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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小雨打在她身上。
陈月歆麻木的望着关闭的殿门,趁着雨势小了,又木然的动了动嘴,努力道,“当日,是我不该贸然出手,打伤你,事后我应该亲自登门为我所失道歉。”
“今日,我不该与你厉色相对,我既有错,便该认错领罚。”
“无论是当日,还是今日之事,错皆在我。”
“青龙无辜,只求一缕仙力,助他解此危难。”
此刻的她像极了在风雨中飘摇欲坠的枯草,连带着眼神都涣散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有一个诱惑的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再忍了,燃烧起这天地间最极致的火焰吧,将碧霞宫烧得干干净净,将那个仙童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好痛,灼烧感顺着血液直冲大脑,疼痛感在脑子里炸开,又是那般濒死的感觉,好像下一秒,火焰就要突破她的身体,喷薄而出,锐不可当。
但她压住了,她往前一倾,双手撑在地面上,细碎的石子磨破了她的掌心,在她的手底下化成了齑粉、化成了灰烬。
她默念静心神咒,就好像此前教她的那道冷冽的声音就在身边一样。
这冷冽感恰到好处,令人感觉舒适而安宁。
云开雨停,破雾见日。
陈月歆还没起来,水滴顺着她贴在耳际的头发,经由她完美的下颌线,滴在地上,滴在她两手之间。
她正欲再重复一遍诚恳至极的道歉之语,大殿的门却忽然开了。
白衣进入了她眼底的视线,走近的人是仙童。
他在她面前站了几秒,然后蹲下了身子,把手里的一团金光捧到了她眼前。
“这是娘娘让我交给你的,拿了就走吧。”
金光倒映在陈月歆眼里,引燃了她眼里晦暗的光,那的确是碧霞元君的仙力不错,她如获珍宝一般,难以置信道,“真的、真的是给我的?”
仙童别过了脸,故作不耐烦道,“都摆在你面前了,那还有假?”
陈月歆小心翼翼的把仙力收入容器之中,低声道,“谢谢。”
仙童一甩袖子站起身来,依旧冷言道,“你走吧,以后别来碧霞宫烦我了!”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力,也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眼底欣喜,脸上笑容明媚,好似一抹绽放的朝阳,本想再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歉意,却先瞥到了仙童白皙无暇的脖颈。
陈月歆惊讶道,“你、你的脖子……你脖子上的伤疤,消失了!”
“你就不用说这种话哄我开心了,多少年都没好的疤,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仙童不信,转身要走。
她赶忙道,“我没哄你,真的,你自己摸摸看啊!”
仙童将信将疑的抬起了手,覆盖在自己光洁平整的皮肤上。
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诧异,最后变成了高兴喜悦,手中化出一面镜子,亲眼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疤痕果然消失了。
“真的没了,真的没了!”他激动地叫喊起来,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跟着竟是涌出泪来,哽咽道,“娘娘,我终于不用再给您丢脸了,呜呜呜……”
“大好的事儿,你哭什么?”陈月歆道,两人之间方才那种针锋相对的气势全然消失了。
“谁哭了?我才没哭,我这是开心!是笑出来的!”仙童侧过身去,忙擦了眼泪,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洋相。
一道肃穆的声音自殿内飘了出来,唤道,“童儿。”
出来的女人仙袂飘飘,流苏随风而动,裙裾上以金丝绣着云纹,手里执一拂尘,眉目间和善可亲,又透着一丝英气与庄重。
仙童闻声回头,立即行礼,叩首道,“娘娘。”
陈月歆顿了一下,稍加思索,也敬了一礼,道,“朱雀见过仙子。”
碧霞元君微微点头,道,“你与本君座下童子之私仇,今日已了,你诚心祈求九神仙力,也已尽得,自去救人便是。”
“仙子所言,我当照做,但有一问,还请仙子解惑。”陈月歆客气道。
“你是想问,童儿的伤疤为何一瞬之间就好全了吧?”碧霞元君嘴角轻笑,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陈月歆直言道,“正是。”
碧霞元君示意仙童起身,与陈月歆站在一处,这才开口道,“童儿,你脖子上那道疤痕,早在采集雪莲种那日,你负伤而回,本君为你疗伤后,就已经见好了,原本只需三日,便可尽消。”
“可是你心性不坚,传言入耳,认定朱雀性恶,怨恨盘桓心中,与你自身仙力相悖,故而形成了这一道如何也消不下去的疤痕。”
闻言,陈月歆坐不住了,道,“好啊,原来本大人给你背了黑锅了!”
