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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池子大街,汪萍吃饭时都不忘吐苦水,“别听那老娘们的话,她从嫁过来就那样,也不知道我妈当年怎么就眼瞎,给大哥选了这么个媳妇。”

她没说要嫂子给汪家当牛做马,可自己家一直被惦记着,那总是够恶心人的。

关键是现在阮文都被惦记上了,她江雪梅也好意思。

阮文笑了笑,“吃饭吧,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你听我说啊,我估摸着过两天二哥他们也会回来,我二嫂也是个有意思的,不过你过些天就回去了,没必要跟她打交道。”

汪家的儿媳妇是三个梅。

江雪梅、纪春梅,还有一个是跟老四离了婚的岳洪梅。

岳洪梅嫁过来的晚,所以没怎么跟这两位妯娌打交道,可汪萍不一样啊。

她比两个哥哥小了十几将近二十岁,这两位哥哥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那会儿可真是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俩嫂子斗法,没少拿她和老四当筏。

他俩还傻傻的被人利用。

“那你呢?”阮文问安静吃饭的谢蓟生。

“他就那冷脸,谁敢招惹他?”汪萍瞥了一眼,她觉得阮姑姑蒸的老豆角可真好吃,尤其是这新蒜捣的碎碎的,带着几分辛辣味,吃的人直呼过瘾。

“后来呢?”

“后来住不开了呀,家里就那么大,又有了孩子,你说怎么住吧,他们就搬出去了,后来我大嫂寻了个机会跟我大哥去了外面,再后来老二家也走了,这些年来也就回来了一次,就我妈死的那次。”

不是汪萍说嫂子坏话,“我妈有点钱,回来就是图她那点钱,你可不知道在灵堂上那叫哭得一个伤心欲绝,关键是当年还骂我妈偏心眼呢,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就婆媳情深了呢?”

汪萍觉得这些都是演员,要真走这一条路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混成一个人民艺术家呢。

“这次回来,估摸着是觉得老爷子撑不过去,就想着来分割遗产的呗。”汪萍直言不讳,“她那人就那样,你别搭理她就是了,用不了两天老爷子就会把他们赶走。”

现在老爷子连其他来探病的都不想见,哪愿意整天听大儿媳妇在耳边聒噪?

阮文笑了笑,“知道了。”她也没想着回头跟江雪梅妯娌情深。

整个汪家,汪老那是对谢蓟生有恩,所以阮文爱屋及乌愿意去照顾,哄老人家开心。汪萍是因为合了她的脾气,阮文喜欢跟她来往。

其他人,又关她什么事呢?

阮文看了眼谢蓟生,他在那里喂谢元元饭吃,有点坏心眼的把一点点蒜蓉往小朋友嘴边送。

谢元元可不管这是蒜蓉还是什么,小舌头一卷往嘴里塞,结果下一秒辣的苦着一张小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阮文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对吧?”

小谢同志很是无辜,“她总是乱吃东西,这样不好,让她长长记性也不错。”

虽然这么说,但谢蓟生比谁动作都快,抱着女儿去喂奶。

汪萍看着他熟练的模样,“你可不知道,他小时候真的就拽了吧唧的,像是谁都欠他一百块。”

谁知道,那个酷酷的不爱说话的谢蓟生,如今成了绕指柔。

汪萍笑了笑,阮文能把谢蓟生调`教好,她也能把罗嘉鸣调`教的乖乖听话,不然别指望她答应结婚。

她忽的笑起来,嘴角都是甜蜜蜜的笑意。

阮文也跟着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阮姑姑准备的午饭。

……

江雪梅忽然间来北池子大街这边拜访,阮文事前还真不知道这消息。

当时她正抱着女儿在屋里头读书,屋里头还有阮恬在那里看书,那是周建明从学校图书馆借出来的书,让阮恬慢慢的看,有什么不认识的字就记下来,回头问他。

七月下午的时光极为静谧,直到江雪梅的声音打断了这岁月静好。

“这里是阮文家吧?”江雪梅看到门口几个妇女聊天纳鞋底,她打扰了下,“我是汪家的媳妇,过来看看阮文她姑和孩子。”

她身后跟着儿子,手里拎着一网兜的橘子苹果,这是刚从百货大厦买的。

橘子可不是现在的时令水果,买这一网兜东西,可没少花钱。

“秀芝,找你的。”

江雪梅刚才就在打量,想着这些人里面谁会是阮文的姑姑。

等看到那个穿着旗袍的站起来时,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后牙槽都是酸的。

这是阮文的姑姑?

