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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从张厂长这里抠出了十五辆货车。

五辆大货车,还有十辆轻型货车。

梁晓有些不安,“你这是不是太狠了?”

还说什么处个朋友。

为什么他觉得阮文这是朝绝交这个方向走的呢?

“有些人吧,你越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他越是不把你当人看。”阮文倒是不着急走,这十五辆车她要带走一半,已经通知陶永晴安排人过来了。

“我也没指望能够再跟他谈买卖,所以这只羊往狠里宰就行了。”

说她小心眼也罢说她心狠也好,阮文并不遮掩。

当初找重汽厂做采棉机,的确是她考虑不周全,不过这位张厂长也挺“公事公办”的,既然你不讲人情我干嘛跟你讲情分?

现在也别怪她心狠。

想要占便宜又不打算拿出真金白银来,没这道理。

阮文本来的确是想着要他十辆车就行了,后来觉得自己搞了一星期才把车子开过来,怎么说也得一天一个。

再加上住院,还有在齐齐哈尔这边耗的时间。

十五个不多不少刚刚好。

不同意就罢了。

反正她也无所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阮文没什么好怕的,害怕的就成了这位张厂长。

他一万个不甘心的答应了这笔交易。

阮文等了两天,等到她的人到来,这才去重汽厂提货。

韩建国不放心,亲自带队过来,“阮文,这车子咱们回头咱们处理呀?”

厂子里倒是有车,毕竟平日里得往火车站运货,可不得有辆货车吗?

但只有两辆。

这次要带回去十辆呢。

这是加入厂里的货车队列,还是有别的用途?

韩建国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好几个方案。

“现在省城里的工厂越来越多了,我寻思也不见得家家都配着运货的车,这样好了,咱们弄一个车队。”

阮文看向韩建国,“回头有退下来的兵,会开车的就来车队工作,要是找不到人那咱就自己去招人。你觉得怎么样?”

韩建国哈哈一笑,“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想着搞个车队。”

工厂用车能用多少呀?

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买家那边安排,压根不用他们操心。

把车队编在厂子里,其实挺浪费的,倒不如放在外面挣点钱。

起码挣个油钱也不错。

“那行,回头我跟谢团商量这事。”

……

阮文是恨透了大货车的颠簸,说什么都不跟韩建国他们一起回去。

她宁愿躺在火车上晃荡。

路过首都时,阮文忽的生了心思,提前下了车。

招呼出租车司机直接往北池子大街去。

因为工作日的缘故,家里头并没有人。

阮文没带钥匙,在门口蹲了几分钟后,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循着声音找到了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刚炒出来的栗子,有些烫手。

栗子壳丢了一地,周建明回来看到这般景象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从哪里逃荒回来了?”

真不是他夸张,瞧瞧阮文,一向白净的姑娘如今脸上黑了三度,更别提人瘦了一圈,面黄肌瘦不是逃荒又是什么?

“是啊,这回娘家都进不了门,我可太惨了。”

惨。

惨兮兮的人嘴角还挂着栗子残渣。

周建明戳了下那脑袋瓜,“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他知道阮文在忙,但具体忙什么还真不清楚。

“去挣钱啦。”阮文皱了皱鼻子,“你买了什么?”她都闻到味了。

“狗鼻子是吧?”周建明从学校食堂里带回来的菜。

本来是打算和阮恬凑合着吃晚饭的,阮文这一回来,他只能先把这京酱肉丝贡献给了自家妹子。

“你慢点吃,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周建明又递给了阮文一个馒头。

阮秀芝出差了,家里头没人做饭,最近都是周建明从学校食堂带吃的回来。

“咱们过会儿去吃火锅。”阮文馒头沾着盘子里的酱,搜刮了个干干净净,“恬恬怎么还没回来?”

