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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天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师部。
当天下午,阮文正在那里嗑瓜子,宋政委急冲冲的进来说,师部召开紧急会议。
显然,针对第五师的生产、建设问题,要进行会议讨论。
“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歪头天气正热,阮文歪头看了眼宋政委,“这是你们的地盘,我不能喧宾夺主。”
还不喧宾夺主吗?
行吧,其实阮文挺有分寸的。
宋政委和傅南胜不同,他习惯性的给贾天山擦屁股,所以做事向来不急不慢,说话也像个正儿八经的政委模样,“倒也不是,你好歹是投资人,不管怎么说,周师长他们也会礼遇你的。”
“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不过人情这种事还是让咱们贾团长去搞吧,我不需要这人情也懒的去交际。”
哪是懒得交际呀。
宋政委心知肚明,阮文这是不想把自己牵扯太深。
你要是单纯的帮86团建设,搞好了就走,其他团怎么看?
可真要是大包大揽了,中央又怎么看?
这其中有这么个分寸在里面,阮文可谓是拿捏的刚刚好。
让贾天山去忙活,自己在后面遥控指挥就行了。
其实这场会议,还没召开完宋政委都能明白大体上有什么内容。
“阮文,你有没有想过,等到退休的年龄,来边疆生活?”
阮文想了下,“等我退休,大概就是三十多年后的事情,那时候都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我家小谢老师比我大几岁,也退休了,不知道学校会不会返聘他。”
宋政委:“……”你这是不是又跑偏了?
“他现在也不好出国,我们说好了等回头忙活完了,出去走走看看,看祖国大好河山,看国外风景名胜。”
“那也挺好。”宋政委笑了笑,“你安排的倒是挺久远。”
“也还好,就是和他闲聊时,不免扯到未来嘛。”
这语气让宋政委觉得,眼前这并非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同志,仿佛四五十岁看透了世事沧桑。
“你说,未来我们边疆会是什么模样呀?”
“遍地都是红的绿的紫的白的黄的。”阮文挥着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粮仓。”
粮仓?
会吗?
宋政委有些不确定,但看到阮文那信心十足的模样,他又觉得这或许真的有可能。
毕竟有谁能想到,短短两年时间,86团已经开垦了辖区内的半数土地,种上了棉花,甚至用那些大块头的机械来采摘,都不用那么多人力呢?
“那我,可真等着这一天。”
阮文笑了下,瞧到宋政委手里的报纸,她努了努嘴,“报纸上怎么还报道起了北边的新闻?”
她就看到了个大标题,说什么西伯利亚的列车出现事故。
宋政委把报纸递给阮文,“谁知道呢,就说是火车被烧了,不过这车厢又不是木头的,怎么还能烧的这么快,里面都装的什么呀?”
阮文也有些奇怪,报纸上面只有一个大标题,和一则短讯,具体的内容看不出来什么。
“这列车翻车的古怪。”
宋政委神色凝重,“你这么一说我忽然间想起来,头些年也有这么一回事,后来我听说是两边的特工干架,你说这会不会是个信号?”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你别跟我说这一车厢都是特工,不然在老毛子的地盘上,外国特工能有几个?”
“也是,你看这个,明年奥运会的新闻,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咱们的火腿厂给体育队做赞助吗?谈得怎么样了?”
“我让永晴和陈主任去谈了,具体的可能还得再等下,要是拿不下太多,那回头就搞几个重点赞助就行。”
宋政委连连点头,“我觉得也是,要不回头跟那些练体育的联系下,看他们有什么禁忌,咱们回头给他们特供一批火腿?”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得先谈下来赞助。”阮文笑了笑,“还不着急,你放心,这件事越往后拖,着急的只会是他们。”
……
贾天山在师部开了整整三天的会这才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阮文呢?”
“走了。”
“什么?”贾团长傻眼了,“她怎么走了,谁惹她生气了?”
宋政委觉得这简直不是人话。
那是活菩萨,供着还来不及呢,谁敢惹阮文呀?
“好像是上海那边有点什么事,她过去处理一下。”宋政委也不是很清楚,电话是上海那边打过来的,但具体内容没说。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谢蓟生不能去处理吗?
这节骨眼上,阮文坐火车去上海那得多长时间呀。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不过这件事宋政委倒是欠考虑了,阮文没出边疆就下了车,搭乘上了一架直升机往上海去。
“你也别太担心,或许只是石磊把情况说严重了呢?”
阮文半晌才开口,“我记得徐志摩当时就是坠机死的吧?”
伍功:“……”知道你关心则乱,但能不能别胡说?
