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7、宠妃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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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家宴上,南玉一边与皇帝太后说笑，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另外九位妃嫔，今天的事故她不相信是意外，而幕后之人很大概率就在这九位之中。

不过都是大宅门出来的千金小姐,表情管理不至于太差,而且她现在是人人嫉妒的对象,望过来的火辣辣视线不止一道,一时难以看出端倪。

南玉不急,安然度过了腊八节。

节后第二天，太后正说要赏赐南玉,奖励她这些日子的劳苦功高，南玉主动行礼认错，说出了昨日发生的意外。

太后惊讶，但不至于生气不快,反而对南玉的应急能力心中赞赏。

南玉自然知道事前说与事后说的不同。事前告诉太后,是把麻烦送到太后面前，眼巴巴等着太后去解决；事后,完美解决问题再通知太后，则是让拥有知情权的一把手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此时太后不会恼火生气，更不会觉得南玉办事不力。

但是事情还是要查的,南玉对太后禀报时不偏不倚，却无意中透露许多蹊跷,太后听了果然觉得此事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意外。

背后之人敢对御膳房出手,性质极其恶劣,太后让南玉继续协助她,严查真相。

出手的人很聪明,整个局做得几乎天衣无缝，银鱼死得仿佛只是受不了京城的水质，但是耐不住南玉当天就提审了所有人，而且她有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超高审讯技巧。在事发的当下，就被她抓住了这些人来不及遮掩的漏洞。

此事乍一听都会怀疑是供应的皇商送的鱼不对，但南玉将当时审讯的口供整理出来，将那说辞前后矛盾、未及时串供的几人放在一起，太后立刻发现了蹊跷。

十二月二十，距离除夕不过十天，与吴美人一宫的叶良人被皇帝申斥，禁足半年，同时，御膳司上上下下经历了一番大清洗。

叶良人是元后时期的老人，家世一般，父亲至今只是五品京官。她是皇帝大婚后唯一一次选秀入的宫，先是女官，后来被元后选中，成为皇帝的妃子。

南玉斜靠在美人榻上，两个小宫女一个捏腿一个捶肩，访香熟练地拨弄着瑞兽炉里的熏香，轻声细语地说着：“叶良人性格耿直，虽然与吴美人同住一宫，却似乎有不少矛盾，经常直接与吴美人在院子里争执。”

南玉吃着剥好的果肉，问：“是吗？平日倒是没看出来。”

访香：“许是两人都爱面子，尤其吴美人，在美人您面前，她是万万不愿意丢脸的。”

吴美人和叶良人同住一宫，虽然美人这个份位还不算一宫之主，但实质上就是吴美人管着叶良人，结果手底下的人却和她同居不和，吴美人那么爱逞强，的确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南玉：“叶良人可有亲近的姐妹？”

访香盖上香炉的盖子，轻步过来帮南玉继续剥果肉，听了便答：“原先一直没查到，大家都说叶良人和谁都不亲热，后来春兰遇上了御花园一个除草的老乡，听说了一事。”

南玉抬眼看她。

访香将果肉递到南玉手边：“入冬后，怜玉殿的柳八子经常能点到新鲜的春菜。”

这里的人管绿色菜叶的统一□□菜，京城在北边，入冬后，很多春菜都在家家户户的餐盘上绝迹了，吃的最多的菜是大白菜。皇宫还好，皇家有温泉庄子，种了一些反季菜，但这些反季的春菜还是很珍贵，像柳盈盈这样低位的妃子，一个月不一定能吃到一次。

现在说她经常能吃到南玉都觉得珍稀的反季节蔬菜？

“御花园除草的怎么知道怜玉殿吃了什么？”

访香：“那位老乡以前是在御膳司的，听说得罪了师傅被罚，前几天刚被打发到最苦最累的地方。谁知道反而因祸得福，躲过了这次的问罪。春兰还说，这小子因祸得福，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说着，访香自己就笑起来了。

南玉心中一动，微微坐起身：“那老乡是宫女还是太监？叫什么名字？”

访香意外南玉竟然把注意点放到了这小太监身上，但依旧垂首回答：“是个小太监，和春兰一样，都是苏南人，名字叫陈四。”

不知怎么，南玉想到了那个冲出来逼着师傅王总管出新菜的“小陈子”。这次处罚御膳司，看在王总管及时出新菜的份上，她帮他说了一句话，王总管是此次事故的直接负责人，逃肯定逃不过，但最终只是被降职，已经算是落了一个好下场，他的手下以及当时负责管理银鱼的人，都获了大大小小的罪，基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倒是忘了还有这个临危不惧的小太监，还以为他已经因为与宫外私相授受被处罚了……

小陈子的确是因为这个名头被处罚了。

“腊八节第二天，太后娘娘赏赐御膳司，王总管见状以为美人将此事掩过不提，松了一口气，就以私自联络宫外人员的罪名，将奴才赶出了御膳司。”

南玉让访香把这个陈四找来，一看，果然就是当日的小陈子。御花园除草的工作看样子的确很苦很累，小陈子衣服灰扑扑的，十指指尖还带着泥巴来不及清理，低垂着脑袋，脸上皮肤似乎黑了一个色号。

第一次见他，南玉虽然心中烦躁，却也注意到他肤色白皙，与太监总管徒弟这个身份十分相称，一看就没吃过苦。不过十几日，想不到人就变了个样。

南玉抬起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底下的人：“你当日站出来逼自己的师傅承担责任，难道没想到会被算后帐？”

小陈子跪在地上，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身子直视南玉：“奴才知道，奴才正是为了离开御膳司才这么做的！”访香挡住南玉：“放肆！”

