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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商皑碰瓷后,纪湫就再也没见过他。

这几日为了环金盛典的事日夜操劳,而商皑似乎也日理万机,夫妻各自忙碌,无暇分心。

下午,男团的经纪人哆啦要带着七个崽崽去现场彩排,上午茶水间里碰见纪湫,哆啦拉着纪湫品尝她从国外朋友庄园里拿的咖啡。

高脚凳上,哆啦谈及之前的事,让纪湫唉声叹气。

“其实当时我也后悔,说话有点没分寸。”如果不是祝桑大放厥词,迁怒米尔老师,纪湫不会与正在气头上的狂妄少年针锋相对。

哆啦:“没啦,祝桑人不坏,就是容易冲动。”

纪湫:“真是不省心,其他几个孩子没见得这样轻狂。”

一句无心的感叹,本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却不知此时祝桑手里正提着一个精心挑选,几番犹豫才决定送来的礼物。

“轻狂”、“不省心”,这两个词听起来这样地刺耳。

祝桑脚就像是灌了铅,有些难以接受地靠着墙面。

心中绞痛过后,他咬白了唇,毅然决然朝回走去。

“不过他实力不错,否则我也不会放心地换成金环盛典。如果是其他的团,我或许还会因为担心变动作而无法保证演出质量产生犹豫。”

哆啦,“所以总监之前批评都是假的咯。”

纪湫:“批评一点又能怎样,现在还不是他们可以得意的时候,要骄傲还早呢。”

祝桑不可思议地顿住脚。

他瞳孔慢慢放大,连呼吸也滞在了胸膛。

所以,纪湫是承认他的实力的?

祝桑的眼里充斥着难以掩饰的欢喜,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心跳的节奏都乱了。

最在乎的才华被认可了,那些对他性格的鄙夷,算个毛线。

不对,这语境明明是褒义的,那还谈何鄙夷?

祝桑回过头,望着玻璃门内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些小小的期待——总监……是不是不讨厌他?

祝桑鼓起勇气,朝前走了几步,决定把藏了好久的礼物送出去。

纪湫和哆啦喝完咖啡,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挥手作别。

而在楼梯间,隐隐有一道高大身影靠墙缓慢滑落。

他手里提着个礼物袋。

对于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的闪避能力,祝桑也很无奈。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

原本十拿九稳的彩排,最后却出了差错。

纪湫接到哆啦的电话后,难得地出现了慌张情绪。

“总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kin的舞蹈竟然和我们的舞蹈一模一样,这不会是巧合吧。崽崽们怎么办啊。他们准备了这么久,临时取消的话,粉丝会把我们骂死的。”

“我等会给负责人打电话,你们现在马上回来。”

哆啦:“总监……”

纪湫:“别啰嗦了,不是不演出,是换演出,不要着急,你安抚好他们的情绪。”

得到通知,上了车的七人各怀忧愁。

江玉拿着皮筋扎起金发,“换?现在还能来得及么。”

郁左宁垂头丧气地靠在车窗上,“明天晚上直播就开始了。我心态崩了。”

哆啦上车,“总监发消息说,让你们临时选一首曲子,一定是要盖过原创风采的。”

宣鸿狐狸眼睁圆:“不会吧,真要临时编舞啊。”

祝桑撩开深紫色的卷发,声音惫倦,“临时编舞就临时编舞,那些人剽窃我们的作品,就是不想让我们上台,你们愿意让这些人得逞么。”

“当然不想……”

祝桑:“那就行动,没别的办法了。”

回公司途中四十分钟,纪湫一直隔空与他们交流曲子。

最终一番讨论后,选择了三首风格比较符合的曲子。

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司,half七人团在全公司担忧的目光中走向了总监办公室。

领头的祝桑推开门,“总监,我们回来了。”

纪湫眼睛专注电脑屏幕,“随便坐——我现在把三首曲子放出来,你们进行最后的决定。”

