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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佳宁觉得自己被骂了,她有些郁闷。阮文心情不好为什么要骂她?
其实现在财务科并不怎么忙,她们敬爱的小陶经理出去开会了,其他几个会计忙活完之后正在聊天,程佳宁在那里看账本熟悉公司账务。
虽然吃了一肚子冤枉气,不过她还是出去了,趁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
出去的时候,程佳宁特意照了照镜子,惹得其他几个会计对视一眼——
“可真是资本家的小姐。”
“也不知道还得祸害到什么时候。”
“小声点点,别被她听到。”
即便是听到又能怎么样?程佳宁压根不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跟这些女人计较,那只能说明她也跟这些人一般档次。
这是程佳宁绝对不承认的事情。
至于照镜子……倒不是为了勾搭谢蓟生,程佳宁对有妇之夫没兴趣。
只是一向男朋友遍地走的人耐不住寂寞。
虽说这里的学生比不上哈佛的高材生,但谈个恋爱倒是不错。
程佳宁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从不遮遮掩掩的。
她现在就想艳压省大所有的女学生,给自己找几个裙下之臣。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财务科出去后,登时冷风扑面。
程佳宁从香港来的时候可没带什么厚衣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件穿了好些天的风衣。
冷风卷起了一阵黄沙迷了她的眼,气得程佳宁直跺脚。
等着她找到谢蓟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彼时谢蓟生正在给学生们,有学生指了指教室门口。
“谢老师有人找你。”
谢蓟生往外看了一眼,瞧到是程佳宁时,他先是一愣,“稍等一下。”
教室里的男同学看到外面那个年轻漂亮的年轻女生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是谁呀?看着好漂亮。”
“好洋气呀,谢老师的亲戚吗?”
门外,程佳宁心情并不怎么好,“阮文让你尽快给她回个电话。”
说完她就离开了。
谢蓟生一怔,他看了看时间——
还有五分钟下课。
小谢老师又回去继续讲课,只不过今天下课后他离开的更快了。
阮文接到谢蓟生的电话时,距离她打出电话已经过去了三十九分钟。
在她耐心即将耗尽之际,这通电话打了过来。
阮文简单说了下,“……虽然马主任没明说,但他那意思倒也明确,后面好多人盯着呢,回头县里要在三天后竞标,我原本是计划引进牛仔布的生产线,对棉厂进行升级改造,现在看还缺了点东西。你能不能联系军区那边,让他们派个人过来,我想和部队合作。”
阮文知道一旦和部队合作,她一直想要避开的政治就会将她席卷进去。
但这次她既然要拿下二棉厂,想要在竞标中稳压一头,部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谢蓟生也没有跟她解释为什么还保留着军籍。在这件事上,阮文也没有多问。
但如今她有需要,谢蓟生无疑是她第一个求助对象。
或许小谢老师有朝一日能够重返部队。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性,阮文也乐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把自己和部队联系起来。
在提出要求的五秒钟后,阮文听到了谢蓟生的回答,“好,后天,最迟后天上午会有人赶到与你对接。”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她提出要求,谢蓟生帮忙解决问题。
这就够了。
阮文需要做的是,是尽快地了解到棉厂的现状。
把部队拉进来,是为了抗衡其他竞标人选,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人背后肯定也有各种关系。
想要在竞标现场成为最终的赢家,阮文也必须拿出足够的魄力才是。
不然那些人就算输,也不会心服口服,不是吗?
……
陈主任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想的没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如今有人打算接手二棉厂倒是省了他们的心。
阮文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管理二棉厂。
她去找阮文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忙活。
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低头忙碌得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陈主任迟疑了下,正想着要不要跟阮文说,招待所的走廊里响起了陶永安的声音,“阮文,电话找你!”
阮文应了一声,回头看到陈主任时,她愣了下,“我先去接个电话,过会儿再跟您说。”
她很是了解陈主任。
看到陈主任脸上神色,大概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过陈主任这次是来迟了,既然她已经打电话找谢蓟生说了这事,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当然这一切得等先接了这通电话再说。
阮文特意吩咐陶永安在楼下等电话。
果然,在她和谢蓟生的通话结束不到半小时,部队这边就给阮文打来了电话。
其实那边问的也不多,毕竟中间人是谢蓟生,还能信不过?
这通电话的时间并不长,陶永安瞧着阮文挂断电话,“你跟谁打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
阮文是真不知道。对方只说是谢蓟生联系的人,其他的就没再说,阮文哪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又是什么职务?
