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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小谢同志竭力维持颜面这件事,阮文很给面子,“只要是你买的,都好看。”
礼物的珍贵,在于送礼的人是谁。
阮文对钻石没那么喜欢,毕竟她现在特别实在人,对这个二十世纪最大的营销产物没有那么的喜爱。
可当送礼物的人是谢蓟生,而送她的刚巧又是一枚戒指时,这种喜爱用任何言语来表达都显得如此的苍白。
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阮文看着那闪烁着的钻石,“好看吗?”
“真好看,对不对?”
“嗯。”谢蓟生在一个展销会上看到了这个,他当时就想,阮文戴上一定会很好看,果然,真的很好看。
“不过我得做实验,戴不了这个,可惜了。”阮文有一些遗憾,“下次给我买钻石耳钉或者耳环好了,这样我能戴。”
她想了下,“再不济买一个发夹也行,珍珠发夹,不过我怕自己做实验的时候一低头,发夹掉到试管里面去,那珍珠可就毁了。”
实验是日常,她还真没办法跟陶永安炫耀。
“那先放着。”阮文虽然不能用,但是这并不能阻碍谢蓟生送礼物的心,“将来有机会,一天换一个。”
“那你得送我多少啊。”阮文被这人逗乐了,“你的那点工资,够什么用的。”
她还不知道谢蓟生?
他的花销很少,工资几乎花在了她身上,可他才多大点工资,这个钻戒又得多少钱。
“还是说,你瞒着我在搞什么?”
阮文想了想,还真没想出来谢蓟生现在能有什么副业收入。
“是有点小副业,帮人做一些图纸。”有些是诚心请他帮忙,也有的是想要借机和部队搭上关系,想要行方便之门。
谢蓟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或者说他不想给阮文引来麻烦,所以又拒绝了一些单子。好在他不只能画图,还能帮着做设备的检修,倒也能赚点外快。
虽说这些外快也都耗在了这小小的戒指上,不过倒也物有所值。
“厉害了小谢老师,邪门歪道倒是挺多,小心教坏了孩子。”
谢蓟生看着那十分平坦的小腹,“它闹你了吗?”
“才多大啊,现在三个月出头,估摸着都还没你手指头大呢,怎么闹?”阮文笑了起来,钻戒让她心情大好,原本那点小情绪也烟消云散,“吃蛋糕吧,你陪我吃一点。”
粉色的纸玫瑰堆在一起,让阮文觉得如梦似幻,小谢同志竟然还会制造浪漫,这可真是个好习惯呢。
她吃着蛋糕,说起了研发室里的事情。
“陶永安还问我,忙完这段时间,万长明他们会不会留下。”
“如果你想留下他们,那就直接跟他们说。”
谢蓟生的提议颇是有些简单粗暴,“这是个办法,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们不愿意留下,我强行留下他们也没什么意思,到时候还是看他们的意思吧。”
阮文一向体贴人,这种体贴让谢蓟生轻叹了一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时候适当的采取一些措施,也是有必要的。”
“那你也哭过?跟谁啊,汪叔叔吗?”
谢蓟生被她闹了好一通,这才道出事情。
还在部队的时候,跟上级领导诉说委屈。
他做事一向果断,向来雷厉风行,忽的诉苦倒是让上级领导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应下来,便是想反悔都难。
“这招用多了不好使,可是偶尔用用倒也不错。”
他就用过一次,后来罗嘉鸣比着葫芦画瓢去哭诉委屈,结果被政委给骂了一顿,原本还是假装委屈,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真委屈。
阮文是女同志,这一招用下倒也无妨,尤其是对那几位研究员而言。
不管怎么说,阮文提供资金,又是给开工资,与这几位年长的研究员有恩情在,稍微示个弱也没什么。
即便是拒绝,也会给阮文颜面。而且还会有几分内疚,日后阮文若是找他们办事,也会事半功倍。
阮文已经睡了过去,她怀孕后倒是没什么不良反应,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容易累。
谢蓟生看着那恬静的睡容,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下,“生日快乐。”
……
靳一鸣没想到阮文竟然亲自来了,这么长途跋涉的,她先生竟然同意?
“我还以为会是陶永安过来。”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女人和男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们一样的工作,即便是怀了孕的女同志也会坚持在岗位上,不请求特殊待遇。
他之前的好些同事就是这样。
她们如同蒲苇,因为身体特征的柔弱,以至于让人忘了蒲苇如丝却不易折断,堪比磐石。
但阮文又有些不同,她很爱玩花样。
一个年轻漂亮又知道如何能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点的年轻姑娘。
几乎下意识的,靳一鸣就把柔软这个词和阮文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呢?