第一首曲子风格偏韩风,卖点比较大众,编舞难度较低。

第二首风格有重金属节奏的质感,科幻风格是以往从未接触过的。

第三首曲子是一位日本作曲家所编,由各种半音升降调组合成神秘诡异的曲风,伴奏音是大多数普通观众难以分辨的小众乐器。

队员们很纠结,所以祝桑充分发挥平时独断专行的风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三首《与来世的第三重约定》。

纪湫再三确认后,得到来自祝桑三个坚定的回答,便拨通了助理电话。

“帮我订一张去日本的飞机。”

挂断电话后,纪湫拿起外套起身。

“晚上之前编完舞蹈,我在酒店跟你们开直播。”

“啊……我们不太行……”

后面那句话纪湫根本没听进去,早已走路带风地出了门。

事实证明,祸不单行。

面对没了航班这个事情,纪湫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那位日本作曲家前田先生是个自由作曲家,深居简出,脾气古怪,唐突地打电话过去,对方八成不会给什么面子。

据说此人把曲子当成孩子一样爱护,曲子的版权都在自己手里,只赠有缘人。

难搞是难搞,但这样大受追捧的曲子,若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明晚直播中,绝对会是吸睛的存在,届时必然会与kin不分高下。

但飞不去日本,她连努力争取的机会也不会有。

就在苦恼之际,纪湫接到了一个电话。

“夫人,听说您有急事要去日本?”

纪湫狐疑,不知道商皑的助理为什么要打来电话。

“是的。”

助理:“是这样的,总裁恰好也要去一趟日本,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总裁同乘专机,总裁其实只是有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要跟您说一下子呢。”

旁边商皑抛来眼刀。

如此卑微谨慎的语气,岂不是连带着他好像也很没面子。

纪湫:“这样啊,那我姑且听一听吧。”

一小时后,专机于云端平稳飞行中。

纪湫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瞥向对面正在看平板的男人。

男人黑西装,白衬衫,雅致端坐在边上,笔直的长腿交叠,一尘不染的皮鞋踩着高级短绒地毯,长睫鸦羽垂覆,目光一如既往地沉静。

像是又看见了不满意的方案,眉宇又深深蹙起,危险的严厉之色让斜上角偷觑的助理浑身发抖。

纪湫却在此时开口:

“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助理躲在前方眨眨眼。

前方助理知道着手在办的事出了非常弱智且巨大的差错,对商皑这种完美型偏执人格无异于毁灭性的刺激。

脑海里,浮现纪湫懒洋洋躺在雷区晒太阳的形象。

夫人果真全身是胆。

商皑深沉的目光投来,其中愠色还未来得及收敛。

纪湫望着他一脸被欠债不还的表情,打了个哈欠,“再不说我就睡了。”

助理眼看事态还能拯救一下,于是拼命摆手势企图暗示纪湫——直接睡吧,不要再用这种挑衅眼神看对面了!

信号持续屏蔽中的纪湫半眯起眼,疏懒与商皑对视。

助理在内心默哀,复又睁眼时,却看到他家总裁做了一个动作。

只见商皑似乎深吸一口气,将平板朝下放在膝盖上。

手头正忙的工作被晾一边。

“最近都在忙什么。”

纪湫显然才是无心交谈的一方:“事情太多,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件。”

商皑顿了顿,目光描摹纪湫惫懒的眉眼,思索了一番才斟酌着道。

“老爷子,想见你了。”

纪湫微愕,心想自己确实好久没去看爷爷了,当真有些心软。

商皑留意到纪湫不经意绞动手指的小动作上。

纪湫挣扎又纠结,偏偏不怎么坦率地哼了一声,语气说不上有多好,“我知道了,改天我会抽空去看爷爷的。不过你那天最好公务繁忙一下。”

商皑用茫然神色打量过去。

纪湫光速闪避,别过头去,手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浓密的发丝就盖住了大半张脸。

商皑身子微僵,就此作罢。

他收回视线,靠向舱背。

拿起平板继续处理工作,指尖在一小段文字中反复滑动。

调整坐姿,斜倚在椅子边,单手托着下巴,神色复杂思索着。

纪湫漫不经心地扫去。

深思熟虑后,略有些疲惫地吐出几个字。

“今天多谢了。”

声音不大,带着倦意有些含糊,需得仔细去听。

商皑认真而专注地敲打着什么,眉眼平静如水,肩背略略弯着,从后颈到指尖的线条完美流畅。

“那你可得记住了。”拿出手机瞧了下,眼睛也不抬,“我帮你在备忘录记下了。”

纪湫本来已经缩进毯子里,闻言倒有几分吃惊。

不由在另一侧回过头去,心想这人什么时候也单纯到把她的话当真?

