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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这次在边疆待得时间不算长。
五月九号离开了边疆,她直接回了省城。
刚回去,第一个见到的是陶永晴。
“那个研究者,是北边的。”
“啊?”阮文有些惊呆,“那你哥……”
“我哥想法子去找这个人了,他想尽可能的把人带回来。”
陶永晴解释了安东诺维奇的事情。
这位毛子家的研究者不是单独的发明创造,而是和一个西德人一起合作出了研究成果。
然而这件事并不为当局所允许,尤其是当那篇论文发布后,安东诺维奇一度失去了人身自由。
“后来他好像申请了政治庇护,不过听说还是有人在追杀他。”
阮文听得直拧眉头,“糊涂。”这人显然涉及到政治漩涡之中,阮文虽然不清楚一个科学家为什么就被追杀。
但把他带回来,这将意味着身边放了一颗炸弹。
陶永安是怎么想的?
阮文脸色很不好看,这模样吓着了一旁的陶永晴,“阮文你别着急,我哥也问了谢老师,或许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呢?”
其实政治庇护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那些偷渡到欧洲、美国的人,为了获得当地的居住权,经常会向移民局申请政治庇护。
一个用烂了的词,应该没那么要紧吧?
陶永晴有些不太确定,阮文的严肃超出了她的预期,让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你能联系上陶永安吗?”
陶永晴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方便跟我们联系。”
也是,都跑到毛子家的地盘上去了。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他联系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
陶永晴看着阮文要走,连忙上前两步问道:“阮文,后果很严重吗?”
“没什么,是我胡思乱想了。”阮文安抚陶永晴,转过身去却比谁都严肃。
怎么可能不严重?
这又不是二战刚结束,毛子和美利坚瓜分德国的财产那会儿。
尽管阮文也听说过不少叛逃事件,但那大部分都是叛逃对毛子家、欧美的。
这种南下的很少听说,当然可能也与中央压根不宣传有关。
但这么……
行吧,克格勃想要来国内找人也不那么方便,毕竟从身体特征就与国人不同,怎么隐藏呀?
往好处想,过些年北边被和平演变到国家解体,到时候去抢人也在所难免,现在顶多就是提前十年下手嘛。
可陶永安,能办得成这事吗?
阮文有些担心。
她只是单纯的担心陶永安的安危。
没有pvc管再想办法也不是不行,边疆的发展来日方长。
比起那么个玩意,她更不能忍受的是失去陶永安这个战友。
……
谢蓟生看出了阮文的忧虑,安慰了她一句,“别那么忧心忡忡的,这次不止陶永安一个人过去。”
阮文听到这话眼皮猛地一跳,“你别跟我说,你们也派人了?”
行吧,从谢蓟生那神色中不用多想就知道,派人了。
“哪方面的人?”
好吧,这是机密,即便是自己也不方便知道。
阮文看着他,“那万一做的不够隐蔽,被人抓着了,陶永安他有想过后果吗?”
“富贵险中求,他给我留了遗书。”
阮文:“……考虑的还挺周到的啊。”
阮文和陶永安的情谊是很多人都无法理解的,但谢蓟生明白,正如同罗嘉鸣一次又一次的犯蠢,他都不曾舍弃罗嘉鸣一样。
阮文也不会轻易放弃陶永安。
“都写了什么?”她懒得去看,肯定一堆矫情的文字。
谢蓟生给她倒了杯蜂蜜水,“说如果自己不幸被捕,那就麻烦我们帮忙照顾陶伯父给他们养老送终,让你劝彭书燕不要守着他,遇到合适的再结婚就行了,还有永晴,让她别整天板着一张脸,年纪轻轻的跟修道院的修女似的,没意思。”
阮文听得鼻子酸涩,“他还真觉得自己能当烈士呀?说不定被抓了后受不住敌人的严刑拷打,当了叛徒呢。”
这话里带着太多的埋怨,让谢蓟生轻笑了下,“不会。”
阮文依靠在他胸前,耳畔是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她闭上眼睛,仿佛能够看到每一个血红蛋白在那里辛勤地工作着。
“你当初,有写过遗书吗?”