“她今天和同学一起去看望老师了,还得等会儿。”周建明生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她老师刚生了孩子。”

阮文恍然,“那是该去探望下,对了汪萍什么时候生呀?最近罗嘉鸣不来了吧。”

“搬走了。”骤然间少了这么一个人,周建明有时候还觉得有些不适应,“她快生了吧,我也没太注意,倒是之前一直跟你姑打电话来着。”

汪萍没了亲妈,如今算得上是大龄产妇,有很多问题都不太懂,偏生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担心害怕,最后能求助的就剩下阮秀芝了。

谁让阮秀芝脾气好,嘴巴又牢靠呢。

“她是差不多要生了,你倒是提醒了我,回头让乐雪给她安排下。”

女人坐月子是个精细活,没条件也就罢了,如今自家就开着月子公司,自然是要给汪萍准备个金牌月嫂才是。

“她好像已经找好了,不过文文,你说汪萍怎么想的呀,她跟罗嘉鸣可没办婚礼。”

哪怕只是简单的请人吃个饭喝个酒呢,都没有!

俩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这么住在一起,便是周建明都听到了些闲话。

他跟汪萍、罗嘉鸣可不是一个系统的。

“你问我干嘛,问罗嘉鸣不更清楚?”

周建明把盘子拿了过去,“要是罗嘉鸣肯说我至于问你吗?”

“哥你这就不懂了吧。”阮文摇了摇头,“亏得你还在美国留学,难道不知道他们那边未婚同居的很多?”

周建明很是认真地回答,“不知道。”

阮文被他这理所当然给气着了,“你跟王春香一样,都快成书呆子了。”

想要学习自然得需要了解,哪能只……

不对呀。

“你骗我!”阮文骤然间想起,她家小表哥当初可是和美国同学一起住的,社会活动也没少参加,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建明看她反应快,轻咳了一声,“美国是美国,咱们的文化传统和美国又不一样。”

而且汪萍好歹是处级干部。

“知道的知道你是在关心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老古董呢。”阮文忍不住摇头,“单位里有说法吗?汪萍的领导找汪萍谈话了吗,要是没谈那说明他们是打了结婚报告的,只不过没办婚宴而已,说不定汪萍直接说提倡节俭美德,还被领导夸奖了呢。”

婚礼这种事情,全在个人。

有的人喜欢热闹,想要把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恨不得普天同庆。

有的人天生爱清净,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想这么操劳。

汪萍这人,性格古怪,更偏向于后者。

她不办婚礼阮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甚至于要是汪萍不想跟罗嘉鸣领结婚证,阮文都觉得很正常。

只不过她有政治野心,不可能给自己埋下这隐患。

周建明说不过阮文,他也弄不清这些女同志们在想什么。

“对了哥,那个程心岫还有来找你吗?”

之前阮文折腾一番,让程心岫挺丢脸的。

不过谁知道这位白富美又是怎么想的呢?

反正自家亲哥,问一句也没什么。

“找了两次,后来就没再来了。”周建明拿筷子敲了敲阮文的脑袋,“回头你别跟着你姑起哄就好。”

他其实也没那么多的念想,有就有没就算了。

相当的无所谓。

阮文嘿嘿一笑,“瞧你说的,我是那俗人吗?”

不婚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她不也是拿定主意要当不婚族的吗?

……

阮文第二天去看汪老,结果人不在。

听大院那边的警卫员说是出去开会了。

退休老干部也有会要开,而且还挺忙活。

扑了个空的阮文索性去了新华书店,找了几本新书抱着回家。

周建明这两天回家很准时,他甚至觉得有点奇怪,“你还有事?”

“没呀。”阮文看的是一本英文原版书,讲的是管理学的一些东西,瞧着一些理念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来覆去的说没什么意思。

“那你干嘛不回家?”周建明很是认真地看着自家妹子,“和小谢吵架了?”

“没有啊。”阮文把书丢给了小表哥,“你随便翻翻看。我跟他吵什么架呀,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什么?”

阮文瞥了他一眼,“你和陶永安折腾了两个月,就没点收获?”

对于搞研发的而言,实验室数据难得,想要量产更难。

生产线的设计稍微有些差错,那就得推倒重来,比做实验还花费精力和金钱。

可她小表哥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

这上下班时间未免太标准,以至于阮文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她可不喜欢被人瞒着。

“有呀,小陶分配给我的那部分我已经完成,不过他好像还有点小麻烦,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阮文:“……”所以拖后腿的是小陶同学呢。

……

陶永安打了好几个喷嚏。

彭书燕不着痕迹的把桌上的碗碟挪了下位置,“要不要吃点感冒药?”