“真是……有劳您了。”

“不客气。”

对方手机早就扔到一边,游刃有余地搭着腔。

纪湫转过去头去,从眼皮缝里鄙夷了一番窗户映出的倒影。

一想到密密麻麻的百万订单信息里,乱入一句“四月二十日,纪湫搭乘商皑顺风机一次,承诺归还人情”,纪湫就觉得十分好玩,就着窗户影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的侧脸。

电光火石间,商皑就像感应到了纪湫的嘲谑,往玻璃窗看去。

窗户上纪湫的倒影却睡颜安详,呼吸均匀,睫毛都没动一下。

前方助理收回偷看的目光。

别有深意瘪了瘪唇角——他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要替夫人操心?这两个明明搞地下情搞得这么火热,现在还假装互相不熟悉。

做作!太做作!

切,真是把狗骗上飞机杀!

哪里有降落伞?他想直接跳下去。

=

到了东京的酒店,纪湫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了电脑,开启直播。

此时的商皑并不在身边,具体纪湫也没过问,似乎是有急切要解决的事情,需要他立即前往。

累瘫在舞蹈室的七个队员,以为接不到纪湫的视频,都想要偷偷懒休息了,不想凌晨两点,被纪湫的视频邀请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

视频里,纪湫挂着黑眼圈,背后是装潢舒适的大套房。

庄灿成:“总监,你到了?不是说没有航班吗。”

纪湫一噎,使用转移话题大法,“别废话,快跳给我看。”

郁左宁有些紧张,“舞蹈虽然总算有个大概的样子,但我们没试过这种风格,一直欠缺点什么,所以……”

老师团一起评判,也总觉得少点什么。

唯美到极致的艺术曲风,是他们这种跳惯了动感酷炫节奏的年轻人很难驾驭的。

况且,“来世的三重约定”偏偏节奏并不慢,情感饱满复杂,表达欲也相当强烈,很容易导致动作诠释杂乱。

纪湫最开始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把困难直言相告。

因为这首曲子一旦诠释好了,那将是登峰造极的视觉盛宴,其惊艳程度,是大多数的舞蹈难以企及的。

视频里,众人汗流浃背地跳完,并不满意地哭丧着脸对着纪湫嗫嚅。

“感觉,这首曲子力量太强了,我们领悟不出来。”

祝桑一言不发地立在旁边。

舞曲主要是他在编,决定也是他下的,此时他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纪湫站起身,“没有我想象的糟糕。”

她在来的路上,反复听过这首曲子,也查阅了相当多的资料。

“与来世的三重约定”,听起来音调变幻莫测,抽象至极,但实际上只要参透那隐藏在背后的小调,那就极好理解了。

这,就是曲子的密码。

“如果你们查找过它的歌词,可以发现,里面有很多《怪闻》里的传说,带着浓厚的宗教神秘色彩。”

视频里,几个人拿着手机一遍遍地看歌词。

之前不是没看过,但好多名词他们都不懂,而且搜索出来的也并不全面。

“这首歌在前田先生所有作品中,其实算不上耳熟能详的曲子,但也有一些解释,不过我个人理解,这个作品不是大众认为的‘救赎’,而是‘成全’。”

一个含冤而死,无法进入轮回的鬼魂,在挣扎与质问中得知自己背负原罪,永世不得超生的命运后,于自我救赎与自我毁灭中,因怨恨天神而决定了同归于尽。

直到有个女孩误入了他罪恶的领地,摘下他虚伪黑暗的面具,抚摸他丑陋斑驳的疤痕。

这一星半点的温情让他领悟到,原来心如坚冰的自己,其实一直在痛苦着。

因为痛苦和悲伤,所以才有了怨恨。

作为罪恶源头的他,产生的动摇被追随的怨灵发现,怨灵说,女孩是天神用来迷惑的诡计。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女孩推出了这个世界,以一人之力在邪恶的深渊战斗。

