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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并非在胡闹。
她惦记着去美国有段时间了,但一直错失机会。
去美国的签证好办又难办,跟着研究所去的话倒是方便,这两年不少国有企业都喜欢出国考察。
至于是考察国外的先进技术,还是考察有没有合适的手段把国有资产归为己有,那就看这些人到底存了几分心了。
涂安国自然没这个心,听到阮文孩子似的好奇,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大不了喊着陶永安和我一块出去嘛。”
谢蓟生暂时没办法出国,阮文最信赖的人非陶永安莫属,当然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涂安国忍俊不禁,“那行,不过你得跟小谢同志商量下,省得回头他再来找我麻烦。”
“好哒。”阮文脆声应下,决定了这事之后这才是慢吞吞地去找书看。
最近研发室不算太忙,阮文也有空来看闲书。
她毕业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等下个月这时候就成了光荣的大学毕业生,开始新的人生旅程。
拿着手里的那本英文原版书籍,阮文翻开慢慢看了起来。
……
谢蓟生对阮文要跟着出国考察略有些震惊,震惊过后却又只能应下,“涂所长没跟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看着那脸上的惊愕,谢蓟生有些无奈,“电子工业部主张引进国外的晶圆生产线,你也知道的,他们是做半导体的,缺不了这个。”
阮文当然知道,413所研究的半导体电路的原材料就是硅晶片嘛,这玩意的原材料是硅,再直白点,就是沙子。
沙子这玩意……
沙漠里不多的是吗?
当然,想要把沙子制作成硅晶片那得需要诸多流程。
“二氧化硅和焦煤在高温中反应提纯出高纯度的单质硅,然后再利用氯化氢提纯出高纯度的多晶硅,再然后就是进一步提纯固化形态制备出单晶硅锭,再进行切片制作出晶圆。可是我记得413所有自己的晶圆生产线啊,之前涂所长搞那个无尘车间,不就是为了做这个吗?”
谢蓟生倒是不知道,他太太对这个还挺了解,“是,不过这次电子工业部露出口风,所以涂所长有些拿不准主意。”
“就那些部门,有几个内行的?还不是脑袋一拍就定下了政策,哪管到底能不能用?”
这两年阮文见得多了。
她难得这般数落,倒是听得谢蓟生有些无奈,“那你这次去就帮涂所长掌掌眼。”
“可我又没什么话语权,就算能劝得了涂所长,还能拦得住电子工业部?”
谢蓟生帮她擦脚,“事在人为嘛,倒也说不死。”
阮文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你这是在想搞点什么?”
“没有。”
阮文才不信呢,登时一脚踢了出去,不过脚被谢蓟生抓在了手中。
她现在偶尔还会小腿抽筋,谢蓟生听了孙主任的吩咐,每天给阮文热水泡脚按摩小腿。
这般待遇阮文慢慢也习惯了,不过这一脚偷袭没能得手太过于可惜。
“痒。”她声音都有些颤了,这人指节顶在她的脚心,一下两下的简直要人命。
她小毛病很多,嫌热怕冷,如今又多了一项怕痒。
这会儿求饶时又哭又笑,倒是让谢蓟生越发的肆无忌惮。
“真的不行,谢蓟生你快收手。”阮文想蹬开人结果又使不上劲,这么一来二去的才发现长裙都下游进了一只手。
阮文低头看他,“医生交代了,要我好好休息。”
她是有心磋磨人,趁他这会儿起了兴反倒是不打算应下。
谢蓟生从善如流,“我伺候你,你歇着就好。”
他到底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有娇妻在怀怎么可能没有几分旖旎绮思呢?
在阮文面前,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俗夫子罢了。
……
阮文在毕业答辩前又见到了罗嘉鸣。
她有些头疼,“她这次又找你为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她找我了?”
她没找你你能来烦我?
阮文觉得自己下次再见到罗嘉鸣,要订一个收费条款才是,按照心理师来收费,绝对不能便宜了。
便宜那不符合罗嘉鸣的身价。
“听说之前你险些遭遇了车祸?”
“可不是嘛。”阮文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不过听说那人是暗恋魏向前的妹妹,所以想要杀了我出口气。”
这话,鬼信。
车祸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祝福福授意,只不过她没证据也没什么办法。
“说起来你也注意着点,毕竟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说不定该是我家人找魏向前报仇了。”
冤冤相报没得了。
罗嘉鸣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我去找她了,祝福福。”
这件事他很快就知道了。
为此还去特意找了祝福福。
这倒是让阮文懵了下,“你找她干什么?”
她不觉得是谢蓟生故意说给罗嘉鸣听的,小谢同志很有原则,能自己动手绝对不假手于人。
这和她不同,阮文向来喜欢广结善缘,人脉该利用的时候就绝对不害羞。
这也是一种能力,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她一向都是结果为重,倒是过程可以撇开暂时不计较。
没证据找祝福福理论也没什么好的答案,即便是对方承认了又如何?