“他搭乘的是货机,当时天气不好。”
阮文又是沉默了下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谢蓟生那般身手,竟然会出事。
石磊在电话里的确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阮文现在只想尽快赶到上海。
所有的一切,都不如眼见为实。
伍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认真点,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阮文的冷言冷语让伍功一时间哑然,想要回一句,瞧着阮文这状态,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不止阮文担心,伍功也担心的很呀。
要不怎么敢向上面申请直升机直飞上海?
好在如今国内航班少得可怜,这航线安排倒也算快。
直升机降落在上海的机场,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候多时。
是罗新国。
月初的时候谢蓟生把人从杭州调过来。
“谢团长现在好了些,只不过那个袭击的人没能抓住。”
罗新国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清楚。
八十年代已经不再提什么抓奸细、间谍之类的事情,如今经济发展是第一要务。
当时谢蓟生和阮文兵分两路,一个去上海,一个往边疆。
阮文也没想到谢蓟生竟然会在上海呆那么久,也就因为多呆了几天,所以这才遇到了这桩意外。
谢蓟生在工厂遇到了枪`击案。
而且对方是早就盘算好的。
也就是谢蓟生,专业多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敏锐,所以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颗致命的子弹。
但还是受了伤。
贯穿伤。
“能把谢蓟生伤着的人,这也不难找吧?”
若是寻常人,怎么可能把枪使得那么溜?一下子就是往致命要害去呢?
何况谢蓟生又没得罪什么人。
除非这袭击者,压根就不是寻常人。
训练有素的杀手?
外国的特工?
又或者……
阮文心里头还有一个猜测,但并没有说出口。
“公安局全力调查,那边国安系统也进行了调查,目前还没什么线索。”
罗新国看了眼阮文,“石磊的父亲为了这事去市公安局闹了好几次,公安局那边成立了专案组,特别侦办这个案子。”
阮文没吭声。
罗新国闭了嘴。
到了医院这边,伍功和阮文一同从车上下来。
他悄声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伍功拉住阮文的胳膊,“阮文,你别冲动。”
“冲动?”阮文笑了起来,“我要是冲动,那这会儿我就直接买了张机票回首都,而不是还在这里跟你说话。”
她怎么冲动了?她冷静的很。
伍功就知道!
“一切等谢蓟生醒了再说。”
这好歹是侦察兵团曾经的谢团长,怎么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真当他们整个侦察兵团是摆设吗?
阮文转过头去,径直往病房去。
谢蓟生住在单人病房,如今正躺在床上看书。
左臂吊在那里,多少是有些狼狈的。
门口的动静惊着了他。
谢蓟生看到过来的人时露出笑容,“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笑。
怎么笑得出来!
阮文恨不得能给这人一拳头,但到底没有下得去这狠手,“你刚做完手术,不疼吗?”
“还好。”完好的右手抓住了阮文的手,“我没事的,就是个小意外。”
伍功觉得完蛋了。
阮文刚才就是火山爆发中,谢蓟生这又避重就轻的,只怕是要彻底惹恼了阮文。
真惹恼了,谁来降服这头犟驴?
反正伍功是没这个本事!
“嗯,小意外。”阮文拿起了果篮里的苹果,“我给你削个苹果吃,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好。”
伍功:“……”
他不是很明白,阮文怎么就忽然间这么心平气和的,简直不像她了。
阮文拿着水果刀在那里削苹果,一上手小半块苹果掉到了地上。
这要是稍微再多往下半寸,怕不是整个手指头都要被切下来。
伍功看的胆战心惊,“那个我来吧。”他平日里看部队里的战士们训练都没这么担心过。
“不用。”阮文笑着拒绝,“我削不了那个人,还削不了一个苹果吗?”
伍功:“……”姑奶奶你是把这苹果当那个袭击者的脑袋吗?
他深表佩服,阮文这头犟驴,跟谢蓟生真是绝配,还好没去祸害别人。
眼不见心不烦,伍功瞧着谢蓟生没什么大碍,直接出了去。
让他们两口子吵去。
他才不管呢。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谢蓟生看着阮文。
每次去边疆,阮文总会把自己晒黑。
“我真的没什么事。”
阮文没吭声,在那里继续削苹果。
拳头大的红富士被她削去了大半的果肉。
有点浪费。
谢蓟生看着苹果被削的只剩下了果核,他无奈抓住了阮文的手。
“阮文,我真的没事。”
地上是果肉。
阮文一块块捡起来,丢到了垃圾桶里。
只是眼泪,却怎么都捡不起来。
看着浸透了水泥地板的泪水,让谢蓟生觉得自己心口似乎被那只手给抓住了。
“倘若,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倘若是我说这话,你会相信吗?”
