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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树点了点头,“就是说,当时孟兰宴给闵玉的那个是假的。至于怎么会出现在闵玉的私人设备上——咳咳,你别忘了,郑惊渡。”

纪湫睁圆了眼睛。

对了,当时是借着对郑惊渡解释,才把火引到闵玉身上的啊。

“就说怎么那小子忽然对我道歉,原来是因为被孟兰宴洗了脑。”

要知道,郑惊渡不一定相信纪湫的话,但一定会信孟兰宴的话,也正是因为在孟兰宴那里得知了“真相”——詹妮弗就是被闵玉害死的——所以郑惊渡才肯来对纪湫道歉。

“不过,你真的确定那个布防图是假的吗?”

当时也就只有亚伦、孟兰宴、闵玉看过手机设备,除了他们以外,谁又能确定真假。

夏树对此展露出了一些颇为心虚的神色,“我读的微表情。”

小说里确实写过夏树犯罪心理学得也不错,不过为什么他现在的表情如此不可信?

纪湫难免流露出了怀疑神色。

商皑却在此时开了口,“是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纪湫扭过头望他,“你也看的微表情?”

一个打趣,却被商皑理直气壮地接下了。

只见他点了点头,并且说,“我大学时兴趣广泛,只要是关于心理方面的书籍,我都有拜读过。”

这话音一落,系统就忍不住蹦了出来。

【喂喂喂,过分了啊,系统好不容易发一次大招,全给揽自己身上了?明明是我给你开通的读心术权限好吧,不然你哪里看得到闵玉的心声。】

【闭嘴,积分难道不是我自己一点点挣的?】

系统无话可说,并被商皑踢出了脑海。

面上的商皑望着纪湫,说谎眉头都没皱一下,眼见纪湫脸上就闪出了光,“不愧是你。”

商皑喉结滚了滚。

好吧,他感受到了一丝罪恶。

就夏树的话茬,商皑顺水推舟,几乎是让他们都确定了闵玉当时是不认可这份布防图的状态。

纪湫和夏树以及商皑,当然不知道这份布防图到底是真是假,但闵玉知道真的布防图长什么样,才会确定孟兰宴这份图纸是在诈他,由此,被商皑看到了三个字【糊弄我】。

分析到此,罗列结论,便应该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了。

“所以,如果闵玉得到了真的布防图,那布防图会在他的住处吗?我们是不是得去找?”

商皑拧着眉头,“找确实是要去找的。不过,还得三思。你想想,孟兰宴为什么会去诈闵玉。闵玉明知道被陷害,孟兰宴没有抓到自己真正的把柄,却依旧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纪湫有些茫然不解,只依稀猜测,“有后手?”

夏树讳莫如深,把音量放到了最低,“是的。”

原以为孟兰宴只是找个借口把闵玉治罪,关进大牢以后整个事件也就算完了。

没想到,这竟然只是开始。

孟兰宴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对于孟兰宴的行动,我有个推断。”商皑慢条斯理地分析,“如果我是孟兰宴,那张假的布防图,绝非是完全在诈闵玉,真正要做的,是放松他的警惕。”

“让闵玉知道‘原来他也不确定,只是拿个假的诈诈我,而我真正的计划并没有暴·露’,这个时候,闵玉被逼到绝路,只会提早开始自己的叛变。”商皑沉了沉眉,“所以,孟兰宴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让闵玉知道蓝蝎会再容不下他,逼得他开始行动,走向灭亡。”

一环扣一环,孟兰宴这鱼饵可是放得真多。

原来闵玉不过也只是一颗鱼饵。

话都说到这儿,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照着商皑的推断,闵玉极有可能会被孟兰宴假装松懈放出牢狱,只待他回到别墅,拿出真正的布防图,开始里应外合的计划,然后被孟兰宴一网打尽。

纪湫忽然记起了什么,眼睛里亮了些许狡黠,“对啊,孟兰宴还不知道秘密通道的事情,可我们知道啊。”

那处秘密通道,便是闵玉引入敌人,或是逃亡的关键。

那么苍洱的营救行动,完全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树沉思道,“现目前,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出真正的布防图,发送到外界。”

只见他的眉眼拨云见日。

“蓝蝎会基地信息防护做得无懈可击,想要不留痕迹地传送信息,以我们现目前的贫瘠技术能力和设备机器,显然不可能,但现在却有个极好的机会。”