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阮文也不在意这件事。
陶永安跟着阮文上楼,“你还真打算拯救这个老工厂呀!按照你说的这些设备都要淘汰,技术工人又要重新培训,这些都挺费劲的。”
“我知道。可工业技术不也一向如此吗?有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就会有第二次工业革命,有第二次工业革命自然就会有第三次工业革命。”
陶永安觉得这话说的没道理,“那这么说还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
“说不定呢。”
阮文的态度让陶永安有点懵,“你还真期盼着战争呀!”
“我是和平主义的爱好者,战争是军火贩子们的挚爱。我可不想打仗,但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墨菲定律说一件糟糕的事情但凡有几率发生,最终都会发生,不是吗?”
道理是没错的,但陶永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到二楼,陶永安就看到了陈主任。
“我打算接手二棉厂,刚才和部队上的人联系了,他们后天上午就能过来。”
陈主任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微微的震惊,“部队?”
其实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阮文很矛盾。一方面她竭力避免卷入政治之中,可另一方面她又跟那些军工企业来往密切。尽管在那些军工厂发展副业小有成果后阮文就会抽`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谁能说阮文和这些军工企业没再有联系呢?
如果说帮军工企业转型是责任,不得不为之的事情。那这次则完全不同,是阮文主动把部队牵扯进来的。
饶是陈主任也不免有些震惊。
“这两年部队的日子也不好。我在想,既然非得要找一个背书的,那倒不如找他们,起码让他们欠我一个人情。”
陈主任哭笑不得,“你又不打算从政,要这人情做什么?”
“留给我家元元呀。”阮文说完也是笑了起来,她这的确是个玩笑。
“再说了,我家小谢老师今年还有任务呢。他不是还得帮助那些退伍老兵安排工作嘛。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也是给他解决问题。”
陈主任听到这话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那下午还要去工厂吗?”
“去,当然要去。不过我人微言轻,怕是说服不了那些工人。还得劳烦您跟我去一趟。”
这话让陈主任心底万千感慨,阮文明明是在帮她解决一件烦心事,话里话外却又是要自己帮她。
这哪是要她安抚工人啊,是想要她承了这人情。
……
邱爱梅这两天忙疯了。
张爱民跑了之后,几个副厂长也不想担责任,还有工会的领导一个个都告了病假——被张爱民气病了。
一个管事的都没有,最后反倒是她这个管账的又当爹又当妈的忙了起来。
上面给了通知,邱爱梅知道二棉厂这下有救了。
有奶就是娘。有人肯接手填补资金上的亏空,给他们发工资,工人们自然十分乐意。
至于这个给他们发工资的人是阮文还是其他,其实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这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工人们奔走相告,等待竞标大会。
这会儿大家都太兴奋,没几个人还坚持在工作岗位上。
会计室的几人也不例外。
到最后帮着邱爱梅整理材料的,竟然只有郭安娜。
“小郭,你希望谁来接手咱们工厂?”
郭安娜把几个账本收拾起来,“我都一样。不过如果是阮文的话,我想她可能更负责些。”
“怎么说?”
“阮文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了不少大事,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毁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是啊,不管咋说,阮文的第一份工作是棉厂的会计,她如果接手棉厂肯定会好好打理。不然被谁捅到报纸上这么一刊登,就算是做一百件好事大家也都会选择性忘记,只记得她是一个没良心的人。”邱爱梅总结一番,“人可真不能做亏心事。”
这话惹得郭安娜有微微的身世之感,“是啊,做了亏心事大半辈子都会后悔。”
她想到了一些伤心事,脸上笑容都苦涩了几分。甩去这不合时宜的想法,郭安娜把柜子锁上。
“主任,阮文是你请来的吧?”
郭爱梅点了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的选择多了。但你要是不支持阮文的话,似乎不太好。”郭安娜说完这话笑了笑,“可能是我胡乱想了,您别往心里去,我先去吃饭了,您忙完也早点去吃饭。”
下午还有大会要开呢。
邱爱梅看着离开了的人,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瞧着这薄薄的几页纸上的内容,她摇了摇头——
谁都有改变主意的权利,唯独她不行。
……
邱爱梅去招待所的时候,正赶上阮文几个人在吃饭。
“你这都成半仙啦,算准邱主任现在过来。”陶永安竖起了大拇指。
邱爱梅一头雾水。
阮文解释,“您肯定要会前把东西送来,怎么说也得给我点时间来看一看,不然我可没把握能说服那些工人。我猜着差不多就是吃午饭的时候。”
邱爱梅有些汗颜,“这两天忙,顾头不顾腚的乱成一团。”
阮文倒也不介意,“厂里这两天乱糟糟的,也没什么人来帮你,现在能送来也不容易。”
邱爱梅没想到,阮文跟半仙似的连这都猜到了。
饭桌上阮文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起了吃的,要陶永安下午去买。
“你不等着竞标结束再去王家沟?”