从此,他再没见到那个女孩。

不得不承认,天神是最后的赢家,他甘愿一败涂地。

歌曲的结尾,陡然转为哀而不伤的曲调,是蒲公英和阳光的味道。

少女路过柿子树林立的小径,被果实砸中脑袋,抬头一看,是咧嘴笑得顽劣的少年。

少女涨红了脸,抡圆了手把柿子砸了回去。

少年大惊失色,躲避时落入了水中。

曲子以“一念之间,不下地狱”这句清唱结束。

原来,女孩为了得到三个愿望,欺骗了少年,当任务完成,天神应诺给予三个愿望。

她极目远眺,“我能许愿让他解脱么。”

神:“不能。这是他的原罪,原罪无解,永不消失。”

女孩:“无解,就换我承受,许愿的机会给他。”

神:“想要替他承受,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他将只有一次机会,而你要入地狱煎熬。”

破除了无解的魔咒,他只要许愿自由就能解脱,与此同时,女孩就将掉入地狱,永不超生。

然而面对这样的后果,女孩却点了头,“我本是无望之人,让我替他走完接下来的苦,也无妨。”

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孩嘴唇微动。

神又来到深渊。

在永恒孤独里沉沦的他得到许愿权利的时候,并不知女孩为他的自由将会承受坠入地狱的折磨。

神:“你可以许愿,让我给你自由。”

他:“她回家了吗。”

神:“没有,她死了。”

他愣住。

神:“岂不正好,她欺骗了你。为了能让自己受益,不惜让你失去最后的机会,这样自私的人,你何必再管她。”

他沉吟,似没有听进神明的话语:“这一世她过得很辛苦,来世,希望她一生顺遂。这就是我的愿望了。”

显然,他不知道女孩没有了来生。

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想获得自由么?”

他双目合上:“只要她不再满身桎梏,我就是自由的。”

冗长的沉默后,响起神明充满困惑的叹息。

“你们说了同一句话。”

他忽而抬眸:“什么?”

神明:“她牺牲巨大的代价,破除了无解的魔咒,你牺牲了自己的唯一所愿,又换了她来生。”

他们的魂魄各有缺陷,无论哪一方败北,真正的赢家都是神明。

但荒唐的事,他觉醒了保护之心,而她在获胜后也觉醒了悔恨之心,这两个本该无情无义的人,却互相成功救赎。

这次一败涂地的,是天神。

他们灵魂的缺憾消失,原罪也迎刃而解。

在蒲公英纷飞的春天,两个人再次于俗世相遇。

三重约定,互相成全,终得圆满。

纪湫讲述得很简单,但视频对面的众人却听得目瞪口呆。

这对于聆听过无数遍歌曲的队员而言,只言片语足够令他们茅塞顿开。

耳畔回荡着曲调,只觉得温情款款。

原来,这样怪异复杂的曲子背后,却有这样一段柔情小调。

纪湫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在宽敞的地毯上跳动之前在脑子里编排的动作。

“祝桑整体编排的舞蹈可作为大致骨架,只需要改变其中一些微小的细节。”

视频里,大家都有些茫然。

难不成总监是要亲自指导?

可是她会舞蹈吗?