不用说,纪湫已经心领神会。

——那就是,趁着闵玉发送信息到外界的时候,拿他作掩。

闵玉的准备工作自然会做得十分全面,且孟兰宴为了引蛇出洞,也有心放水,不可不说,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如今之际,当是赶在闵玉出来之前,找到那个被他用来发送信息传递情报的设备。

但由于此刻孟兰宴定会对闵玉的住处严加看守,而闵玉也不会傻到自投罗网,这间住所,他们是万万不能接近的。

唯一能寻找的范围,应该是定在屋子外面的监控死角,最远也不会超出那片山坳。

纪湫力排众议,一定要参与晚上的“寻宝”行动。

商皑和夏树劝不动她,只好答应。

然而当纪湫在屋子里心急如焚地等信儿时,喜娜却告知纪湫,这俩人早就离开了。

纪湫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感。

果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纪湫气鼓鼓地等到了午夜,窗玻璃响了,打开窗户就看见商皑和夏树翻了进来。

起先夏树卖了个关子,把纪湫吓得要死,后来商皑鄙视了夏树一眼,说了实话。

纪湫才知,过程有惊无险。

那别墅是孟兰宴分给各高层的,房子本身不可能会有大型机关或者地下室,闵玉要藏也不会藏在屋子里。

但闵玉也是极有手段的人。

“如果不是我这样的推理小天才,就算是孟兰宴那只老狐狸也找不到机关所在。”

夏树洋洋得意,自吹自擂。

不过,他倒也没说假话。

那藏东西的地方确实难找,夏树是在一个破水缸里提了个拉环,屡次让商皑跑了几个点,才找到了沟渠底下浮出来的木头箱子。

机关和藏点分开不说,还有时间限制,这得亏是有两个人,只有一个人,估计就算是找到了拉环,也难以来得及找到藏点。

所以商皑这时也不得不说一句,“也得益于我跑得快,谢谢。”

自从闵玉事件后,孟兰宴对纪湫的掌控放松了不少。

这一大晚上,夏树和商皑在重重守卫中绞尽脑汁寻找设备点,属实花费了不少功夫,虽然他们没说,但纪湫还是依稀能从他们疲惫的神色窥见整个心惊肉跳的过程。

不过万幸,大家所料不错,闵玉确实有真正的军事布防图。

商皑已经在设备程序上埋了暗线,消息会同闵玉的情报一起出去,苍洱将第一时间同步得到消息。

一切看上去天衣无缝,闵玉引君入瓮,蓝蝎会内部混乱之际,便是苍洱带着队伍杀来之时。

=

决战来临,纪湫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如今了无困意。

凌晨时分,纪湫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前。

凉风送来花香,夜晚的寂静让她神思恍惚。

正当这时,后背贴来暖热的胸膛,商皑亲昵地从身后环住纪湫的腰身,贴在她的脸颊,带着温度的呢喃刮过她的耳廓,“在想什么?”

纪湫视线从远山收回,看见玻璃窗前的倒影。

男人侧过脸庞,漂亮优越的下颚打了一层暗影,高挺英气的鼻尖挨着她,似乎在留恋她的味道,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带着几许倦意地半抬着,在近处凝望着她,炙热的眼神于这午夜橘色的光晕中,既温柔如水,又坚定笃然。

纪湫眼梢微垂,“我有些害怕。”她实话实说,“怕像轮船上那时候一样,我们走投无路,只有……”

一同跳海。

原书的故事终于要走向结局。

但她和商皑的结局又将会怎样呢?

琢磨到纪湫那未说完的话,商皑便觉心头抽了下,不忍再去深思那股莫名的悲凉和苦涩。

“那样也不错。”他嗓音有些哑了,眼眸骤然变得深静,将她拥得更紧,“至少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纪湫忽然就觉喉头有些酸哽,双手覆在商皑手背,“你在说什么傻话。”

分明伤感的是她,但为什么入耳的话却更令她心揪。

就连责备的话语,也开始有些连不成句。

商皑叹息一声,语气亦同往常。源于商皑骨子里的一种妥当和自持,他说话时便从不含什么情绪,朴素得几乎没了人情味,让人觉得与其相处,感受不到什么人性温度。

可如今,听着却是字字真诚。

“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没有你,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越加感到无力,“我肯定是做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纪湫显得有些好奇,“什么时候?”