不是说阮文是在乡下长大的吗,乡下的女人她见过,多数都是面黄肌瘦,就连头发都枯黄的那种。

可眼前这个,和其他穿着花衫子的不同,她那一身旗袍剪裁得体,一看就知道是特意请人给做的,很可能是出自苏州那些老手艺人之手。

脖子里也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虽说那珍珠不怎么大。

但成色好得很,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江雪梅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抖,下一秒她笑容满面的过了去,“您就是阮文的姑姑啊,难怪阮文出落的这么水灵,都说侄女像姑,这话可真是一点都没错。”

阮秀芝并不清楚阮文和汪家这位大儿媳妇之间有矛盾。

来者是客,她请人进去,柔声柔气的喊了阮文一句。

江雪梅只知道谢蓟生的媳妇开了个厂子,专门生产一些稀罕物件,好像是有什么卫生巾。不过这两年内地有多少卫生巾厂啊,在江雪梅看来都不靠谱,她可没敢用那些盗用别人技术搞来的,卫生条件都不过关。

她用的卫生巾呀,都是特意托人从香港买的,好用得很。

至于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家电,也就是听人提了一句,谁知道质量怎么样?

她还是想法子从香港那边弄齐了再说,晓航毕业后说话就要结婚,总得给他准备齐全了才是。

四合院收拾的很干净,江雪梅看着阮文从西屋里出来,她客客气气的笑,“我和明明过来看看他妹妹。”

阮秀芝觉得汪家这个儿媳妇很是能说会道,一张嘴恨不得能说出花花来。

又是长嫂如母又是说起了育儿方法,就没消停过。

“元元长得可真好看。”江雪梅这话倒是极为实在,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单是看着就讨人喜欢。

谁还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孩?

汪晓明看着那个很小的妹妹,目光落在了躲在阮秀芝身后的阮恬身上,“妈,这是谁?”

江雪梅也好奇了好一会儿,瞧着这孩子打扮的十分漂亮,但眉眼间和阮家这姑侄俩也不像,她有些拿不准。

阮恬躲在阮秀芝身后,小声地回答,“我叫阮恬。”

“软甜,你是糖吗,你吃过棉花糖吗,棉花糖就软甜软甜的?”

“别胡说。”江雪梅歉意地笑了笑,“这孩子打小爱吃糖,牙都坏了好几颗。”

阮文瞧了眼汪晓明,“那是得注意着点,小孩子虽说不能这么惯着,他这般年龄牙齿坏了可长不出新牙来,将来牙疼起来要人命。爱吃糖但也得有个度,为人父母疼爱孩子没什么问题,但不能溺爱,对不对元元?”

江雪梅看着在那里逗弄女儿玩的阮文,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是在说自己太过宠爱儿子。

她宠爱儿子怎么了,她肚子争气,两胎都是儿子!

“小的嘛,都是惯着了点。你还年轻,不过蓟生不小了,差不多也该再要个了。我可是听说,国家要推行新政策,往后不让生那么多了。”

阮文知道,计划生育嘛。

“我们有元元就够了,不生了。”她还能看不出来,这位汪家大嫂子是来炫耀呢,不过有什么好炫耀的,将来她家元元也能继承自己的产业。

女子们哪点不如儿男?

就这些封建老思想作怪。

“到底是年轻。”江雪梅笑了笑,她忽的想起什么,“那个甜甜要不要吃橘子,我在百货商店买的,说这是东南亚进口过来的,可甜了呢。”

她这话一说,汪晓明闹腾起来,“我要吃橘子,那些橘子都是我的。”

“别胡闹。”江雪梅轻轻打了儿子一下,“怎么还跟妹妹争吃的?”

十岁出头的小孩在家被父母惯着,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当即哭了起来,听得阮文眼皮子直抽抽。

这位大嫂子可真是个有意思的,特意打着来看望阮姑姑和谢元元的旗号过来,就买了几个苹果和橘子。

倒不是阮文非要讲究什么礼数规矩,可看望人哪有这么看望的。

谢元元是小孩子且不算数,但看望长辈你拿这东西,像话吗?

“恬恬吃腻了橘子,让明明吃就好,过会儿明明都带走就行。”

那一瞬间,江雪梅觉得阮文在跟自己炫耀,吃腻了橘子?

她觉得自己后槽牙那里酸成了一片。

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他闹两句就没了,不用管他。”

不是江雪梅多疑,只是阮文这笑让她觉得,这个小妯娌就是瞧不上她。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江雪梅在这里又是待了会儿这才离开。

走的时候还特意跟胡同里那些老娘们打了声招呼。

街坊邻居们看着阮秀芝过来,忍不住打趣了句,“这是哪门子的亲戚来打秋风啊,特意来看你就给你拿俩苹果?”

也不嫌寒碜。

阮秀芝知道这群老邻居最是嘴损,不过这些皇城根脚下的人可不是都讲究嘛。

“我也不熟。”

她不太待见汪家这个儿媳妇,总觉得江雪梅来这一趟意有所指,但到底是图啥她闹不清。

偏生江雪梅走得慢,听到了这话。

当即她脸一阵通红,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热水。

她这大半辈子,除了当年和老二家的干仗外,谁敢这么说她?

