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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东厂督主,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东厂的人一直监视着宋世良,他带走了阿琅,必然很快传到公孙怀的耳边,可他并不畏惧,何况他曾对公孙怀夸下海口,如若下回没把人看好,他便不会再放手。
“阿琅,回府了。”公孙怀坐在马车内,未曾露脸,清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阿琅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还没到他回府的时辰,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这儿,回去又要斗智斗勇,还得想好怎么解释。
其实她早就归心似箭,奈何身不由己,公孙怀能亲自来接她,她心里还是有点小窃喜,因而她马上把宋世良抛在了脑后,朝马车奔去。
才跨出一步,宋世良就拽住了她的小细胳膊,吃痛之下,阿琅龇牙咧嘴地回头,只见他露出一口银牙,笑得老奸巨猾,仿佛在说:来了本大爷的地盘,休想跑!
“宋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劫走咱司礼监的人,到底意欲何为?”阿琅斗不过宋世良,找与公孙怀一同前来的曹元亨当救兵,曹元亨虽然讲话细声细气,眼神却充满压迫的气势。
“督主难道忘了当初宋某说过的话了么?”宋世良无视了曹元亨,这让曹元亨心灵受到了创伤。
马车之内的人没有了动静,宋世良乘胜追击似的,挖苦道:“督主不吭声,是想当缩头乌龟么?”心底嘲笑他这只老乌龟本来就没有头。
欺人太甚,说这话不就是在指桑骂槐,曹元亨憋了一肚子气,可督主不吭声,他又不敢动手。
眼看局势紧张,阿琅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去掰开他的手,甚至以指甲抠他的手指,都快抠破了他都不松手,阿琅气道:“宋世良!你快松手!”
情急之下,她直呼其名,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得罪他,更不知自己的行为正在深深伤害一个大男人的心。
不知是不是好胜心作祟,宋世良咬了咬牙,道:“我说过不会再轻易放手,何况方才在我祖母面前,你已经答应了嫁给我。”
“你无赖!我没有!”当着公孙怀的面相互纠缠,不是宋世良疯了,就是她快疯了。
“阿琅……他什么意思?你要嫁给他?你不是……”站在一旁的曹元亨莫可名状又错愕不已,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总算明白了,为何督主待她不同于常人,原来是他自己蠢钝如猪,亏他在督主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居然一直以为阿琅是男儿身!怪只怪她和督主一样,拥有一副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
这下好了,连曹元亨都知道了她的身份,阿琅真是欲哭无泪,偏偏最想为她保密的公孙怀仍然处变不惊。
“曹公公,此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也是迫于无奈……”一时半会儿,阿琅难以解释,只求宋世良行行好,赶紧放了她,“宋大哥,算我求你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又何必呢?阿琅的心里早就有了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瞒下去了,大家索性把话摊开来讲。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宋世良的眼神动了一下,继而露出不可言喻的失落和不甘,还有一丝伤痛,“呵,终于说出实话了,可你应该清楚他是什么人,跟着他将有什么后果。”他一面说,一面看着马车的方向。
“不管他是什么人,这辈子我都跟定他了!”阿琅发起狠来也是个不顾性命的,她使劲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尝到了腥甜才见他松手。
挣脱了束缚,阿琅哪里还管他,连忙撒腿就跑。
“人都跑了,曹公公还不跟着走,愣着是想留下来用顿便饭么?”宋世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朝一旁云里雾里的曹元亨讥笑道。
曹元亨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今日之事,日后再算!”说完愤恨地甩了甩衣袖,扬长离去。
阿琅上了马车,曹元亨驾着车,一个个都离开了,徐妈已嚷嚷着让他进门吃晚饭,手疼,心更疼。
*
阿琅打开车门的瞬间就对上了公孙怀冷漠的眼神,这眼神太陌生了,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未曾在她面前露出过这种淡漠疏离好像从来与她未相识的眼神。
“督主,您需要我解释一下么?”看到这样的眼神,阿琅十分识趣,他一定是在生气,所以她把主动权让给了公孙怀。
“阿琅。”公孙怀开口了,阿琅心神一颤,连忙坐到他身侧,腰杆挺得笔笔直,竖起耳朵来听他继续往下说,“你想回永安么?”