“不用不用。”

陶永安去卫生间,热毛巾擦了一把脸,“你们的那个机器弄出来了吗?”

“嗯。”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光造出机器来有什么用?”

机器在研究所只是一堆废铁,只有投入生产那才体现了它的价值。

这个陶永安弄不来。

他在管理这件事上如今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那涂所长什么意思呀?”

彭书燕苦笑一声,“没啥办法,在托人打听,看国内有没有厂家需要。”

陶永安极了,“不能只看国内呀,你可以问下有没有国外厂家需要。”

他别的不清楚,但在这件事上还真不糊涂。

国内市场不大,那就去国际市场上找啊。

他们国家现在才什么经济水平,gdp才多大点,能有多大的需求呀。

这带着孩童般稚气的说辞让彭书燕哭笑不得,“你知道现在的芯片市场什么情况吗?”

“不就是日本比较厉害嘛。”

“何止。”彭书燕低声一叹,“日本的芯片几乎占据了美国市场,把美国的半导体行业给打得支离破碎。”

陶永安听得一懵,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阮文之前提过的一件事,虽然那个计划中止了。

可他忽的就能够理解阮文的意图了。

“美国就由着挨打?”

彭书燕笑了笑,“不然怎么着,把那些研发人员给杀了还是把工厂给炸了?现在是和平年代。”

“那你们没想过和美国合作吗?”

“和美国人合作?怎么可能。”彭书燕觉得这简直是失心疯了。

“为什么不可能?”陶永安嘀咕了一句,他觑了眼彭书燕,知道她压根没把这话放心里,陶永安也就没再说什么。

等回头他找阮文问问看。

怎么就不能跟美国人合作了!

……

阮文回来后正想着先去接她家小闺女放学,被陶永安给堵了去路。

“你这是从黑煤窑逃出来了?”

这咋跟挖煤回来了似的。

阮文瞪了眼,“有话就说没话别挡路。”

“你别那么暴躁好不好?”

陶永安跟着她一块去托儿所,“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你会跟美国人合作吗?”

那一瞬间,陶永安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阮文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都跟日本人合作了,为什么不能跟美国人合作?”

人不可能跟钱过不去,尤其是阮文这种对钱有着极大需求的。

“那要是涉及到一些很特殊的技术呢?”

阮文停下脚步。

十一月的天气冷飕飕的,就连树都光秃秃了一片。

阮文看着学校里栽种的小梧桐树,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这些比谢元元还年幼的小树苗,让阮文忽的笑起来,“你说的是研究所那边?”

陶永安就知道,阮文这脑袋瓜,肯定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就他们把那个光刻机搞出来了,但卖不出去。前段时间,彭书燕每天都在加班,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可现在她没事干了每天长吁短叹的我更害怕。”

陶永安忧心忡忡,“就那种明明努力了,可最后除了一台机器就什么都没有,那种感觉真的特别糟糕。”

他和阮文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黑暗时刻,可阮文脑子好使,总是能各种峰回路转。

现在413所还能这么幸运吗?

“你想出来的办法?和美国合作。”

“我就随口一说罢了,估摸着涂所长也不见的会同意。”

阮文往托儿所去,远远就看到了正在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的女儿。

小姑娘从小就手脚麻利,如今在那格子里蹦来蹦去也不嫌累。

一个小沙包,一个九宫格,就足够小朋友乐呵一天。

阮文轻喊了一声,冲女儿招了招手,“等晚上我去涂所长家看看。”

陶永安睁大了眼睛,“你觉得这办法可行?”

“没什么可行不可行的,美国市场都被抢光了,要想和日本的半导体产业对抗,可不得不破不立?”