她难不成找祝福福理论的时候还带着警察过去?
那到时候祝福福一句“我骗你玩呢,你怎么还当真”她又该如何?
办案需要证据啊。
而且这次她已经得罪了林家,再去把祝福福给抓了,林家的脸面都被她踩在脚底下,似乎……
不是很好。
这件事阮文现在自己的恩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暂时没有去搭理。
她没想到的是,罗嘉鸣先行动了。
罗嘉鸣看着阮文,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她跟我承认了,说是她做的。”
阮文:“……”哇哦,厉害了。
但是首都没有传来林三和祝福福离婚的消息,也并没有听说祝福福被捕,所以即便是承认了,罗嘉鸣也没有采取行动不是吗?
“我就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恨你也恨我。”
罗嘉鸣不明白,这种恨意从何而来。
年轻姑娘之间有点龌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生意场上不能达成合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因为这有了恨意?
这恨意来的太过于随意,罗嘉鸣不能理解。
那天祝福福一直在喝酒,喝得眼睛都红了。
罗嘉鸣把那酒杯夺了过来,耳边还是她的嘶吼,“要不是阮文我何至于此,她在坑我,这次就是她算计的,可我也是被逼的,要不是因为她我何至于嫁给林嵘,那就是个废物,他什么都给不了我,他甚至不是个男人。”
她歇斯底里的吼着,罗嘉鸣没了耐心,正打算却是被她给抱住了腿。
曾经他喜欢的姑娘已经成了个疯婆娘,而罗嘉鸣能做的,是推开她而已。
“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阮文又没躲在桌子底下偷听,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要打趣一句,说“你没舍得走,然后喝多了就半推半就从了她?”但罗嘉鸣的眼睛是红的,让阮文忽然间意识到这么说似乎不太合适。
坦白来说她对罗嘉鸣的敌意并没有放下。
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阮文心里头还有数。
“发生了什么?”
“她喝多了酒,被人强`暴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阮文恍惚了下,声音都带着几分飘乎乎,“是吗?”
她忽的想起了原主。
小说里也就提了那么几句罢了,毕竟只是一个路人角色,怎么可能占据那么多篇幅呢?
有时候阮文在想,自己把原主的人生悲剧归咎于祝福福是不是一种错误?
救人是原主自愿的,又或者说是作者不讲逻辑让原主当圣母做炮灰。
被魏向前利用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没人按着脑袋说“你给我嫁,不嫁就得死”。
没人这么说。
那是原主自己的选择,可是那两个人就真的无辜吗?
若原主是坏人也就罢了,阮文就认了,坏人罪有应得。
可她不是啊!
那也是一条性命,一个漂亮的姑娘怎么就非得成为魏向前的垫脚石,成为祝福福要挟魏向前的把柄呢?
凭什么啊!
还有死了的阮姑姑,还有疯了的周建明,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如今听到罗嘉鸣说祝福福被小流氓玷`污了,阮文忽的觉得这就像是个轮回。
只是眼角的泪水被擦去时,阮文的心也硬了起来,“是吗?是你折回去找她,还是她逃出生天去找了你?”
罗嘉鸣看着阮文,她的眼睛红了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仿佛并没有被这件事困扰似的。
“你半点不同情她吗?”
“同情是廉价的,对祝福福而言,她想要的不是我的同情。”阮文指了指自己,“而是我的命,怎么你要把这条命拿走,来祭奠她那失去的清白吗?”
阮文是冷血的,她对很多人都抱有同情,哪怕是误入歧途如刘五斤,阮文都能施以援手,但对祝福福她没有一星半点的可怜。
从头到尾都没有!
罗嘉鸣笑了笑,“但这只是一场做戏而已。”
他被当做傻子,被祝福福当作傻子来戏弄。
她真的以为这样很高明,自己看不出来吗?
出入都是由司机接送,谁不知道她祝福福是林家的小儿媳妇?
祝福福早前惹了祸,荣林外贸要赔偿那外国人一千万元,林家也认下了,荣林外贸这几年来赚的又何止五百万?不过是割了一点点肉,连带着原本的五百万定金把这双倍违约金支付了去。
不少人都觉得林家怕是要让林三离婚,结果并没有。
此时此刻离婚,林家那才是失了势又丢了人。
只不过祝福福往后再不能插手荣林外贸的事情。
离婚或许是早晚的事情,毕竟林家也被她拖累了。
但现在的祝福福能出什么事?