还以为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的语气问她想不想回家,说实话,她想回家,可她早就无家可归,如今于她而言,有公孙怀和阿玕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她摇了摇头,道:“从我和阿玕上京的那日起,我们就回不去了,督主,您是不是想把我赶走了?就算您要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您的!”
“可是留在京师,总有一天我会连累你。”公孙怀的冰冷眼神并非针对阿琅,而是这个世道,他得罪了那么多人,多少人想要取他性命,从前那些人找不到可以对付他的方法,可如今他有了软肋,早晚有一天,他们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大仇未报,阿琅无法名正言顺认祖归宗,前狼后虎,也许送她离开这个虎狼之地才是最妥善的选择。
可他们彼此牵绊,又要如何割舍。
“督主若是觉得宋大人接近我是为了对付您,您倒不必在意,这是我与他的私事,方才我也与他讲得明明白白,我的心里有了人,只能把他当大哥,今日之事也确实是意料之外,他家里人要给他说亲,他就拿我当挡箭牌,或许他是存有私心,可我压根儿没那个意思……我是贪生怕死,可我如今不想只顾自己的安危而弃您于不顾,或许您不知道,我这样觊觎您看上去很荒唐,可有些事儿,一旦萌生了念头,哪儿那么容易不再去想呢,您就当是我贪图您的美貌,您的权势,您的钱财……无论您是否答应,我这一辈子就想赖着您不走了!”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怕他要赶她走,她心里一急,大气不喘一声,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大口喘气,心“扑通扑通”好像就要跳到嗓子眼儿,她小心翼翼看他反应,却被他一个大力拉进了怀里,并且把她的脑袋紧紧按在他的胸膛,而后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你说出这样的话,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阿琅没想过什么后不后果的,只是心里有事儿,一定要跟您说了才舒坦,阿琅不想您再把我当个孩子。”他听了她的告白,非但没有责怪,而且还抱了她,阿琅很开心。
“我是个太监。”这一句隐晦的禁言此刻说来竟那般复杂。
“那我也喜欢您!”她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不懂那些男女之事。
“你可以嫁个好人家,将来子孙满堂,但是这些,我都无法给你。”公孙怀叹息告诉她这个残忍的现实问题。
想到这一层,阿琅脸红了,他的意思是他们做不了真夫妻。
“那些人就算再好,也都不是您啊,我看上的是您这个人,就包含您的一切,小孩子多麻烦呀,咱们两个人就够了!”她脸皮厚,别的姑娘羞于表达,可她就是直言不讳。
公孙怀沉默了一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嘴角却在不经意间扬起,“真的不反悔么?”
“不反悔!阿琅对天发誓,如若今后对今日所言反悔,就天打雷劈!吃饭噎死,喝水呛死,丢进厂狱受尽刑罚,死无全尸!您就找阿琅当您的菜户,咱俩做个伴儿,不至于到了晚年孤零零的。”
“发这么毒的誓,你知道厂狱是个什么地方?”公孙怀彻底释怀了,好笑道。
“不是人待的地方。”她虽没去过,但那些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没少听过,无风不起浪,十有**就是个和地狱没什么两样的鬼地方。
“我管着东厂,这么说我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像我这样的人,人人避而远之,长这么大,也没人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你是第一个。”公孙怀说的是实话,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没少往他这里塞女人,可谁见了他都瑟瑟发抖,又谈何真心相待。
“那阿琅岂不是很荣幸!”得知自己是第一个向他表露心迹的人既高兴,又难过。
“很荣幸。”是他感到荣幸才是。他们身份悬殊,若她想起自己是大夏的长公主,还会这般与他亲近吗?即便她愿意,满朝文武也不会放纵一国公主倾心于一个佞臣。
“督主,咱们到提督府了。”两人沉溺在彼此坦诚的甜蜜里,直到车外传来曹元亨的小声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而这两人的真情对白被曹元亨这个局外人听得一清二楚。
从他知道阿琅是女儿身开始,便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从来没想过督主是如此深情的一个人,什么十恶不赦,什么孤苦伶仃,他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督主!
爱屋及乌,也就接受了阿琅的存在,也许由她陪着督主,督主才不会孤独地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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