“都一样,你记着我说的就行了,去饭店里点几个大肉的菜,我带过去给老支书吃。记得让他们把肉炖得软一点,最好入口即化的那种,老支书牙口不好。”
陶永安叹了口气,“想那么多,累不累啊?”
“阮文天生细致人,当年在棉厂工作的时候也是呀。”邱爱梅提起了老黄历,她注意到阮文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
等这顿饭吃完了,阮文对厂子里的情况也大概有所了解。
“外面还有一些货款,找人去追了吗?”
“去了,不过一直没追回来,那边也说资金周转紧张。”
“那行,先把这些记下来,往后不再跟他们合作就是了。”
邱爱梅稍显迟疑,“阮文,找合作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现在民营工厂多,咱们竞争也挺大的。”
“我知道,所以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推陈出新。”
阮文提出的推陈出新让二棉厂的工人同志们大吃一惊。
他们做棉布那么久,现在忽然间就是要换了做别的。
能适应吗?
而且引进生产线不需要钱吗?
现在厂子里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哪有什么闲钱来引进生产线?
“阮文,我们都知道你有钱,可是那也不能来糊弄我们啊。咱们这些都是穷工人,不像是你有底气。”
阮文瞧过去一眼,“穷工人?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全国的农民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多少人,费尽心思就是想要一个工人身份。
那是铁饭碗,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这两年涨工资有的老资格的工人甚至能拿到百八十块,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而农民呢?
辛辛苦苦劳作一年都不见得能有这些净收入。
穷工人。
阮文这一句话,让刚才开口那人转过头去。
邱爱梅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请来帮二棉厂渡过难关的,结果阮文上面阐述着自己的理念,这下面就有人捣乱,算什么回事。
“阮文,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阮文很是客气,“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提问,我一一作答。”
工人们议论纷纷,其实阮文的话他们也都明白。
但……
“阮文,你说要换生产线,那新生产出来的布要卖到哪里去啊?”
“做衣服,卖到香港广州那边,搞出口。”
“出口?”这话让二棉厂的工人有几分熟悉感,之前张爱民那王八羔子不就是说要把布料卖出国吗?
怎么又来了这套说辞。
“那你找到下家了吗?”
“还没有。”
“那这不是骗人吗?”
“就是,好歹姓张的还说自己找到一个外国人买他的布呢。”
下面议论纷纷,显然对于阮文的这个策略并不是那么的认同。
邱爱梅脸上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喊了起来,“大家先别嚷嚷,你们嚷什么?阮文既然说能出口,那肯定就能,人家上千万的单子都能出口,难不成还犯得着来糊弄咱们?”
她要是阮文,也得被气死,一个个的生产线上的那点事都没搞明白,就想着来弄清楚出口生意怎么做,这么有能耐咋不上天啊?
“阮文,俺不懂出口,但是你能不能给句实在话,厂子里欠我们的工资,你打算什么时候发?你要是把工资补上,那俺就跟你干。”
这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
大家都是普通人,最关心的莫过于生计。
有奶就是娘,谁能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就跟谁干。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群人的响应,这让整个二棉厂的篮球场都沸反盈天,动静大了不止两三分。
邱爱梅试图想要控制场面,但是被阮文给拦住了。
这议论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当大家发现阮文没有说话时,所有人又不约而同的闭嘴。
原本还喧闹的篮球场,忽然间就万籁俱寂,只剩下呼吸声。
“如果大家说完了,那我继续说。”
阮文看着那些坐在小马扎上的工人们,有些还是工人家属。其实来参加大会的人不算很多,大家觉得谁接手都一样,干嘛大冷天的来这里听这没用的说辞?
闲着没事的就过了来,整个篮球场差不多汇聚了棉厂一半的工人。
这些人熙熙攘攘挤在一起,都在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棉厂拖欠的工资,我会按照每人四十元进行补发,不管你工资是高还是低,就这四十元,多了没有。”
这话又惹得一阵议论纷纷。
这要是放在前两年,四十块钱不少了。
可这不是涨工资了吗?
现在整个棉厂,工资比四十块还要少的真没几个,也就保卫科的那几个保安工资少了点。
这个补发工资,大家并不满意。
“你那么有钱,就按照实际工资补发给我们不行吗?”有工人嚷了一句,“刚才邱主任说了,你几千万的大单子都做了,难道还差这万把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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