将心比心,阮文直直地看着谢蓟生,“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不怪你,可是你……”
谢蓟生比旁人见多了阮文的眼泪,但这次不一样。
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去给你打饭,或许那个狙击手还在暗处躲着,我要是没回来,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元元。”
阮文起身离开,手被谢蓟生勾住了。
男人刚才还挂在那里的左手,如今抓着她的衣角,又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阮文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有那么些恼怒。
“没事呀,我还以为你这胳膊真不行了呢。”
谢蓟生看她恼了,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真生我气了?”
“气死了!”阮文是真的气,她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结果发现这边的情况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她竟然上当了。
所谓关心则乱,阮文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的一干二净。
她恼谢蓟生骗自己,更恼怒自己,当时没能好好分析情况,竟是就这么上当了。
真要是想要收拾谢蓟生,搞他本人多费劲,为什么不逮着妻女来收拾呢?
阮文是不好收拾,可不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女娃吗?
谢元元一抓一个准,比一手捏死一个小蚂蚁都轻快。
对方何至于这么直接找谢蓟生本人又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何况,谢蓟生之前不是没受过伤。
他才不会让自己包扎成粽子模样,这人即便是重伤时,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下而已。
阮文再清楚不过,所以她当时就知道,谢蓟生没那么严重。
起码没石磊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
当然,人家石磊也没说谢蓟生不太好。
不就是支支吾吾了几句,一切都是阮文自己脑补的吗?
“还有,谢蓟生我想知道一件事。”阮文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蓟生,俯视众生一般,“你已经转业了,我知道你还保留着军籍,可是我很好奇,伍功好歹是你之前的政委,怎么这么没事人似的能乱跑?政委不该待在部队里处理事情吗?”
所以,是伍功也转业了?
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阮文直直地看着病床上半躺着的男人,他右手支撑大半身体,左手还勾着她。
“或者说,我还是那个有嫌疑的人,得需要你献身才能不引起我的怀疑,来监督我?”
“阮文!”
谢蓟生的神色忽的严肃起来,他知道阮文恼怒了,但没想到阮文竟然会有这般联想。
“你冲我吼什么,只准你保留秘密,就不准我猜是吧?”阮文脾气上来了,她大老远的飞过来,这么舟车劳顿的谁问过她累不累?
到了结果发现竟然是一场戏,她想骂人都骂不出来。
现在还对她发脾气,她就受气包是吧?
“我不猜了,老娘不伺候了行了吧?”
阮文甩开那手,直直地离开了病房。
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的墙因为久未粉刷,如今已经染了一层烟黄,看着挺脏的。
阮文一口气跑到楼下,和伍功碰了个正着。
“诶诶,阮文你这是怎么了?”伍功看着跑出去的人,觉得有些不太好。
这小两口一向都是枪口对外,现在怎么还吵起来了?
他有心想要找谢蓟生问个明白,又怕阮文一个人跑出去出事,只能先跟着阮文。
等看到她竟然是去了和平饭店时,伍功傻眼了。
这刚从医院出来,就往酒店里来,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阮文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斜了眼一旁的伍功,“怎么,你打算看着我睡觉?”
伍功:“……”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简直不是人。
他没吭声,等着阮文去楼上,伍功这又紧跟着过去。
“你们怎么了?”
电梯里的服务生被赶了下去,就两个人。
阮文抬头看了眼,现在的电梯里还没监控,哪怕是和平饭店也没有。
“没什么,我累了,想睡觉。”
伍功:“……”没什么才怪呢,当他傻子是吧?
走出电梯,阮文直接来到房门口,开门的时候她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伍政委,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们的侦察兵业务范围很广吗?”
伍功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侦察兵侦察兵,当然是侦查敌情为主,战争年代更能派上用场,至于这些年就……
偶尔出出任务。
阮文看他摸不清头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不用守着我。”
她的人生正精彩着呢,除非是被自杀,否则阮文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被人守着。
是因为这年头没网络没手机没游戏吗?
她不早就习惯了。
伍功听了这么一句,越发的觉得胆战心惊,谢蓟生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怎么把人刺激成这般模样?
这两口子,还能不能好了?
……
伍功回到医院,发现谢蓟生并不在病房里。
“他人呢?”
“病人去了急救室。”
伍功:“……”两口子为什么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急救室外,伍功看到了谢蓟生。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还以为谢蓟生在抢救呢,结果人守在急救室外面。
那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伍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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