谢蓟生呼吸一滞,下巴摩挲着阮文的头顶。
阮文刚洗了澡,头发正清爽着,里面透着樱花的味道。
“没有。”
“真的假的,这么酷?我不信。”
阮文扭身看他,“你就没写点什么,起码安排下我这个未亡人的未来呀。”
谢蓟生但笑不语。
他跟阮文撒了谎,其实是写过的。
在南边战场生死未卜,可能一颗流弹就会要了他的性命,一个地`雷就能够让他葬身于异国他乡。
每一个战士都会写下遗书,有些不太会写字的,还会请人帮忙写。
从第一个小战士请谢蓟生帮忙写遗书,到最后他也记不清自己帮多少人写了遗书。
连带着,自己也写了一份。
那遗书,他写了撕掉撕掉再写,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五个字两个标点符号罢了。
“阮文。”
“嗯?”
“我爱你。”
爱意不会轻易表达,当初他也不过是落在那发黄的纸张上,第一次态度鲜明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以及对这红尘俗世的留恋。
好在,那遗书并没有派上用场。
只是上面的遗言,不管何时都适用。
阮文觉得这表白来的奇奇怪怪的,但她还挺受用的。
“我也爱你。”阮文掰正了自己的身体,和谢蓟生面对面的坐着,“很爱很爱你。”
她抱着这个男人,吻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表述着自己的爱意。
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吻,结束的时候,阮文呼吸有些错乱,她脸上翻起了胭脂色的红。
“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你去看元元睡着了没。”
明明温香软玉在怀,若是早些时候谢蓟生已经把人带到了卧室,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可现在他倒是心如止水,仿佛没了那世俗的欲望一般,亲了亲阮文的脸颊,“你先忙。”
阮文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瞧着次卧的门关上,这才低声说了自己一句,“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成了纯情少女?”
她都有些嫌弃自己了。
阮文没再细想,她是真要忙,好些电话要打呢。
……
陶永安回到省城时,瘦了大概得有十斤的样子。
那是阮文回来后的第五天,陶永安大半夜的回来,而且还偷偷摸摸的□□,结果被护厂队里的人抓了个现行。
“别嚷嚷,别嚷嚷,是我。”
韩建国听着这声音熟悉,再去看人的时候傻眼了,“小陶兄弟,你咋这样了?”
那一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都能让老母鸡坐窝孵蛋了。
脸上也脏兮兮的,像刚从猪圈了跑出来。
别说这一身臭味,感觉还真像是跟一群猪待在一起了七八天。
“别提了。”陶永安叹了口气,“你带我去……去阮文家楼下,哦,墙外还有个,老韩你搭把手把人给拉过来。”
韩建国只有一条胳膊,但不比健全的人差劲。
只不过看到那身材高大的人时,他有些迟疑了。
这是个外国人呀。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谢团。”
陶永安傻了,“……”诶,你跑什么呀。
……
陶永安和墙外的人很快被带到了早前汪老住的那间屋子里。
陶永安一进去看到阮文竟然也在,他反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阮文这人觉多,你要是平白无故打搅她,她那眼神恨不得能把你凌迟。
现在自己可不就做了这么个缺心眼的事嘛。
不过心虚只是一时的,陶永安觉得自己这次立了功,就算是上报到国家那也给自己个三等功、二等功吧,比不上阮文的那个勋章,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位是亚历山大。”陶永安很是郑重的介绍,“pvc管那篇论文的操刀者。”
不是安东诺维奇吗?
阮文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能先去洗个澡吗?”他没办法正儿八经过海关,所以是偷渡过来的,也得亏是五月天,如今天气不冷不热的正好,不然自己还真受不了这罪。
这间房就一个卫生间,陶永安发挥主人翁精神,请亚历山大先去洗澡,自己留在客厅里和阮文说了起来。
“我也是到了那边才发现,原来是安东诺维奇的实验室研制出了pvc管,亚历山大才是这个研究的主要负责人,所以我就把他给弄回来了。”
年轻,也才不过二十五岁。
就是长得着急了点。
阮文打开空调,“你饿了么?”