“妈,我要吃橘子。”

那苹果和橘子又被江雪梅拎走了,甚至阮秀芝还往里面添了几串葡萄。

江雪梅看着那葡萄只觉得阮文的嘲笑就在眼跟前。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她气冲冲地拉着儿子走了,到底没有回去找那些多嘴的老娘们算账。亲家门前大吵大闹,她丢不起这个人。

汪家老大正在酒店里呆着,当年调派工作离开了首都,他那房子也被收了回去,在工作的地方给分配了新的房子。

他是上进的,自家住的地方越来越大。

以至于如今一家三口要挤在这招待所里,汪成文多少有些嫌弃。

他就算是出差,那也是一个人住着,哪里那么挤了?

正打算去前面办下手续,换一下房间,他媳妇带着儿子回了来。

明明在哭,媳妇也一脸的不高兴。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换个宽敞点的房间。”

“换什么换,晓航马上就要工作,回头要结婚生孩子哪里不要钱?”她把人拖拽回去,关上门后继续抱怨,“你家老爷子把钱看得那么紧,晓航可是你们汪家的长孙,马上就要工作的人,他关心都不关心一句,反倒是一直关心谢蓟生家的那个小闺女,怎么那是他私生子怎么着,那么放在心上?”

汪成文听到这话脸色不太好,“别胡说!谢叔叔是父亲的战友,之前我见过的。”

江雪梅看到丈夫黑了脸,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他也太偏心了,张嘴闭嘴离不开阮文汪萍,提汪萍也就罢了,那阮文是他什么人,压根跟他没什么关系,不就是做了顿饭这就念上了,哪有这样的?”

她可是生下了汪家的俩孙子呢!

老爷子有说她一句好话吗?

江雪梅越想越气,“我今天还特意打听了下,说是老四跟他媳妇离婚,都有阮文在里面兴风作浪,听说昨天两口子还为了阮文在食堂里打了一架。”

“你都听谁说的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汪成文有些烦,他想出去透透气,但被江雪梅拦住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可是记得当年老四给你写信,说老爷子只关心谢蓟生都不在乎他。”

就那钻牛角尖的性子,指不定做出什么荒唐事呢。

“我刚才去了阮文家,你猜怎么着,她家竟然还有个女孩,也姓阮,我可记得她那个表哥没结婚,哪来的这么一个女娃子,捡的吗?”

未婚的青年哪能捡孩子养?

“你什么意思?”

“他们乡下人嘛,指不定是哪个知青当年留下的孩子呢。”江雪梅的工作内容和知青多少有些牵扯,这方面不要太熟悉,“你说老爷子这么宝贝谢蓟生,怎么就给他挑了这么个儿媳妇呢?”

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老干部一个烈士遗孤,就娶了个乡下女人。

江雪梅想不清楚,她正说着,肚子忽的疼了起来。

这一阵抽痛让她脸色雪白。

“你咋了?”汪成文有些担心。

江雪梅摇头,“没事,就是来事了。”

“你这怎么一阵一阵的?”

江雪梅能说什么,她坐月子的时候没做好,留下一身毛病,痛经就是一项。

“我去换一下。”

她拿起东西往卫生间去,只不过她之前都是两个月来一次,这次忽然间不到一个月就来了,压根就没拿那么多卫生巾。

就这两片,还是塞在那包里备用的。

江雪梅从公共卫生间出来后,冲着前台的服务员打听了下,绕到了百货大厦这边来看看有没有。

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买卫生带用了。

只不过她实在不想用卫生带,太不方便了些。

她不在首都很多年,而百货大厦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卫生间都有单独的货柜,在日化用品那里,江雪梅看到了熟悉的包装袋。

她愣了下,看到那价格更是一阵目瞪口呆。

“同志,这一包卫生巾,多少钱?”

“那不写着的嘛,七毛钱一包。”

才七毛一包吗?

江雪梅仔细看了又看,发现这的确和自己托人从香港买的一模一样。

要知道,她从香港买的卫生巾,可是要三块钱一包!

卫生巾不用票,江雪梅抱了好几包到柜台上结账。

“咱们这东西,是不是卖的不太好?”

她看着存的满满当当的,似乎没怎么有人拿的样子。

“谁说的?这可都出口到国外的。”服务员很是得意,“之前有老外来咱们这旅游,身上来事了来咱们这里找卫生巾,听说比她们那里便宜多了,走的时候买了好多呢,装了一麻袋。”

江雪梅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吧,海关肯定过不去的。”

服务员听到这话不高兴了,“我骗你干什么,你买这么多干什么,血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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