若是她真的出轨,那林家还得被怀疑一番——是真出轨还是被出轨。
这会儿一身狼狈的跑来找他,说遇到了流氓。
罗嘉鸣当时的确紧张了下,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很快他就发现了破绽。
“你说得很对。”罗嘉鸣直直地看着阮文,她当时那般说法,他只觉得阮文是在故意戏耍他。
可当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时,罗嘉鸣忽然间觉得那句话对极了。
最了解你的人,正是你的敌人。
阮文最是了解祝福福。
早就把她看得透透的。
而自己顾念着昔日的情分,保留着的最后一点信任,却也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眼前这个人,还是他当初喜欢的祝福福吗?
罗嘉鸣的拒绝让祝福福很是难堪,她狼狈着离开,丢下一句,“我就知道你爱上了阮文。”
这话祝福福也不止说过一次,罗嘉鸣依旧觉得荒唐。
但他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了阮文,唯独这句没有说。
“这么说,林三虽然瘫痪,但也不是不能人道?”
她嘀咕了句,让罗嘉鸣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他知道这是阮文的作风,但多少还有些尴尬,尤其是祝福福一再说那句话时。
阮文没注意到罗嘉鸣的异样,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女人在床笫之间的愉悦和男人有很大的出入,林三就算不能人道,手能动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不能人道意味着没有孩子,对林家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
可祝福福偏生借口去投怀送抱……
阮文想了想,林三估计可以,但又有暗疾,比如精子活力不够什么的。祝福福想要维持这段婚姻,所以这才去借一粒种子。
又或者,她只是想要用这段关系来捆绑着罗嘉鸣。
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图什么。
大概除了祝福福本人,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告诉我祝福福是幕后之人,但是你又没把她抓起来?”
罗嘉鸣有些仓皇无力,“阮文,我……”他想解释,但触及那双眼眸时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我会盯着那边的。”
林家这次闹的很不像样,更关键的是轻而易举就拿出了五百万的赔偿金。
这落到很多干部眼里就是个大问题,因为这最近林家又没少被穿小鞋。
这一切怕是都会被归咎于阮文。
尽管阮文也是受害者,因为当初祝福福与一机厂前厂长的合作,导致阮文这边一些项目延误。
然而林家人会觉得愧疚吗?
罗嘉鸣清楚得很,不会。
相反,林家人会在沉寂一段时间后,想方设法使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罗嘉鸣无法将祝福福押来向阮文赔礼道歉,能做的就是在暗处盯着林家,起码能让自己稍微心安。
这句承诺让阮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没管。
这人本来就挺奇怪的。
看了下时间,阮文往教室那边去,“我还要忙,先不跟你说了。”
化学系的毕业设计是实验结合论文。
阮文做了不知道多少实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做一篇文章。
不过她对写学术文章没什么兴趣。
毕业论文也是好不容易才写完的,上面还多是一些图表。
尽管研发室有一台计算机,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进行仿真模拟和计算,这年头文字办公软件还没开发,阮文也不是程序员,对搞这个兴趣不是很大。
图表都是手绘的。
她觉得自己还挺有绘画天赋。
几个老师在那里传阅着阮文的论文原稿,台上阮文阐述着自己的实验过程。
窗外,罗嘉鸣站在那里看着讲台上的人。
她好像很喜欢艳丽点的颜色,红色的百褶裙衬得她越发肤白胜雪。
而眉眼间的从容让罗嘉鸣恍惚了下,蓦的想起了自己刚进军营,上面安排他进了谢蓟生所在的班时的情形。
那会儿的罗嘉鸣多张扬啊,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痞子一个。
仿佛爷就在这里,认怂了给你当孙子。
偏生他遇到了谢蓟生,怎么都赢不了,明明比自己只大了那么点,却仿佛已经七老八十的看穿了世事。
罗嘉鸣笑了下,老大向来从容,和阮文如出一辙的从容。
难怪这俩人会在一起呢。
窗外没了人,有蝉鸣不已,颇是聒噪。
……
赫尔斯再打来电话时,带给了阮文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答应了。”
联合利华、汉高、宝洁、强生还有一些规模稍小的日化企业,赫尔斯联系了一个遍,这自然也包括丹碧丝。
最终达成协议的公司一共有六家。
当然,这些公司也纷纷提出了要求,他们购买专利使用权的同时,也可以在此基础上做研发。
换句话说,阮文需要把自己的技术彻底出卖。
六千万美元贩卖自己的技术。
也就是日化行业才这么财大气粗,换了其他行业,还真不一定敢这么玩。
对方敢答应,阮文自然也不黏糊。
技术这玩意儿,怎么说呢。又不是蘑菇蛋需要长时间的研究,早晚有攻破的一天。
与其等到对方研究出来,倒不如先赚点快钱。
反正国内的生产成本远低于欧美,到时候远渡重洋走出口依旧有利可图,市场占有率还是有的。
基于此,阮文爽快地答应,“辛苦了。我八月份会去纽约一趟,是到时候签约,还是他们来找我签署协议?”
赫尔斯声调微微一提,“你要来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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