃点什么,婶子给你做。”

北方天寒地冻,寻常人家也没什么取暖的好法子,只能在玻璃瓶里灌上热水。

直接摸着瓶子又烫皮,所以阮秀芝就又给这瓶子弄了身薄薄的毛线外套。

有这么一层外套,也降低了散热速度,让热水瓶子能多保暖一会儿。

谢蓟生看着忙里忙外的人,“随便吃点就行,姑你不用那么忙。”

“那我自己嘴馋了不行吗?用腊肉炒白菜帮,再给你炒个鸡蛋粉皮怎么样?”

谢蓟生忽的想起自己在王家沟养伤的时候,阮秀芝也是这么忙里忙外的,对他嘘寒问暖,生怕哪里吃的不如意。

他想,即便是母亲也不过如此。

阮秀芝一贯会照顾人,如今一个人在首都呆着,守着这么大的房子,却不知道有没有想念阮文和建明。

“建明给您来信了吗?”

阮秀芝在那里切白菜帮,“来了,前些天刚写了信,说是去什么迪士尼玩了,还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下雪。对了小谢,我听广播说,天津那边厂子投入生产了。”

“嗯,正式投产了。”谢蓟生在那里啃着烤地瓜,“我休息两天,买了明天的票去看阮文。”

“那正好,我给她做了件棉袄,还没托人捎过去呢,你给她带过去。”今年冬天冷,阮秀芝特意弄来了新棉花,弹成棉絮做新棉袄。

穿着暖和。

“行。”谢蓟生三两下吃完烤地瓜,“我来吧。”

他过去切腊肉。

这位是未来的姑爷,哪能干这个?阮秀芝不让。

刀被谢蓟生拿了过去,看着那切得薄薄的腊肉片,阮秀芝站到一边去。

到底是部队出来的,这刀工比她强太多了。

……

阮文没想到谢蓟生忽然间来,正赶上周末,她还在工厂里研究订单安排发货。

自从接管了卫生巾厂,这些事情都到了她手底下。

平日里车间主任能管的都管了,但是涉及到账目的事情,最终还是阮文来处理。

阮文没办法,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厂长?

“要不让涂所长给物色个?”陶永安觉得这不是办法,就算阮文是会计出身,看账本没啥问题,但是她本身还担负着科研,哪有那么多时间盯着账务看?

“哪去找这么合适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厂子跟研究所有关,外面的人不好随便找,找个年轻的怕是压不住,年纪大的又怕精力不济。而且还得是个熟悉账务的,本来我还想着要不找你妹妹过来帮忙,不过让她一个从小在首都长大的人来省城,有些为难她了,再说你也不在你爸妈身边。”

再把陶永晴喊来,陶永安爸妈怕是第一个不会答应。

谁不希望儿女留在身边呢?

“让永晴来也不是不行,她不能一辈子在生产线上做工人,在卫生巾厂做点事也好,不过她过来也就是个小兵,拿不了什么主意,还是得来个能拿主意的。”

陶永安思考了下,“要不找廖主任看他能不能给介绍个合适的人选??

“那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棉厂找我……”阮文忽的想起什么,“我们棉厂会计室的陈主任倒是个适合的人选。”

阮文怎么想都觉得陈主任合适。

烈士遗孀,又是老会计。

之前因为无纺布机的事情和张厂长闹得不愉快。

她本来就是省城的人,去了安平县将近二十年。

如今回到省城工作,倒也合适。

陶永安听说过陈主任的事情,听阮文这么一说他觉得可行。

“打个电话问问呗,你跟陈主任关系好,说几句软话请她来帮忙,她应该不会拒绝。”

“拒绝了就让涂所长再去打电话,不行还有涂宝珍,三顾茅庐说什么也要把人请来。”虽说二棉厂是本家,但这个墙角,阮文觉得该挖。

棉厂有春红大姐她们,少了陈主任不碍事。

可卫生巾厂多了陈主任,那可就是如虎添翼。

谢蓟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打电话。

脸上荡漾着笑,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您不来的话那我真是找不到人了,您嫌弃我没去请您是吧?那行,过会儿我去找涂所长,拉着宝珍一起去请您行不行?”