碧霞元君伸出手里的拂尘,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接着道,“朱雀,此事并不全无你的原因。”
“其一,你伤人之后,既知他是本君座下弟子,也就是同道中人,便该登门致歉,聊表心意,不该妄自尊大,自认他不过一小小童子,就不放在眼里。”
“其二,传言虽是传言,但不会空穴来风,你若能时时自省,或者做事不那么冲动,或许有关于你的传言会正面一些。”
陈月歆会永远记住今日的教训。
但至于碧霞元君的话她到底听没听进去……其实就连九天玄女教她的话她都很真正的记住。
若真的改了,和其他的人千篇一律,那朱雀还能叫朱雀吗?
只是眼下她自知自己的确理亏,便不做声,敛了性子,毕竟才得了碧霞元君的恩惠。
碧霞元君看着两人,说明道,“童儿今日见朱雀心诚至此,消了怨恨,自然解了这一桩因果。”
她说罢,仙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眼中闪着澄澈的光,主动伸出手来,别扭道,“看在娘娘亲自为你解释的面子上,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陈月歆扯了扯嘴角,却不与他握手,只是与他击了个掌,算是彻底和解。
碧霞元君欣慰的看了一眼两人,又冲陈月歆道,“有因必有果,万事万物皆可成因,结善果或恶果,都在你行事之中。”
“你去吧。”
陈月歆应下此言,便离开了此地。
望着远去的朱雀,仙童自言自语道,“娘娘,今日所见朱雀,好像与传言中不尽相同。”
“此话怎讲?”碧霞元君将拂尘搭在手上,笑问道。
仙童道,“她虽然性子急了点、脾气躁了点,但不像是传言中那般泯灭心性、狠戾毒辣的样子。”
碧霞元君点破道,“光凭传言断定一个人,定然会有偏颇,要了解一个人,只有亲自去接触这个人,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何况,他们四位追随的乃是玄女,玄女身边怎容得下异类邪魔呢?”
再说汝南。
又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汪文迪和瞿星言仍是直奔老薛家去了。
按前几个孩子失踪的时间来算,每两个孩子失踪之间都只隔了一天,若还有第四个孩子要失踪的话,算下来就是今天了。
不过这一夜相安无事,清晨各门各户也都虽日出而作,还未听到谁家孩子丢了的消息,若此事就到小柳为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与昨天来时一样,老薛依旧对两人以礼相待,而他的女儿薛林钟也依旧对两人冷脸相向。
老薛指了指屋门口和小薛房间门口的香炉,道,“大仙,这俩炉子我一直没动哩,就等你来看了!”
门口的香炉上三支香都完全燃尽了,汪文迪瞥了一眼,便示意瞿星言去把屋里的香炉取出来,放到院内的阳光之下。
瞿星言依言照做,小薛房间门口的香炉中也是燃尽的三支香,整整齐齐,和门口的状况一模一样。
汪文迪眼神微动,问道,“你确定昨晚没碰过香炉?”
老薛点头答道,“没碰过!我点上香就回屋了!”
他继续问道,“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老薛脸色微变,回想了一阵,眼里流露出害怕的神情,道,“我没敢看,就听见了一阵野兽的怒吼,感觉咱家房子都要塌了似的,想起大仙你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看,我就蒙在被窝里,一直听着那动静停。”
“动静持续了多久?”
“快一个小时,断断续续的,实在是吓人!”
这时,薛林钟端着个盆正从旁边走过,不耐烦道,“我说爹,你就别跟着神神叨叨的了,昨晚哪有什么野兽的叫声啊,我和妈还有奶奶都没听见,成天往家里拉这些不靠谱的人,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跑两趟治安队呢!”
“你这孩子!尽捣乱,还不快去干活!”老薛生气道。
“别急,”汪文迪冷笑一声,拦住了薛林钟的去路,气势上比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可要强得多,道,“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女儿。”
“别问我,对你们这种招摇撞骗的人,我无可奉告。”薛林钟率先移开了视线,拒绝道。
“哦?”汪文迪将手里的香炉抬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阴阳怪气道,“你们家香炉还挺有个性的哈,同样是燃烧三支香,我手中这个里头的香灰却比大门口那个多了接近一倍,这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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