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困惑,在纪湫跳出祝桑的开场舞后,都归于沉寂。

曲子一开始,就是波云诡谲的调子,迅疾的节奏犹如一场风雨欲来的灾难,但实际上却是男主人公在雷电交加中质问上天,无辜的他却被上天降下雷劫遍体鳞伤。

这个时候,表达的情绪,该是震怒,毁灭,疯狂,自暴自弃。

此开头的动作,由地面鱼跃而起,变换的只是手部的角度和伸展。

“接下来,进入第二小节,是女主人公进入罪域,她用虚伪的温柔成功感化了男主人公,所以动作该是柔软的,但由于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的欺骗心知肚明,不忍拆穿,自欺欺人,所以温柔中带着悲情。这个时候加一个膝转,难的是用肌肉的力量来降低旋转的速度。”

“进入后半段的时候,激烈爆发的肢体动作没有错,但这本该是男主人公与同伴反目成仇保护女主人公的情节,在这段空白处的音律之中,快速偏过头去,停顿两拍,回头后颔首。这里表达的是留恋,和坚定。”

纪湫示范的过程中,注意着动作,丝毫没有察觉视频对面人的愕然神情。

庄灿成和郁左宁交换了个眼神,又是佩服又是慨叹。

祝桑站在前端,认真地看着动作,目光中也带着几许不可思议。

原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女人。

没想到,初次一来,就拿下了环金盛典。

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又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领悟到歌曲背后的含义,且不仅完整复制看了才一遍的舞蹈,而且还进行了再编排。

这是多有才华的人才能做到这个份上。

有天赋异禀的舞蹈能力,也有作为总监在资源人脉掠取中的巧夺手腕,这样的人,他竟然之前还真的认为她什么都不懂。

不懂的人,是他才对啊。

祝桑呆呆望着屏幕,百味杂陈的时候,纪湫已经结束了示范和讲解。

她把湿漉漉的额发抹开,脸上是完成了所有舞蹈任务的自信笑容,“好了,你们再来一遍,我看看效果。”

众人一愣。

“啊……我刚刚……没记住动作。”挠头。

“我也是……”挠腮。

“哈哈哈,不好意思啦,是我们太笨。”抓脖子。

纪湫根本不信,叉着腰心急如焚,“你们哪里是没记住,就是没认真!”

都惊讶去了,哪里来心思去记动作。

郁左宁哈哈笑着,“总监跳得太好了,我们都欣赏去啦。”

纪湫虽然难免心花怒放,但表情依然严肃,“那我再带着你们跳一次,最后一次!”

曲子进入得很快,纪湫进入状态也很快,背后的一群人稍逊色,但在一小节结束后,所有人心思都跟了上来。

纪湫背对着众人,放慢节奏,有意等待,同时也提醒着队形变化。

一曲结束,舞蹈室响起掌声。

米尔迫不及待地把上前来,视频里全是她的脸。

“总监,感觉对了,太棒了。”

身后的组员也赞许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节目要是搬上典礼,一定震撼全场。太有层次感了!kin这次休想得逞。”

纪湫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几分,“夸张了,夸张了。”

这首曲子本身相当难驾驭,多数时候编舞都追不上曲子。

但如果编舞和曲子彼此相衬,就会大放异彩。

舞蹈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抠动作,但歌曲的版权还没着落。

天微微亮的时候,纪湫就关掉视频,往前田先生所居住的河畔小院赶去。

今日的天空阴沉沉,等纪湫爬上半山腰时,已下起蒙蒙小雨。

敲开小木门,一个面目和善的女人帮她开了门。

“你好纪湫小姐,我是前田先生的助理。”

此前纪湫想方设法要到前田先生的联系方式,和这位助理小姐有过预约。

彼此打过招呼,助理小姐就把纪湫引到了一间茶室。

典型的日式庭院,假山小池相得益彰,屋前屋后都是密密匝匝的植被,四周安静美好,空山鸟语,流水潺潺,如鸣佩环。

但此时的纪湫,完全没办法感受到这心旷神怡的悠闲。

捧着装满茶汤的粗陶小盏,喝过两口,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前田先生。

约莫五十的老先生,花白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灰黑色调的浴衣前来。

他不苟言笑,深刻的法令纹令他看上去更显威仪。

纪湫:“前田先生您好。”

她本想继续介绍,却被他挥手打断。

前田先生用日语道:“我知道你是谁,想买三重约定那首曲子的版权对吧。哼,我看过所带的那七个男孩的舞蹈,简直不堪入目,我怎么能让你的舞蹈来玷污我的艺术!”