阮文也是这么跟涂安国说的。

“国内对半导体的需求不高,再高端的光刻机,现在也用不上。可美国不同,他们想要摆脱对日本半导体的依赖,偏生自家的产品不争气,被日本人的价格战打败。”

如果现在能够从光刻机上解决这个问题呢?

“可美国人怎么会跟我们合作?”涂安国觉得,这比做出和美国人合作这个决定都要艰难的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阮文笑了起来,“最近有什么博览会吗?”

涂安国苦笑了一声,“阮文,咱们的设备是不可能运出去的。”

这让阮文恍惚,她倒是忘了光刻机想要出去比她的卫生巾纸尿片麻烦的多,“那真要是卖出去了,还不是得运出去吗?山不就我我就山,这样好了,您先去跟上面说清楚,咱们要把设备出售,至于客户嘛,我请他们来。”

研究所想要继续维持下去,这台新鲜出炉的光刻机势必要卖出去。

涂安国不是空谈理想的人,他更明白,想要技术上更进一步就要不断的研究,而研究就需要钱。

之前阮文又是给搞日本的芯片,又是把荷兰的图纸给弄过来。

她帮的已经够多了,研究所不能再惦记着阮文的钱了不是?

“那行,我去跟上面谈。”

如今的研究所,几乎拿不到国家的拨款,可是研发成果,想要出口也得经过国家同意。

阮文看着那头发已经花白了的人,涂安国身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呀。

从涂安国的家中出来,阮文忽的就想坐下。

她也就这么坐了。

夜色苍凉,阮文坐在那台阶上,直到觉得自己的脚都有些凉了,她才回过神来。

前年研究所有了点结余,就重新盖了家属楼。

大家住进了新家,房子比之前宽敞了何止一倍?

不过涂安国依旧还住在这栋老家属楼里。

涂宝珍结婚后搬走了,他一个人住,倒也不觉得拥挤。

老家属楼这边没人,不然阮文在这边坐了大半天,不知道得跟多少人打招呼呢。

台阶冰凉,凉意透过衣服传到四肢百骸。

阮文站起来时特别明显,她腿抽筋了!

像耗子踩到了热油,阮文觉得自己都能去马戏团当小丑先生了。

当她无意中看到谢蓟生站在那里时,这种感觉有点糟糕。

还没这么丢人现眼过呢。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蓟生蹲在那里,帮她掰着脚。

抽筋的疼痛感被拉直了筋所取代,阮文龇牙咧嘴觉得自己下次再这么搞,她就是神经病!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阮文振振有词,“那还不是因为有你在?”

感觉腿似乎没那么难受了,阮文轻咳了声,“你把元元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她睡着了。”把孩子哄睡了,可阮文还没回来。

谢蓟生有些担心,过来找人。

结果就看到阮文坐在那里。

身后的灯光让她半埋在光与影中。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直到阮文起身,发现自己腿抽筋……

阮文趴在谢蓟生背上回家去。

“小谢老师,我刚才跟涂工谈事情,才发现我们认识了很久。”

一晃都五年了。

五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她如今都变成了孩子妈,再比如谢蓟生在省大教书有两年多了。

“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谢蓟生背着阮文上台阶,他脚下依旧轻松,仿佛背上的人没什么重量似的。

“怎么了?”

“我就问问,你要是有什么遗憾,我尽力帮你弥补啊。”阮文笑了起来,“你说怎么样?”

谢蓟生开门,弯腰进了去。

怕碰到阮文的脑袋。

关门的时候,他的声音响起,“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阮文不信,“你骗小孩呢。”

谢蓟生把人放到沙发上,“水已经烧好了,快点洗澡睡觉,好好休息两天。”

阮文哪肯呀。

“你还没跟我说呢。”她耍赖皮的抱着谢蓟生的胳膊,“你把我当小孩是吧?”

“没有,真没什么遗憾。”谢蓟生轻声说,如果真有的话,那应该是阮文那次去边疆,他应该自己跟着,而不是让伍功陪同。

或许,那样就不会让阮文面临那些糟糕的事情。

不过阮文的心理强大,那件事没有给她造成太多的影响。

谢蓟生也没再提,“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怎么可能有遗憾?”