“阮文……你这孩子。”

阮文声音软软的,“那您就当心疼我成不?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不然也不会想着请您来帮忙。”

阮文考大学出去已经快两年了,陈主任也去过省城几次,有时候能见到,有时候见不到。

阮文是挺忙的,宝珍也说过,“整天和那个陶永安忙里忙外的,像是有做不完的实验。”

差不多大的宝珍还是老涂的心肝宝贝。

而阮文已经撑起了一片天。

而且,还庇护着一群人。

陈主任心软了下,“那我得跟厂长商量下。”

“行行行,我跟黄主任打个电话,让他帮忙做一下安排。”

国营厂的会计主任,也不能随便就离职。

有省商务厅人事厅的调令最合适。

阮文放下电话,“成……”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门外站着的人。

人还在,不是她看花了眼。

阮文忽的笑了起来。

“哟,小谢同志来了啊。”陶永安连忙去开门,顺带着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走之前,他跟谢蓟生嘀咕了句,“可别把我给卖了。”

要是阮文知道自己跟谢蓟生联络,私通消息,还不得把他揍一顿?

谢蓟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厂长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算大,但是却承载着国内九个研究所的希望。

这是什么样的压力?

阮文从来没说过。

似乎这话一说出口,那口气就泄了。

“怎么忽然间过来,也不说打个电话。”

阮文倒了杯热水给他,“也不说穿厚点。”

谢蓟生将人揽入怀中,把那声音闷在了自己胸口,“昨天去看姑姑了,她说等过年的时候要咱们回去,到时候一起过团圆年。”

“姑姑肯定是说要我回去,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也带上?”阮文眼睛有些发酸。

她紧紧地抱住谢蓟生,“你怎么才忙完啊。”

工期一再耽误,耽误到最后,阮文都怕,怕极了没办法如期完成,到时候元旦那天不能投产,谢蓟生怎么跟上面交代?

直到听到广播,她才松了口气。

她做实验的时候都没这么担惊受怕过。

“是我不好。”谢蓟生看着那清瘦了许多的面孔,把阮文脸上的泪抹去,“别哭了。”

“我才没哭,你开门把风带进来了。不对,是你衣服上有沙子,迷了我的眼。”

“是我不对,我给你吹吹?”

阮文推开人,“不用。”

她手腕被谢蓟生抓住。

“别生气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阮文这才看到谢蓟生刚才放桌上的小包袱。

那里面塞了一件花棉袄。

看到那大红的牡丹,阮文脸红的跟那布似的,“你这审美也太差了吧。”

直接把床单当棉袄皮,她穿出去还要不要面子啊。

亏得自己当时在日本给谢蓟生特意买了件最潮流的风衣。

“这是姑姑给你做的,我就是个邮差。”

阮文:“……”不可能吧,阮姑姑的审美,咋就这么大红牡丹了呢?

“挺好看的,不喜欢吗?”

阮文觉得这人是在逗自己,“哪里好看了?”

她是真不想把棉被被面穿身上啊。

谢蓟生看她苦巴巴的一张脸,“那外面再罩个褂子就是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阮文郁闷,“回头我找老师傅做最性感的旗袍!”

哼,开大大的衩。

谢蓟生瞧她还带着几分赌气,顺着她的话说,“行,都随你的意。”

阮文把那棉袄收起来放在一旁,拉着谢蓟生帮自己看订单。

“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不走的话帮我跑一趟省政府那边呗,我想让陈主任来这边给我当厂长,得找黄主任给我弄个调令,我明天有考试没空去,你帮我跑一趟好不好?”

她抱着谢蓟生的胳膊,“你是副团长,面子大,黄主任肯定不会驳了你的颜面。”

“好,阮厂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一并告诉我,我都给你办妥了。”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要不你给我看订单,我都看花眼了。”她虽说当了半年会计看个订单没什么大碍,但这会儿着实不想做这个工作。

就想着小谢同志看订单,她看人。

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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