助理表情有些尴尬,对纪湫翻译:“前田先生说,他不太认可那七个男孩的舞蹈,并不想把版权卖给您。”

纪湫藏在桌下的手收紧,亲善微笑:“前田先生,这次贸然前来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但不瞒您说,这次实在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但我团里的有位名叫祝桑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十分热爱您的曲子,他始终努力想要成为能够配得上您曲子的舞者,即便是在这样紧迫的时间下,依然破釜沉舟地挑战着。”

纪湫一边说着,助理小姐一边翻译。

“舞蹈质量的问题,实在是抱歉,但请您给他一个机会,他梦想着能领悟前田先生的创作心情,并以自己的方式带给更多人艺术的感动。”

前田先生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纪湫,似乎是在打探她这番真诚话语的虚实。

过了半晌,他抬头看了看天。

小雨歇停,乌云飘散,一缕缕云隙光洒了下来。

前田微微合目。

“希望你不是说的假话。”

还没翻译过来,纪湫已经激动站起来深深鞠躬,“谢谢前田先生!”

翻译小姐:“?”

前田:“?”

这不是听得懂日文吗?

纪湫起身,看着眼前二位目光的复杂,才反应过来自己穿帮了。

她有些囫囵道,“我日语并不好,所以不敢贸然与您对话。”

纪湫各种语言都会一点,都是基于前世歌唱家姐姐每日疯狂洗脑。

学会日语的契机,也是姐姐在看一部经典动漫上头后,拉着纪湫一起观看,在弹幕中流动的音译梗中无法自拔,在片头曲的调子里重复惆怅。自然就学到了点词汇。

前田转过头去,又哼了一声。

他还是记得自己刚刚第一句话是怎么数落纪湫的。

但同时也诧异,既然话都说的这样绝了,这个年轻人竟然还能笑脸相迎,如今倒令他颇为窘迫。

拜别了前田先生,纪湫跟着助理小姐一同进入走廊。

助理小姐苦笑,“要不是您说事发突然,不能耽误,真的该天气晴朗的时候来呢。”

纪湫并没有理解助理小姐话语背后的意思:“只是小雨,山路还算好走。”

助理小姐似乎也松了口气:“不过好在先生做决定的时候,恰巧拨云见日。这说明您接下来会一切顺利呢。”

纪湫谢过助理小姐的祝福,全身轻松地坐上地铁往酒店而去。

微信里告知了前田先生已经答应卖出版权的事情。

在米尔老师宣布这个消息后,舞蹈室里爆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

“前田不是个老顽固么,总监怎么拿下他的?”

“没想到这么顺利!我的小心脏终于可以健健康康了。”

祝桑在热闹之中,一个人倚在边上,目光映衬着室内璀璨夺目的光,低头时叹了一声,唇角轻轻地扬起一抹弧度。

日式庭院的一角,一个年轻人垂头丧气地趴在地板上,在门推开以后,叫苦不迭。

“我亲爱的大伯父,您不是都爽快答应了么,为什么还要为难纪湫小姐,我如何同那位好友交代。”

前田坐下,“那是你的好友,并不是我的好友。”

山崎死鱼眼盯了半晌,最后爬了起来,“算了,事情没办好,我得向我的朋友承认错误。”

怨声载道地出门拨通电话。

前田补充:“版权我给了。”

山崎暴躁:“然而我并非是感化您这犟骨头的人。”

前田望着天空:“这是神明的旨意。”

山崎扶门:“神明并没有这么闲。”

门合上半边,山崎脚步声远去,前田严肃的脸忽然笑容灿烂,满面红光。

“今天出现阳光,现在是善良温柔的前田。”

=

商皑跟日本的合作商辞别后,在前往机场的车上接到了来自好友的电话。

“商皑先生,我是智子的丈夫。”

商皑听语气,似乎事情不太顺利。

“您好,山崎先生。是不是我的拜托令您有为难之处?”

秘书在前面听着,这流畅的日语,温柔沉敛的嗓音,简直就跟之前动漫声优一样令人心神荡漾。

中二病隐形患者秘书小姐脑海里已经有了纸片人的画面。

“玖兰大人,杀殿,双炽,巴卫……盒盒盒盒。”

重温一遍!重温一遍!