阮文觉得这人又在说甜言蜜语了,“行啦行啦,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

“要一起吗?”

阮文登时快步迈进了卫生间,她拒绝。

上次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去给谢蓟生刮胡子,结果自己被折腾的跟散了架似的。

认识这么些年,他倒是一点不见老。

阮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边疆的风吹日晒搞得她白皮换成了蜜色。

不过倒也是别样风情,除了这张脸……

阮文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白点好看。

……

赫尔斯接到阮文的电话并不意外。

“这件事倒也不是那么麻烦,不过你确定要跟美国人合作?”

斯拉夫人对美国是带着恨意的,因为同胞的“自杀”。

“科技发展很快,在中世纪没人觉得会有电这种东西,物理学被认为是怪诞之谈,科学家会被送上绞刑架断头台。可现在呢?赫尔斯,未来科技发展会日新月异,你如果使用电脑就会发现,他们的重量越来越轻,使用者也越来越多。人类对外太空的探索从未止步,好莱坞电影工业在持续不断的发展,这些都需要科技的支撑,数字化的生产线,西德的光学工业,这些你都了解的。”

阮文经历过互联网时代的信息爆炸,那些对于现代人只存在幻想中的生活,她都经历过,所以更清楚芯片的作用之大。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美国,但和美国合作是如今最好的办法,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邀请更多的公司来参观,毕竟一台光刻机需要很多零部件,比如蔡司的太空望远镜镜头就很不错。”

赫尔斯沉默了许久,“好吧,我帮你攒局。”

“谢啦。”

……

赫尔斯陆陆续续又给阮文打了几通电话,仔细问了一番后,把时间定在了春节。

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

“他们想要看你们的圣诞节是怎么过的。”

一群古怪的外国人。

但现在是请别人来参观,自然尽可能的予以方便。

阮文应了下来,“那行吧,你帮我打听下这些人都有什么饮食爱好。”

“他们大概比较想尝尝中餐,或者饺子?”

“那行吧。”饺子嘛,阮文能准备几十种馅的,就看他们能不能hold住。

……

赫尔斯这边搞定,但涂安国那里的消息不算特别好。

“上面不是很同意这件事。”

阮文还真不意外,“我元旦正好要去首都一趟,到时候再去打听打听。您也先别着急,咱们先把这个事情给谈妥了,到时候倒逼一把也不是不行。”

涂安国依旧有些忧心。

阮文笑了起来,“涂工这可不像您,当年拿着一把枪就拦着那些挖掘机,如今反倒是不敢了?”

这话让涂安国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如今宝珍已经成家立业,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真要是不同意,不给研究所一条活路,那他就去电子工业部门口坐着,讨一个说法。

“也没到那一步,如果美国打算跟我们合作的话,他们放出风声,咱们不会不答应。”

涂安国一腔奋勇忽的就凉了下来。

是呀,真要是那样,不会不答应。

这话让涂安国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阮文轻声安慰道:“只要我们还在努力,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如果可以,阮文不想跟美国人合作,可如今和美国人合作竟然是最好的出路。

美国人需要压制日本的半导体事业,南朝鲜的发展还不尽如人意,阮文抛出的橄榄枝无疑是最好的。

如今的中国,美利坚压根没放在眼里。

今天能合作,明天一脚踢开也不成问题。

美国人的高傲,也正是阮文所需要的。

因为指不定未来有一天,谁踢开谁呢。

……

元旦去首都,主要是为了带谢元元小朋友认认门。

毕竟今年春节,阮文又得在省城过。

到了首都的第二天,阮文带着孩子去秀一把,刚到大院门口的警卫员告诉阮文,汪老不在,汪萍要生了,一大早去了医院。

汪萍要生了。

阮文有点恍惚。

好像是差不多到了临产的时候,但这忽然间就要生,让人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等阮文到了医院,汪萍已经生下了一个小子。

罗嘉鸣并不在,守在病房外的是汪老。

他坐在轮椅上在那里和警卫员絮叨个不停,“小罗还没联系上吗?”

“他儿子他还要不要了?”

“那个月嫂请来了没?”