宫中下人尤其是小陈子这样低微的太监，不允许直视主子的容颜，小陈子这举动简直无礼大胆。

南玉拍了拍访香的手臂：“无事。”

访香严厉地瞪了小陈子一眼，这才听命让开。

小陈子挺直了背跪在地上，视线倒是垂下不再直直盯着南玉了。

南玉越发觉得这个小子有趣，当初给她讲“故事”时多机灵圆滑，这说明他不是不会这些，偏偏连续两次冲动行事，又是顶撞师傅又是冒犯她这个美人，显然别有所图。

她不和他绕弯子：“说说你的意图。”

小陈子悄悄捏了捏掌心，里头湿漉漉的全都是他的冷汗，听到杨美人这句话，他松了半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王总管心胸狭窄，奴才虽然是他的徒弟却不曾受到半分关照，反而因拜了师从此任打任骂，随他奴役差遣。奴才一直想要离开他，但他是御膳房的总管，对我们这些小太监来说，权力滔天，奴才稍微露出一点念头恐怕都得不到好下场。”

“腊八节那天，奴才跟着美人到了御膳司，得知出了何事后就想到了替换新菜的法子，正好王总管不愿意承担责任对美人百般推脱，就咬咬牙冲了进来。奴才知道王总管事后不会放过奴才，但是奴才了解他，只要他没出事心情好，奴才还是能活着离开的，事后也的确如此，他恨奴才背叛他，但也觉得当时举止是救了他，所以把奴才贬去了御花园。”

南玉听着心内有些感慨，这诺大的宫廷，处处都是复杂的人际关系，人人挣扎着求生、往上爬。即便是这些小太监，也处境艰难复杂。

小陈子说的话是真是假她保留意见，但是从结果推测，他当时冲出来逼王总管出手，为的就是讨好她以及逃离王总管手下。无论是不是有前怨，小陈子这一招直接让王总管亲手把他开出了岌岌可危的御膳司，后来御膳司出事，与他没了半点干系。

而此时，南玉看着低眉顺眼跪在下边的人，小陈子对她说得如此直白，恐怕是抱了投诚的心思。若不然，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向春兰透露柳八子的消息。

“我看你种花手艺不错，正好本宫的花花草草少了个打理的人。”南玉喜欢这种努力往上挣的聪明人，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小陈子眼睛一亮，露出个真心的笑容，下一秒重重磕头：“奴才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南玉勾勾嘴角：“起来吧。柳八子那事你知道多少，且说来听听。”

小陈子一点都不辜负南玉对他的期待，果然是个十分机灵的人，虽然只是做了不到一年的御膳司学徒，却掌握了很多消息。

据他所说，叶良人在御膳房有熟人——当然，如今这熟人已经被赐死了。一直以来都受到御膳房的暗地里关照，这些年，虽然她份位不高，在吃食上却从未受到苛待，而柳八子伙食得到改善，靠的就是叶良人的人脉，改变的时间大概是半年前。

南玉摸着下巴沉吟，如此看来，这位柳盈盈的确不是个傻白甜女主，应该是个宫斗高手才是。这次事件，其中看不到她的半点影子。

访香问：“美人，我们查一查柳八子在此事的手脚？”

南玉起身：“查什么？太后都查完了，皇上也确认了，还能有错么？好了，在宫里呆得身子都钝了，出去走走。”

访香不太明白，只能紧紧跟上。

小陈子很有眼色地避在边上，恭送她离开。

南玉出门前嘱咐了一句掌宫总管：“将那小陈子安排一下，让他照顾本宫那些花草。”

掌宫总管恭敬应下。

今天难得开了大太阳，不少人都走出房门松散筋骨晒晒太阳，南玉此时懒得和一群女人拼心眼，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散步赏景，感受着冬日的暖阳。同时脑中仔细回忆前世的事情，想找一找关于柳盈盈的信息。

按照柳盈盈前世对南玉所说，她出身小官之家，但是父母恩爱，兄妹感情很好，家中父亲虽然有小妾却不受宠，柳父常年和柳母在一起，所有的孩子都是柳母生育的。

因为父母如此，所以柳盈盈觉得皇帝既然喜欢她，也该如此。

南玉：所以是家庭影响了柳盈盈这个超前的观念？她保留意见继续往下翻记忆。

柳盈盈出位前，原主一直是温厚的代表，柳盈盈出位后，说起温柔，所有人都想到的是柳盈盈。南玉仔细分析这个印象产生的原因，抽丝剥茧，发现根源在柳盈盈与太子的相处上。

太子顽劣，对所有女人都恶劣，但是柳盈盈和他相处时永远目光温柔包容，遇到太子不对之处，又会语气轻柔却坚定地指出他的错误。

南玉意味不明地感叹：慈母啊！多温柔慈爱的后母！都看不出柳盈盈才比太子大了十二岁呢。

想到谁就谁来，刚感叹完，她就听到了那个小恶魔太子的声音，又是那副呼呼喝喝的欠揍样子，不知对谁喊着：“把孤的东西拿过来！”

南玉顿住脚步，毫不犹豫转身。

这种熊孩子，谁爱攻略谁去，被他气得内伤，揍三顿都补不回来。当宠妃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可不是为了养熊孩子。

“太子不喜欢我没事，不要折腾自己，大冷的天出了汗容易风寒，您一病，皇上不知道多心疼着急。”

是柳盈盈的声音。

南玉停住离去的步伐，回身往前走了几步，借着竹林的遮挡看向外面两人。

她挺好奇柳盈盈前期是怎么收伏这个太子的——这在前世一直是个谜，当大家回过神的时候，柳盈盈已经得到了太子的认可和皇帝的宠爱，只要有他们三人一起出现的地方，三人跟一家三口似的，即便是高位妃子都成了尴尬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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