“能不饿吗,要是车上能生火,我一天一个烤乳猪。”陶永安是在说实话,他回到国内也不好带着这个亚历山大大摇大摆的坐火车,伍功伍政委给安排了车子。
一辆运送小猪苗的卡车。
这些天来,陶永安和亚历山大就跟那些小猪苗混在一起,要是人类与猪崽子的语言能共通,相信他已经学会了猪语,多掌握了一门语言。
看着陶永安扼腕叹息,阮文也深表遗憾,“真是天公不作美,那你这些天都吃了什么东西?”
“还能……”陶永安忽然间觉得阮文不对劲,“你倒是给我拿点吃的呀。”
他这些天吃东西,都觉得满是猪粪味。
这特工可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真的。
反正陶永安是再不想来第二次。
“等会儿吧,大半夜的不好开火,谢蓟生上楼去给你拿元元的零食了。”
她话音刚落,亚历山大从卫生间出了来,身上就裹着一条大毛巾,这让陶永安傻了眼,连忙把人给推了进去。
有女同志在呢,哪能这么大大咧咧的?
谢蓟生过来的时候,带了衣服和零食。
亚历山大坐在客厅里吃着那些小点心,余光落在那瓶酒上面,“我能喝点吗?”
他会一点英语,说起来还有些拗口。
谢蓟生点头,用俄语回答他,“随意。”
虽说早些年学俄语是潮流,但阮文出生那会儿和北边老大哥家都闹崩了。
谢蓟生也就比她大几岁,按道理来说……
阮文想了起来,谢蓟生应该是特训过的。
小谢老师真的有很多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呢。
亚历山大有着典型的高加索人长相,长脸高鼻,肤色和瞳孔色都浅。
除此外,还有着毛子家骨子里的对酒的热衷。
一瓶二锅头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就全都抖了出来。
陶永安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亚历山大在那里和阮文推杯交盏,仿佛多年老友。
看得他有些懵,拉着谢蓟生问了句,“他们俩咋就哥俩好了?”
谢蓟生微笑并没有回答。
如何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最快的速度统一战线?
骂同一个人就够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阮文起了头,然后俩人就开始在那里骂起了美帝。
亚历山大的英语说不好,但听力完全没问题。
这会儿达瓦里氏、亲爱的满嘴跑,亚历山大喝醉了过去。
陶永安看着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人,傻眼了。
这小毛子真不怕自己把他给卖了呀。
“现在怎么办?”
谢蓟生把人扶起来,丢到了卧室去。
回到客厅,就看到阮文拿着杯子在那里喝……
玻璃杯上没有挂着水珠,里面是白开水。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阮文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波光粼粼的贝加尔湖。
“阮文,你打算拿亚历山大怎么办呀?”
陶永安不傻,知道要小心安置这位小毛子才是,不然也不会选择带人□□过来。
他一路上跟那些小猪苗挤在一起,为啥?
不就是因为心中存着忌惮吗?
如何妥善安置亚历山大是个问题。
“我记得,咱们国家有俄罗斯族吧?”
陶永安哪知道这个啊,他又不是社会学家,“应该有的吧,我知道咱们有朝鲜族。”
阮文压根不是问陶永安,她看向谢蓟生,瞧到后者冲自己点了点头。
“那就成了,能给他安排一个俄罗斯族的身份吗?”
谢蓟生再度点头,既然当初敢答应让陶永安去找人,自然不是毫无准备。
“那就这样,问题解决了。”阮文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她喝了酒有些摇摇晃晃的。
谢蓟生扶着她,“你在这里休息,味道太重,记得明天再好好洗个澡。”
陶永安觉得自己的心被伤着了,“有吗?”
