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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一起下乡插队就那几年,可大家一个屋里住着谁还不知道谁?

祝福福要是有着本事,当初直接报医学院多好。

她是很少生病感冒,可是那次落水,也是感冒发热了好一阵呢,也没瞧到她给自己开什么方子啊。

赵胜男似乎没觉得不妥,可王春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她想了又想,在火车站和赵胜男分手后,王春香来省城找阮文。

这件事不搞清楚,她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稳。

“你应该问她了吧?我想应该是她在福建读书的时候,跟哪位高人学的。”这话说出来阮文都觉得有点荒唐。

王春香却是小鸡啄米的点头,“对对对,她就是这么说的。”

说罢,小王同学忽的意识到哪里不对,“阮文你怎么知道的啊?”

最近阮文可没去首都,所以不可能听到祝福福的解释。

这么一来……

岂不是证明了她的猜测?

王春香打量了下四周,没什么人。

“你说,祝福福是不是神婆啊?”

小姑娘的神秘兮兮让阮文笑了起来,“想什么呢,不过她有她的生活,别管那么多也别想那么多,过好你自己的就是了。”

祝福福的外挂还挺厉害,阮文隐隐觉得,这可能和自己有关。

她把祝福福的人生“毁了”,导致了对方触底反弹。

日后再遇上,注意一些就是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和祝福福之间的恩怨早已经说不清楚,只不过阮文不想牵连其他人进来。

王春香已然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她对未来满怀憧憬,前途光明。

小姑娘不应该参与到她和祝福福的恩怨情仇中,不管什么样的原因。

“可我就是觉得她怪怪的,虽然我不应该相信鬼神之说,可……”

“王春香。”阮文打断了小姑娘的话,神色也庄严肃穆起来,“不要再想这件事,她会不会针灸,是不是神婆和你没什么关系。”

印象中,这还是阮文第一次这么严肃的跟她说话,仿佛是一种警告。

王春香有些惊讶,但委屈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只是……”她只是担心,祝福福会对阮文不利,毕竟这次去首都,她听祝福福提到了一些事。

话里话外,是阮文把她逼上了绝境。

王春香不这么认为,她认识的阮文是乐于助人的,聪明睿智会带领他们这些笨小孩起飞,又怎么可能是机关算尽的恶人?

小王同学担心,祝福福既然这么说了,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形同水火。

现在祝福福又是嫁给了有权势的人,若是想要找阮文的麻烦……

她担心阮文应付不来。

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到最后就剩下一句,“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尽管她人微言轻,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能力范围内肯定是义不容辞。

“知道啦,我们小王同学也是为我好,不过别担心,我又不是傻子。”阮文揉了揉王春香的脑袋。

祝福福忽然间结婚,说实在话她有点想知道罗嘉鸣现在什么模样。

是借酒浇愁呢,还是借酒浇愁呢?

阮文很快就知道了罗嘉鸣的近况——陶永安探亲归来,并带回来最新的消息。

“我是真没想到,那个祝福福竟然就这么结婚了,不止邀请了我,还邀请了罗嘉鸣去观礼,你是不知道罗嘉鸣的脸色有多糟糕,那真是……”

陶永安想想都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敢了。

“他没有大闹婚礼现场?”

“闹什么闹,他哪敢啊。”陶永安小心地瞧了眼阮文,发现她似乎一点都不奇怪,“祝福福的老公是老革命的后代,好像是为了保护部队转移结果险些被闷死,不过还是留下了后遗症,那双腿就废了。”

阮文挑了挑眉头,“他多大?”

“三十五?”陶永安想了想,“我记得是,三十四岁,对,三十四,我听到人开玩笑说新郎比新娘子大了个十二生肖。”

“假的。”阮文放下手里的试管,她这段时间把这台微型计算机研究透了,用这玩意做运算成效显著,起码帮她剔除了不少选项,做无用实验的次数明显减少。

“什么假的?”

“身世啊。”阮文耸了耸肩,“你想想三十五年前是什么时候,小日本都被赶走了,保护什么部队转移?你要是说他四十四岁,当初为了掩护部队转移险些没了还合理些。再者说,如果是孩提时期双腿残废,那营养供不上,他的腿脚应该和小孩子差不多,不是说现在能走路了吗?”

阮文手腕轻轻抖动,晃动手里的试管,“我不信你没看他的腿脚,他大概穿多大码的鞋,你应该知道吧?”

“卧槽。”陶永安登时祭出了国骂,“那你的意思是……”

“要么隐瞒年龄了,不过这种没什么意思,要么就是隐瞒了真相。”阮文放下手里的试管,临幸下一个,“隐瞒年龄没必要,男方身份显赫,有的是人扑上去。所以真相可能就这么一个,他隐瞒了当年残疾的真相。”

陶永安觉得,眼前的不是阮文,是从书里头走出来的“茱莉亚”!