秘书小姐暗暗花痴的时候,后方商皑松开交叠的腿,手轻轻揉了下眉头,目光并未有片刻离开腿上纸页蚂蚁般的字段。

电话中,山崎颇为难堪,“不是的不是的,那个……版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只不过我似乎并没有帮上什么忙,都是您妻子自己的能力呢。”

听山崎说起,商皑翻阅书页手指一顿。

合上文件,彬彬有礼致谢:“如果没有您,或许我妻子连前田先生的面也见不着,您太见外了,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您专程打电话来致歉的。本该是我亲自来找您们夫妻二人答谢。”

山崎心理负担少了些,豁朗笑道:“商先生真是客气,智子提起在a国那段留学经历时,经常向我感慨有幸结交商先生和齐先生这样的优秀朋友,在学业上承蒙照顾一直未能报答,十分遗憾。这次你们夫妻二人走得匆忙,我与智子没能尽地主之谊,实在惋惜。下次来日本,一定要留下来吃顿便饭。”

电话里,山崎和善地笑了几声,又联想到当时在后面旁听前田与纪湫对话的场景,感叹道,“您夫人是位相当优秀冷静的女性,智子一直十分欣赏这样的人,想必一定会情投意合。”

商皑听着自来熟的山崎喋喋不休,视线移向天边烧得红艳艳的晚霞。

最讲究效率的他,今日却在山崎完全没有挂断之意的啰嗦里难得耐心着。人虽不在场,却已从健谈的山崎口中了解了纪湫在前田刁难下依然成功拿到版权的经过。

只从这只言片语,脑海里似乎就浮上她那张原本肉乎乎,嫩生生,却写满倔强,企图扮演强大的脸。

后视镜里,司机和秘书在听见后座破天荒持续了十分钟的电话粥,纷纷表示诧异。

这位老同学的丈夫,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吗?

不像吧……

两人不约而同狐疑抬眼望了下后视镜,却见伴随着温和的应声,垂眸思索着什么的男人,一笔落墨,嘴角忽地点染开笑意。

察觉视线的商皑眉头迅速皱起。

秘书小姐赶紧回头坐直,芒刺在背。

樱花繁茂的季节,风轻轻留下一吻,如雨如幕的花瓣便纷扬坠落,在绿水上停摆上一片片柔软的小船。

波涛在下方悄悄荡开。

=

与此同时,纪湫已经乘坐飞机赶回了a市。

米尔老师和一众工作人员都前来接机。

纪湫平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隆重场面,还有点不习惯。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不由自主地板着一张脸,“你们接我干什么,现场怎么样了?”

米尔:“都准备好了,他们提早去了,赶在第一个完成彩排,之后就是节目衔接的问题。哆啦在那边守着呢。”

纪湫:“好,我现在要去一趟。”

米尔震惊:“您一晚上没休息了,身体受得了吗。”

纪湫:“你现在让我回家我也是提心吊胆的。”

风风火火赶到现场,几个成员坐在后台化妆间,都有些紧张。

纪湫在此时推门而入,蔫哒哒的少年们腾地站起身来,目光惊喜地投了过去。

“总监!”

大家似乎都没想到纪湫这个时候能赶回来。

纪湫环顾四周,“怎么一个个丧丧的,都要演出了,打起精神来。”

说完看向一边发呆的祝桑。

“祝桑,你跳第三小节我看看。”

突然被点名的祝桑一愣,在众伙伴纷纷让开空间时,有些犹豫地走上前来。

纪湫也不知道祝桑在想什么,看他一脸黯然,狐疑皱眉。

“怎么回事,你之前骄横跋扈的劲儿跑哪儿去了。”

祝桑抬起眼睛,“我哪里骄横跋扈了!”