“不知不觉。”

“说谎,你会是一个轻易被影响的人么。”

“是人就总有弱点,总有失足和踩空。”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失误?”纪湫装作不乐意起来。

商皑看她眼神变得无奈许多,“那你能让我一直错误下去吗。”

纪湫一愣,讷讷评价起来,“竟然也会有一天会听到你用这种语气。”

商皑有些无语,但看着纪湫,无论心里什么感觉,在脸上也都只剩下笑。

“什么语气,真诚的语气是吗?”

纪湫抿抿唇,他的注视感火热得令她有点难捱,她试探着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商皑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他搂过她的腰,面对着她,拨顺她鬓角的刘海。

“我对别人都是敷衍,但对你说的话句句肺腑忠言。我以为你早就感受到了。”

纪湫内心有股绵绵酸酸的感觉,这种东西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疯长得让她单薄的土壤无力承载,她不知怎么回答,便发挥耍赖的功夫,试图模糊重点,“那你干嘛对别人这么敷衍。”

商皑摸摸纪湫的脑袋,“为了体现你在我心里不一样。”

纪湫怔然,恍惚间,她想起了彼时脱离剧情控制后,见到商皑的第一面。

男人站在人群中,却不属于人群。

挺拔颀长地立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严谨考究,神色若即若离,既存在着令人敬而远之的压迫感,又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感。

那时的他,隔着人群与她交汇,目光还有一丝阴恻恻的凉意。

而面前的男人,望着她的眼神那样纯粹热情,哪里有昔日的半分冷漠。

但纪湫却并非觉得虚幻,反而觉得着才该是他。

一个炙热温柔,情深似海的他。

当初的漠然,不过是早年间就戴在骨髓上的面具,只是习惯成了自然,孤独成了常态,才不知热烈为何物,然而它再如何顽固,终究也不是真正的灵魂。

时候到了,命运的轨迹走向转角,迎来另一种生活的定义,他总会分清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只是目前,纪湫的脑袋瓜里还装不下这些人生呐、命定啊的哲思,只觉得自己不一样了,商皑也不一样了,他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相处得就这样开心而自然,即便是亲密也不再仿徨迷茫,就好像理所应当。

她内心像是装了满满当当的水,心花怒放,如糖似蜜,便忍不住拿以前打趣起了他。

听到“嫌弃”一词,商皑表示既惊讶又无辜。

“邮轮上?那时候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

“我在抓人啊大小姐。你跑来跑去多危险,你知道么?”

“劫匪?歹徒?当演警匪片呢,你开玩笑吧。那照你这么说,我为什么一个都没遇见。”

商皑视线挪开,额头冒了点冷汗,“我、我动作快……”

其实他隐约、大概、貌似知道点实际内情。

纪湫如有所悟地长长“哦”了一声,多少有点不信的意思,但却没有继续追问。

商皑瞧她半天,像是也想到了什么,目光开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我也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有件事还没有解决。”

纪湫头上顶起一串问号,“嗯?”

当真是失忆了一般,完全没想起。

商皑眼光越加不善,搂腰变成了锁腰,“当时我说过,你变得很不一样。”

纪湫头顶的问号立刻变成了感叹号。

她记起来了。

那时候她想明白了,找商皑离婚,结果被商皑各种盘问。

今时不同往日,她倒是可以推心置腹,好好跟他聊聊当时的内心想法。

并且,她这种神奇的经历也不必隐瞒了。

毕竟商皑也出现了很神奇的经历,狗子or崽子与她同病相怜,应该很能理解这种非一般的感觉。

于是纪湫张口便道,“那我解释给你听……”

“我不想听你解释。”

准备了长篇大论的纪湫:“……”【噎住。】

仿佛是在排斥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商皑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此刻,他看起来很是严肃,并隐约像是扛着什么巨大的精神压力。

“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纪湫:“嗯……?”

“做出这个决定的根本原因,关不关第三个人的事。”

纪湫目前还有些迷糊,实话实说地摇了摇头:“没有第三个人。”

话音落下她顿时明白过来,变得很是生气。

“你是说第三者?我像是那种人吗。”

商皑冷漠脸,“我认为你很有嫌疑。”不说其他,单单就桃花运,就被他看出好几朵来。

话是这么说,心里仍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当时他的关注点不在这,只是觉得她跟印象中的纪湫变得不一样,突然地反常有些令人想不通,再加上他本身疑心病重,自然就对她用上了与怀疑外人的那一套。

此刻她成了心里人,关注点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应该说是变得正常了。

看似深爱自己的妻子突然要离婚,那时他想的是妻子为何这样,难道是妻子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背后有什么可怕的阴谋吗?她被人掌控了?那人是谁?是对手菲利克斯,还是叛徒张三和李四?哦……难不成是多年的合作伙伴要反水。

如今再细想,他脑子的问题才变成深爱自己的妻子突然要闹离婚,难不成是外面有狗了?