“那照你的意思,真相之所以要被隐瞒,那是因为这真相不太光彩?”所以会特意披上一层光鲜靓丽的外衣。

正如同两个人吵架时,不管是谁在描述事实时总会对自己加以美化。

而不知真相的人在得知祝福福的丈夫是为了保护部队转移,这才导致的残疾,同情之余又会多了几分怜悯,对其家族也会多几分钦佩。

可以称得上是好处多多。

“那他就不怕别人戳穿……不对,圈子里的人不见得会戳穿这件事,或许有人看不惯,可是利益相关也不会说,那你说祝福福知不知道啊?”

“知道与否对她而言有什么区别吗?”阮文看着试管里的反应,“对了,她爸爸有没有去观礼?”

“不是被关……被放出来了。”陶永安忽的意识到什么,“阮文,咱们现在认输,来得及吗?”

祝家那位,本来该在看守所等待着审判的人,竟然能去参加女儿的婚礼!

新郎很有能量。

祝福福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是借助这股能量对付阮文,那阮文能应付得了吗?

“晚了,不过你要是跟我割袍断义,兴许还来得及?”

“那算了,墙头草往往没什么好结果。”陶永安嘿嘿一笑,“咱们是战友,肯定要同甘共苦啊,再说了,不还有小谢同志吗?”

谢蓟生也有能量啊,怕什么?

大不了硬碰硬呗。

“谢蓟生,可能要退伍了。”阮文低声一叹,“应该是之前执意处理余鑫和祝家,得罪了人。”

谢蓟生没说,但是阮文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陶永安被这惊着了,“啊,怎么会这样?可……你……”他实在没想到,阮文的靠山之一就这么倒下了。

“那,那你想好对策没?他是不是还没退伍,要不你跟他说说?别退了,不然的话万一祝福福真找麻烦,你怎么办?”

陶永安有着理想主义者的特质,但他也清楚现实,现实就是没有这些靠山,阮文那就真是一块肥肉,会被各方势力盯上。

阮文放下手里的试管,“没事,退了倒也好,先把这些牛鬼蛇神引出来,不引蛇出洞怎么能把这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一网打尽呢?”

她只是没想到,祝福福竟然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就是为了报复她?

易地而处,若她是祝福福,还真做不了这般选择。

谁让她颜控,除了谢蓟生又谁都瞧不进去呢。

阮文忽的有些想念小谢同志了,他前两天刚离开,去天津那边做交接,也快回来了吧。

“陶永安,你会做饭吗?”

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让陶永安有些反应不及,“还,还行?”

“那你帮忙给煮个面条呗,我跟你学学。”

她虽然不善庖厨,但是也可以学习一二嘛,等小谢同志回来,就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了。

阮文想的很是美好,但是这提议被陶永安拒绝了。

小陶同志义正辞严,“咱别浪费粮食了成吗?”

阮文:“……刚才还说是亲密的战友呢,有你这么嫌弃战友的吗?”

“可别可别,我可没说亲密的,你跟小谢同志那是亲密的,咱俩是纯战友。术业有专攻,你干嘛非要折腾厨房呢?别勉强自己小阮同志!”

陶永安拍了拍阮文的肩膀,“对了,我妈让我给你带来了绿豆糕,你别忘了吃,我还得去看永晴,不跟你说了。”

回来的路上陶永安还挺担心的,不过瞧着阮文倒是乐观的很,他也不再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不愉快。

不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不信这个邪了,他和阮文堂堂正正的做研究挣钱,还能被那些宵小之徒陷害?

……

天津的化纤厂换了新厂长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只不过这种人事关系调动,在报纸上还是占据了豆腐块的版面。

梁晓看到这则新闻时,有些惊讶。

他第一时间给阮文去了电话,谢蓟生这人的性格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离任,肯定走得干干净净,再往厂长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只会是其他人。

远不如联系阮文方便直接。

“是啊,前些天他倒是跟我说了这事,怎么了?”

怎么了?梁晓不知道该说阮文是糊涂还是在这里跟自己装糊涂,“阮文,我被提拔为副厂长了。”

原因很简单,梁晓给一机厂带来了效益,从六月份开始订单就没停过。

六七月份一机厂的效益创新高,如今八月份过半,厂里头的账面上已经是去年同期的两倍。

一机厂的名声打了出去,给国外的工厂供货,就连外国人都乐意买,国内的民营工厂也开始跟风,尽管现在从阮文那里拿到的订单数量锐减,但一机厂整体订单却越来越多。

厂子里今年能过一个富裕年,厂长也十分慷慨的将梁晓提了职。

这个消息梁晓还没来得及跟阮文谢蓟生分享,没想到先看到谢蓟生被撸去厂长一职的新闻。

“你可别乱说,不是被撸,他只不过另有打算罢了,当初也就是个救火队员,如今化纤厂步入正轨,小谢同志功成身退,这不挺好的吗?”