阮文的到来解救了警卫员小张。

“阮姐你可算来了。”小张看到了大救星,他能明白老首长有了外孙的欣喜,可他都说了十来遍了,说的嗓子都干了呀。

能饶了他这个连对象都没有的小青年吗?

“汪萍还好吗?罗嘉鸣出差了,怎么还没来?”

“什么出差了,汪萍说是想要吃烤羊肉,结果他一声不吭就去张家口弄羊了,弄什么弄?”

嘴上埋怨的人说这话时脸上可没半点嫌弃,眼神骗不了人。

“那不正好,他给汪萍带来一头羊,汪萍给他生个儿子。”

她进去探望,刚生产后,汪萍身体虚弱,脸上没什么血色,人也在昏睡中。

阮文低声一叹,汪萍嘴上再怎么强硬,可还不是给罗嘉鸣生了孩子。

可惜罗嘉鸣的脑壳总是转不过来圈。

她又悄声离开了病房,“孩子怎么样?”

“护士说要做下检查,哭得可响亮了。”汪老十分的得意,他家没什么女儿命,自家养大的四个孩子就一个闺女,好不容易又盼来了个孙辈的孩子,结果还是小子。

小子就小子吧,汪萍那脾气也不见得能把闺女养多好,生个小子,皮实点也行。

警卫员小张带路,阮文去看还小孩。

名字还没取。

“汪萍姐和罗哥一直没想好,说等生下来再取名字。老首长倒是取了很多,不过都被汪萍姐给否了。”

“不着急,慢慢想。”反正又不急着上户口。

她在这边等到汪萍醒来,新手妈妈看了眼自家儿子叹了口气,“长得没元元好看。”

阮文:“……”虽然这是实话,但这是你儿子。

下午的时候,罗嘉鸣终于来了。

楼下吵吵嚷嚷的,“同志你不能带着羊进去啊,病人体弱,万一被感染了病菌怎么办?”

阮文听到了那咩咩的羊叫声,走到窗边就看到罗嘉鸣把羊拴在小树苗上。

这俩人一个嫌弃自家儿子长的不够好看,另一个笨手笨脚的能把孩子养好吗?

于是,警卫员小张再度听到这个问题,“月嫂什么时候来?”

……

汪萍生产后,颇是忙碌了几天。

好在有月嫂照顾,她倒是轻松了些,专心在那里养身体。

阮姑姑带着谢元元来了一趟,小姑娘对于躺在床上的小朋友十分好奇,奈何自己还是个娃娃只能趴在阮秀芝怀里看,对此谢元元十分遗憾。

晚上的时候缩在阮文怀里,“妈妈,你会再给我生个弟弟吗?”

女儿的问题让阮文恍惚了下,“不会呀,怎么了,元元怎么忽然就问这个问题了?”

谢元元的小脑袋瓜枕在阮文胳膊上,“我困啦。”

小姑娘说睡就睡,一点都不含糊。

阮文看着这小人精,忍不住的低叹了一声。

元元是想着要她再生个孩子,这样就不用再四处跑,有时间在家陪她玩了?

又或者,家里有个弟弟陪着,爸爸妈妈不在家时的孤苦无依也就有人分担了?

“可惜,计划生育写进国策了,妈妈不能超生啊。”

阮文低笑一声,“好好当你的独生女吧。”

小姑娘动了一下,嘴角扬了扬,小手抓着阮文的睡衣不放。

……

进入腊月后,首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阮文一大早打电话到电子工业部办公厅那边,又被办公厅的秘书给回绝了。

她倒也不生气,索性拿走周建明的相机,带着女儿去故宫玩。

这时候的故宫没什么游客,又是雪后,最适合照相不过。

阮文特意给谢元元换上了那套红色的小袄。

朱墙白雪红衣幼童,阮文成功嚯嚯完了周建明的胶卷。

胸前挂着相机,后背挂着谢元元,“记住妈妈说的话了没?”

“嗯,要是舅舅敢跟你发脾气,我就说他不疼元元!”