那只是自己那略带有几分迂腐的印象而已。
“学校里有些事情,他比较忙,忙完了或许会过来一趟。”
这个回答让靳一鸣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姑娘还是个学生,即将毕业的学生。
一个让他自愧不如的女学生。
心里头有千思万绪,不过也仅限于心里而已。
阮文这次带来的是消毒柜的设计图。
梁晓有些哭笑不得,“我们这是机床厂,你觉得这玩意儿我们能搞得来?”
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阮文耸了耸肩,“这个利润丰厚,你要是不愿意弄的话,我就去找别人了。”
能够牵动人心的,自然是钱。
梁晓可是副厂长,他可不得为工厂的前途考虑?阮文的一句话就击中了他的软肋,“那你说说看,能有多大的利润?”
“我的生意伙伴欧文一心想要得到父亲家族的认可,所以我打算把这个搞到日本和美国去,欧洲那边的话我和意大利的安德烈关系不错,西德那边有红姐和赫尔斯,我想李泽或许也能帮我。”阮文耸了耸肩,“你要不要试试看?”
梁晓有些迟疑了,他仔细研究了图纸,“可是阮文,即便是我们工厂,组这么一条生产线也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他看得出这台设备并不是那么复杂,但是零部件的加工不是闹着玩的事情,需要精细打磨,何况还要培训工人。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阮文笑了笑,“生产线上需要什么,差不多都在这里,我们做的是一个硬纸壳模型,不过尺寸什么的都是经过打磨计算好的。”
梁晓这才意识到,阮文不止送来了这台“消毒柜”的图纸,还有整条生产线的图纸,“让你们转型搞家电是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先做一批嘛,等我把外部市场打通后,你们专门做设备生产线,或许效果会更好?”
外部市场。
梁晓看着她,“你有把握?”
“不能说百分百,毕竟机遇伴随着的是风险,可总归要试试看嘛。一句话要不要试下。”
尽管图纸在手,但一条生产线的打磨也需要时间精力和财力,梁晓看着那纸模型,目光最后落在了阮文脸上,“行,大不了砸了我就去投奔你。”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瞧你这话说的,感觉我这是在利用国家资源谋一己私利。”
靳一鸣看着三言两语把事情定下来的两人,有很多的疑问,但都埋在了心底里。
阮文这次在齐齐哈尔滞留的时间有些长,她带来的可不止消毒柜的设计图,还有纸尿裤生产线的订单。
“你还真扩大生产规模了啊?”
这次订单有点大,阮文只能先支付部分定金。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阮文现在还真缺钱。
尤其是这次要的生产线多,足足有五条。
“不扩大怎么挣钱还给银行钱啊。”阮文诉苦,“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哪像是你梁厂长,生意兴隆瞧着都发福了呢。”
被调侃了的梁晓有些不好意思,“今年过了个肥年,不过你现在怎么搞这么多,忙得过来吗?”
“也还好吧,反正有人帮我分担。”
梁晓有些担心,“你精力再怎么充沛,也不该这么紧着来。还有你们那工厂,不对应该叫企业才对,就那么点人,部门机构也不够完善,你倒不如先把这个完善下来。”
“你是说搞工会,配备澡堂、学校、图书馆厂区影院?”
梁晓察觉到阮文语气里有几分讥诮,他拧了下眉头,“你觉得这些都很多余?”
“从国家性质上来说,并不多余,可是这势必会产生一个问题。这些配套的机关部门,会产生大量的非工人岗位,那么这些不事生产的工作人员,就需要消耗车间工人创造的价值,甚至于这些在我看来并不是那么必要的岗位很可能会小有权利,反倒是用这小小的权柄来要挟工人。”
阮文的言辞很是尖锐,尖锐到让梁晓觉得她和谢蓟生不愧是两公婆,真特么的鹰派作风啊。
“你可以把澡堂、影院、图书馆还有什么子弟小学归纳为对工人的福利,可是梁晓这些福利产生的背后,工人生产的价值又被消耗了多少?你敢说你们机床厂现在没有人事臃肿?我前天过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你们门口保卫科那里有好些人堵着,瞧着有些是来谈生意的,但是得先经过保卫科这一关,有些甚至因为不懂规矩就要被拒之门外。”
“怎么可能?”
阮文笑了起来,“怎么不可能,不然怎么会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呢?”
国有企业机构的臃肿是常态,如何精简队伍这并非阮文需要考虑的问题。
“先不说我们厂的事情,可是你的企业现在这样,员工们没意见吗?”