他很是认真地闻了下,“没有啊。”
刚才洗澡的时候,他有很认真的打肥皂呢,怎么就臭了?
一看就知道是谢蓟生在危言耸听。
……
阮文上楼后还有些兴奋,抓着谢蓟生的胳膊说个不停,“我一直都听说是别人叛逃,没想到有人不远千里来我们这。”
这是什么?
阮文嘿嘿的笑着,“这说明我们的国家也有吸引人的地方,哪怕是她贫穷她落后,可是她不怕美帝不怕毛子,谁都不怕!”
谢蓟生想,阮文喝多了。
这声音还越来越大了,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阮文喝醉了的模样,还挺可爱。
“元元睡了,小声点。”
阮文想了几秒钟,“哦,元元睡了,小谢老师你小声点。”一拳头捶在了谢蓟生胸口。
谢蓟生胸口微微的疼,像是被一群蚊子群起而攻之。
“好,我小声点。”他放低了声音,瞧着阮文也嘘了起来,但还是拉着他说个不停。
有人喝多了酒越来越清醒,有人喝多了酒虽然还清醒着,但一觉醒来却连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都知道。
阮文就是后者。
她就觉得头疼了。
人一栽跟头,又躺下去睡了,连自家小闺女跟她要亲亲都不搭理。
过了大半个小时,阮文忽的想起来昨晚陶永安似乎带来了一个……
她连忙起床,看到谢蓟生留在门上的小纸条。
阮文收了起来,下楼发现楼下这俩人还在酣睡。
也不怪陶永安,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他不睡个一天一夜的都对不起自己。
下午的时候,阮文正在财务科和陶永晴讨论着上海那边的工程进展,查看着最近的账目明细,韩建国带来了一个人。
有段时间没见的伍功伍政委。
伍功过来送东西。
那是亚历山大的身份证明。
“你给起的名字?”
伍功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还挺有文化的。”
高山。
这名字也算有文化?
伍功心里头一阵埋汰,“你们不是在内蒙那边弄了个牧场吗?要内蒙的同胞在那里遇到了这个家伙,家里头遭了沙尘暴,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安排的十分周全,把亚……高山的身份来历全都说明了。
显然,这次可不是陶永安一时间冲动之举。
阮文只是围绕着高山多问了几句,把他的身份给编全了。
父亲带着他在内蒙的一个小村落隐姓埋名,大概是一个研究者,所以高山打小就精通数学和物理,在沙尘暴后自己一个人流浪,无意中到遇到了好心的牧民。
阮文爱惜人才,把人接了过来。
十分完美的身世。
“要不再加一个?他的母亲是一个德国……行吧你当我没说。”阮文闭嘴,不再瞎胡闹。
伍功觉得阮文有时候挺靠谱的,但有时候吧,简直搞不明白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回头后半夜我带他出去,明天再把人带过来。”
既然来历都说清楚了,做戏也得周全。
其实安排这些,不过是为了给周围的邻居看,大院里人多嘴杂,指不定谁就乱嚷嚷出去了,有一个详尽的身份,那总归省心些。
阮文觉得这也行,“那你过会儿去馆子里弄点吃的,给陶永安和亚……高山带过去,我特意送吃的过去不合适。”
“行。”伍功把东西交给了阮文,他看了眼在隔壁查看账本的陶永晴,好一会儿才开口,“她有对象没有?”
“有啊。”
虽然说异地恋,还跨国的那种,不过陶永晴的确还跟刘经理处着。
“没事,随口问一句。”伍功起身,走了没两步又停下脚步,“你身边有合适的没?”
阮文觉得伍功这话问的很奇怪,“你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没听说伍政委离婚的消息呀。
“帮其他人问的,有的话帮我留意着。”
阮文才不打算帮这个忙,“你饶了我吧,不是我不合作,可有几个人受得了这聚少离多的日子?难道能去随军吗?”
“为什么不能?”
阮文被这话噎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这是你的工作,和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简直是推卸责任,她又不是政委。
伍功:“……”算了,他去找谢蓟生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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