“聪明。”阮文戳了戳女儿的脑袋瓜,“回头给你买提拉米苏吃。”

“妈妈最好了。”

谢元元紧紧搂着阮文的脖子,她今天在雪地上疯跑,很累,一点都不想动。

母女俩刚拐过来,阮文就看到了停在她家门口的那辆小轿车。

而车边的人,她有过一面之缘。

“唐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唐主任微微歪头,看着阮文背上的小姑娘,“孩子睡着了?原本是打算请你去喝杯茶,看样子要去你家讨口热茶喝了。”

阮文安置好了女儿,这才过去招呼这位不速之客。

“之前听说你跟沈老打听了下九三学社,现在还没想好吗?”

阮文手一抖,热水洒在了紫砂壶外。

“我怕自己进去给沈老丢人。”

唐主任轻笑了声,“是还在犹豫?”

阮文的确有些迟疑,如果可以,她想民建和九三学社都入。

奈何成年人的世界必须做出选择,还从没有过能两个都进的。

“是有点。”阮文也不掩饰,“我也算不上什么科研人员,冒昧进去怕是不合适。”

“只要你想,自然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阮文倒了杯茶,她虽说喝不出滋味来,但阮姑姑倒是对茶有些研究,早前还帮着季教授校正了一本关于茶的书稿。

不过似乎一直都没出版,阮文也没问。

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虽然阮文冲泡手法十分简单粗暴,但茶的清香还是出了来。

阮文觉得味道还挺好闻,但她喝茶容易失眠,喝了点白开水。

“您看这样行吗,让陶永安进九三学社,我进民建。”

她和陶永安本来就是合作者,而且这两年来两人分工也算逐渐明朗,陶永安抓研究,阮文搞钱。

如此这般,也算各得其所。

唐主任闻言收回目光,“虽然你俩合作多年,但你是你,陶永安是陶永安,不可混为一谈。”

他拒绝了阮文的折中之法。

“阮文,你想要去电子工业部做什么?是为了413所的事情?”

科协的副主任,什么都知道?

阮文觉得这位科协的副主任,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藏得还要深。

她或许当时应该细究一下才是。

“是,研究所里搞出来了一台光刻机,国内如今用不着,所以我想着帮着推销下。”

“你有想过,这会造成技术外流吗?”

“想过,不过既然敢有着想法,自然就做好了准备。只要我们的技术一直处于领先,就算是被他们学去了,又怕什么?”

唐主任看着这意气风发的人,“你怎么敢保证,这技术能一直领先?”

“不敢,但总要试试,当初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时就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不见得能帮什么,可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呢?”

未来的中国多需要芯片,阮文清楚的很。

但凡是有一丝希望,她都要把握住。

413所便是这火种,她竭力想要保护的火种。

没了她的保护,火种依旧在燃烧。

而当火种需要她时,阮文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那些她该做又或者不该做的事情。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

断然没有,中途结束的意思。

“电子工业部并不允许技术外流。”

唐主任冷静的陈述事实。

“我知道,不过有时候箭在弦上,便也由不得他们了。”

“你想做什么?”

阮文笑道:“没什么,其实我这次来,原本也没打算说服电子工业部的人,见与不见与我而言都没什么要紧的,我说服不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我说服。”

唐主任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是打算让对外贸易部来施压电子工业部?”

阮文闻言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唐主任轻声一叹,“阮文,你填下这个申请表吧,我帮你交过去。”

“那您会帮我吗?”

“帮。”唐主任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打算帮你交申请书嘛。”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阮文还是写了这申请表。

她有的选吗?

唐主任离开的时候,阮文送人出去。

“电子工业部那边不用去了,去了也没用。”

阮文看着打开的车门,忽的有了一个念头,电子工业部的主任姓宋,三个副主任分别姓姜、孙、李,倒是没有什么姓唐的。

可那位李副主任,会不会和这位唐主任有什么关系?

“李主任!”

车门关上,坐在后排的人并没有看向窗外。

不是吗?

阮文看着离开的车子,有些摸不透了。

那这位唐主任,到底是什么来路?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嘤,每天更新都丢中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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