对上纪湫审视的表情时,又心虚地避开。

宣鸿在旁边扯了扯纪湫:“刚刚kin来过了,队长跟他们吵了一架。”

不用说,肯定是各种挖苦奚落了。

纪湫:“我当是什么事。看来连那边也开始急了。”

祝桑对纪湫不以为然的态度感到意外。

纪湫没再说话,把米尔老师叫过来,让她负责再给他们抠抠动作,又拉来了两个健壮的员工。

“你俩,在上场之前,好好守着,谁也不许过来捣乱。”

“是!”

纪湫吩咐完就要走,庄灿成下意识拉住她,“总监,您……不休息一下么?”

纪湫握住他的手腕,拿开,“有人乱我军心,我怎么也得回个礼去。”

祝桑着急想叫住,唯恐因为自己而连累了纪湫。

可他才走到门口,纪湫吩咐的两个保镖就拦在他身前,对走廊严阵以待。

纪湫打听了kin所在的位置。

找过去的时候,化妆间的门正好半开着,里面传来谈话。

“什么小喽啰都敢来争,kin的位置是谁都能觊觎的么。”

“背靠沉鲸,就注定是顶流?啃妈一辈子的窝囊废。”

这时有个女音出现,“你们拥有庞大的粉丝体量,就算是在镜头前笑一笑,卖一卖风情,那些脑残粉都愿意买单,千万销量都是寻常水平。所以都不要有压力,当上台玩玩,这次国际音乐大赏的入场券自然会递到手里。那些废物都不值得你们给眼神,好好准备吧。”

kin经纪人袁巧给自己团加油打气后,带着队长许言枫出来吩咐事情。

“有个事情我要跟你说……”

话才开头,就立刻注意到前方立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身穿一套黑色高定,立体精巧的裁剪衬其肤白胜雪,身材窈窕。

披肩长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张美好俏丽的鹅蛋脸,此时眉梢微挑着,高高在上的目光戏谑地打量过来,生动又犀利。

袁巧一脸的浓妆,臃肿的身材硬生生被塑形内衣挤得前凸后翘,夸张得有些碍眼。在下意识自惭形秽中,生出浓烈的敌意。

她皱眉:“你是?”

纪湫环手,笑容是不加掩饰的逢场作戏。

“海蓝金总监,纪湫。很高兴见到你。”

袁巧生硬挤出笑,不知纪湫听到了屋里几句对话。

“纪总您好。”

纪湫淡淡注视着袁巧那只伸出来的手,轻巧地抬高视线,“金牌男团经纪人,果真名不虚传。”

袁巧尴尬地收回手,她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年轻人,柳叶眼,菱形唇,此时正皱眉低垂着眼。

纪湫从许言枫身上挪开,“今天的节目我很重视,毕竟之前的意外,让我更珍惜这个失而复得的机会,所以亲自来过来陪。不过刚刚来晚了点,不过……”

纪湫说话间朝着门内看去,目光在里面几个缄默的年轻人身上打量几眼,语调轻快。

“我刚来就听说有你们团的小伙子过去交流感情,想必两个团关系相当好吧。”

里间有个红头发的青年发出不屑的轻笑,“谁更那些垃圾关系好。”

队长稍微懂事一点,赶紧回头瞪视。

纪湫反而笑道:“就说嘛,感情一定很好,不然怎么可能连舞蹈节目都能编的一模一样呢,是吧。”

才走了五步,纪湫就听见屋内那些年轻人乱成了一锅粥。

袁巧气得手发抖,不顾kin里团员的安慰,转身去了楼梯间。

“版权,他们拿到了么!”

袁巧猜,纪湫如果这么嚣张地找上门,肯定做足了准备。

然而电话那头查到的时——

“没有,对方并没有授权。”

袁巧:“那奇了怪了,凭什么来找我算账?”

“不急,七点自然见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助理:商总,囤的狗粮怎么处理?

商皑:扔了。

助理:扔了太可惜了,夫人身边正好有一大群小奶狗和小狼狗,我连夜送过去。

商皑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很好,纪湫你做的很好,你等着。

2.

助理:“已知条件,已被骗进飞机,并飞机门已被焊死,求如何在没有降落伞的情况下躲避狗粮安全着陆?”

作者菌:“躺平,服用安眠药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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