“好个屁!”梁晓自问自己是个有素质的人,可再有素质的人也被阮文气得直爆粗口,“你这套说辞也就只能糊弄自己,外人怎么想?他们看到的就是谢蓟生被撸了,到时候棒打落水狗,谢蓟生和你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外人怎么想的,我也管不着啊。”

阮文的声音细细的,游丝一般不可捉摸,梁晓莫名听出了一丝脆弱。

他跟阮文发什么脾气?

“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了,谢蓟生现在在哪里?”

“还在首都,说是陪他汪叔两天,过些天就回来了。”

谢蓟生是有背景的,毕竟从干部子弟最喜欢去部队待两年,然后再借着工农兵的身份去大学深造一番。

梁晓是早些年下乡的知青,表现突出被公社里推荐去读的大学。

入学之初,就是和班里几个工农同学结成联盟。

起初他也以为谢蓟生就是个油头粉面的二代,后来才知道,谢蓟生肚子里的东西不比他们少。

穷学生们看不起耀武扬威的那些公子哥,可对有真才实学的却是由衷的钦佩。

再加上谢蓟生和班里其他的那些干部子弟来往不多,反倒是和工农子弟关系密切些,当然这个密切也是相对的,毕竟谢蓟生性格冷淡,又能多密切呢?

大学三年,梁晓自问对谢蓟生了解还算多,也知道他的养父汪老对普通人来说是大人物,实际上退居二线后对谢蓟生的仕途并没有什么助力。

何况汪家还有儿孙,又能照看谢蓟生这个战友的后代多久呢?

谢蓟生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去站稳脚跟。

而他也做到了。

可如今,曾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这实在是……

梁晓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俗语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千辛万苦不就是想要抵达罗马城吗?谢蓟生好歹已经到了罗马,怎么嫌弃那里不好,所以想重新来过吗?”

梁主任,或者说梁副厂长苦口婆心,是真的为谢蓟生担心,阮文十分感激。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他当了十多年的兵,也有些累了,就想着换一下生活方式而已,不一定非要做化纤厂的厂长才能实现人生价值。梁晓,你着相了。”

一句着相了,让梁晓惊在那里。

他蓦的想起,孩提时代随着父母上山烧香,古寺钟声响起,厚重的声音犹如清泉一般荡涤了魂灵。

他着相了。

“陶永安说我是理想主义者,我不是,谢蓟生才是。或许这年头理想主义者太傻太天真,可梁晓,不正是那些太傻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用血与肉赶走了侵略者,给我们带来了和平与安定的家园吗?或许人越是缺失什么就会珍惜什么,我想尽我所能的保护谢蓟生的这点赤子之心。”

她圆滑她善于交际她喜好广结善缘,她注定不再是理想主义者。

可她想成全谢蓟生,哪怕这人并不需要她的成全。

阮文不拖后腿就是了。

不止陶永安,陈主任、涂所长都找她聊天,对谢蓟生的决定有些不理解,希望阮文劝说一二,毕竟他们都觉得谢蓟生最起码能听得进阮文的话。

甚至连汪萍也打电话,让阮文劝劝谢蓟生,别冲动。

冲动吗?

或许吧。

不过阮文想维护这份冲动。

相识相知相爱相守,守才是最难的。

而阮文如今要做的,也正是守。

相守与守护。

梁晓沉默了好一会儿,“随你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能力范围内,他责无旁贷。

他那纯粹的理想似乎已经被磨灭的不留痕迹,可他也想着,能尽可能的保护谢蓟生的这份理想主义。

谁还没有过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时候呢?

“当然,不过我更希望除了请你来喝喜酒,永远不需要麻烦你。”

“哈哈,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一定喊着我,不然我可不认你们这俩公婆。”梁晓爽朗大笑,旋即又低沉了声音,“替我跟谢蓟生说声,他最近大概千头万绪,我就不打扰他了。”

“好。”阮文轻声应下。

挂断了电话,她看着一旁放着的报纸,心中便是有万千感慨,到最后却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谢蓟生并没有在首都,他去了上海,找石磊,确切点说,是去找石磊的父亲了。

或许,这个不肖子孙是想要去先人坟前拜祭一番,或是沉默又或者简单几句,告诉他的祖宗们不要为他担心。

这样的小谢同志……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拨出电话。

“喂,我是汪萍。”

阮文自报家门,“我想去看望汪叔,什么时候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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