“没有啊,想去看电影那就买票去看,澡堂的话附近也有,出去洗花不了几个钱,子弟小学的话倒是可以弄,听陈主任说已经在做规划,向教育局做申请了,图书馆是有的。我只保留了几个有意义的,其他的基本上就没要,没必要,我把工资开足了,他们花钱去外面一样享受。”
梁晓:“……可这样工人不容易有归属感。”
“不会啊,我们每个月都会有工厂的大聚餐,而且我跟陈主任商量了,会根据工人过去一年的表现在年底给分红,回头还会有其他激励政策。其实梁晓,人的心理不能一概而论,工厂有澡堂,有的工人天天去,为什么啊,因为觉得不去就浪费了。实际上他用得着去天天洗澡吗?如果花钱的话,他就会考虑天天去洗澡的合理性,是花掉这个钱,还是留下这个钱?当然我只是用洗澡来举例子而已,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与其去研究那么多,倒不如把钱给到位。另外我们车间里以女同志为主,当然这与我们的产品有很大的关系,或许日后再扩大生产规模时,男工人会多一些。”
阮文的长篇大论让梁晓沉默下来,好一会儿这个男同志这才开口,“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你现在双身子的人,还是不要考虑那么多的好。”
“多动脑多思考,将来孩子也聪明嘛。”阮文笑着喝了口白开水,“我下午的时候去其他厂子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们明天上午再说。”
阮文是个闲不住的,梁晓也没多说什么,刚想说给她派个人,这念头就一下子梗在了脑海里。
派人跟着。
哪来的闲人?
如果真有这么个闲人,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岗位不重要,完全可以裁掉?
他忽的就想起了精兵简政这么个词,一时间思虑沉沉,连阮文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
东北的四月份还透着冬日的凌冽,阮文每天都把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的,还觉得不够暖和。
好在这样的日子在四月上旬结束时也结束了。
齐齐哈尔一机厂终于捣鼓出了一条电冰箱生产线,刚巧是在阮文要求的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靳一鸣看着运转着的生产线,他想要对阮文说些什么,可到了最后也只剩下笑。
笑容能够表达所有的情绪,又有什么会比笑容更有说服力呢?
电冰箱生产线和消毒柜生产线一起被发往省城的,与之同时还有阮文要的那五条纸尿裤的生产线。
阮文带着东西离开了,给梁晓留下了个“炸`弹”。
厂长喊梁晓过去,“财务科那边跟我说,这次那个阮文没有给结清尾款?”
一共七条生产线,价值超过五百万元,而现在他们只收到了不到二百万。
“他们工厂目前在扩张,资金周转上有一点问题,所以这次尾款支付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记得阮文说了,会在五月份支付剩余的款项。”
厂长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工厂扩张之初往往都赔钱,而且她现在都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做她的卫生巾就行了,非要这么折腾,你知不知道她之前就向银行大规模贷款,她还要还银行的钱呢,结果现在就资金周转不灵,说是五月就支付尾款,万一支付不了怎么办?”
梁晓没想到厂长竟然会忽然间发难,他没吭声。
“你去催一下。”
“她昨天才走!”
厂长看着那震惊的人,“所以呢?咱们向来是银货两讫,如今交了货就该支付尾款。”
这话让梁晓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怎么忽然间这么急促的催她?之前不是说先把人留住就好,人在还怕没钱吗?”
这话说的有几分阴阳怪气,厂长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梁晓!”
梁晓神色坦然,“去年是阮文给拉来了一大笔订单,账面上十分的好看,我知道您是觉得阮文从中赚得多,不过如果您要是能够直接对接那些外国人,可以不让她中间商赚差价,我也没意见啊。”
他那笑太过于刻薄,让厂长勃然大怒,“银货两讫是咱们的惯例,你什么时候追回这笔账,什么时候再回来工作!”
梁晓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是副厂长,您无权开除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看着那脸红的像萝卜的人,梁晓笑了笑,“厂长您如果说是因为那笔货款,那您可以好好考虑下,当时签字盖章的是您,上面真要追究起来,第一个关系人可不是我。”
留下这句话,梁晓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许是两人的争吵有些激烈,办公室外有人在听。
梁晓看了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秘书端着茶进了来,“我刚才去打听了下,好像是他之前跟一个外国人谈合作,结果这设备交了人跑了,连一半的钱都没拿到。”
“那也不至于跟我过不去,再去看看最近谁来找他了。”梁晓倚在那里,他想着两人不欢而散的对话,“你知道阮文贷款的事情?”
作为秘书,自然是耳听八方。
不过显然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没听说。”
“那就是了,阮文贷款的事情他知道,如今又从我这里知道阮文那边资金周转不太顺畅,非要逼着我去追债,这哪是跟我过不去。”梁晓笑了起来。
“倒像是在跟阮文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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