最可怕的答案完美避开,商皑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对她腰身的钳制。

纪湫叽叽喳喳的控诉化为了背景音。

她还在气恼,却见商皑抬起眼睫,唇瓣勾出笑,眼底却是意调幽深。

“这些都不重要,有一点你必须要知道,男人好不好,不是单看某一个部位的。”

纪湫瞬时想起了什么。

部位……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不要再纠结了,那真是失误,我无意对你的…emm…进行指摘。”

“emm是什么?有胆子发给我看,没胆子说出来了?”

纪湫面红耳赤,且随着商皑的靠近,颜色逐步倾向猪肝色,“隋锦,都是隋锦的错,她写的沙雕分手信哄骗我……”

说话间拼命地用手推商皑的脸。

商皑却仍是讳莫如深,“没事,这和我没关系,毕竟我还是很完美的,你需要亲自感受一下吗。”

纪湫的手腕被他握住,触到他后腰一处衣料,吓得几乎要起飞,连忙喊nonononono。

商皑眼中越显狡黠,无论她如何挣扎也不松手,“你只是对我有点误解,我觉得很有必要给你个解释。”

他温热的鼻息挑拨得她方寸大乱。

“当时你说的这个点,现在想想,我还是挺在意的,心结不解开,今晚我又要睡不着了。你就试试吧?”

纪湫拼命摇头,“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商皑看上去还不真不是在开玩笑,纪湫吓得简直不知所措。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恬不知羞。

但情况紧急,纪湫来不及再去找其他说辞,脱口而出,“其实我早就感受到了!”

商皑眉毛微挑,目光幽深地瞧着她,显然是不信。

纪湫神色显得十分认真,“就你晚上喝醉了跑我家,第二天变小孩子那次。”

商皑恍然大悟地松开了逼迫纪湫的手,“就是你拿皮带绑我手那次?”

纪湫:“……”小脸通红。

商皑表情正经:“那手感怎么样。”

纪湫:“!”

要不要写个八百字点评啊!还手感!?

商皑终于忍不住笑了,托着她的后脑勺按在怀里,将软乎乎的发顶揉乱了。

纪湫见状怔住,反应过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知名地恼怒又浮上心头,狠狠揪了揪他胳膊,“吓死我了,下次不准再拿这个逗我。”

本来当时被隋锦糊弄着拿沙雕分手信当离婚理由发给商皑就已经够她社会性死亡了,没想到这家伙记忆力这么好,还没忘。

商皑低头看了看,纪湫埋在他胸前的小脸比想象的还有红。

他伸手触了触,在她受惊的目光中,一侧嘴角翘了起来,“比我想象的温度高。”

纪湫脸颊的温度已经高得不能再高,横着眉结结巴巴地警告他,“都说了不要再开玩笑了,真是没完没了了。”

换做从前,纪湫是打死也想不出这么个冷面阎王脸上多几种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可今日她才真正领略到,商皑会开玩笑,会不正经,也会戏弄打趣。

外面雨声嘈嘈切切,窗户上蒙了层霜。

玻璃上的人影被蜿蜒的雨水模糊,当纪湫察觉到的时候,商皑已经沉静而失神地看了她许久。

纪湫发现商皑眼睛里那些光,沉到了眼底。

隐约感觉到他好像有些心事重重,这让她有些着急,“怎么了?”

商皑揉开她因为担忧而皱起的眉,眼梢爬上些笑来,“是时候该去一趟实验室了。”

纪湫心间就像是被小针刺了一下,连呼吸也变得紧了许多。

“是啊……伊瑟拉瑞。”她渐渐垂下头去,唇瓣抿得发白。

军事布防图一旦发送出去,蓝蝎会势必大乱,伊瑟拉瑞首先就是重点保护对象。

他们必须要赶在苍洱到来之前,趁着蓝蝎会分神之际,把伊瑟拉瑞拿出来。

可是……可是……

纪湫手指攥紧,目光颤动,“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就像军事布防图一样。”她声音弱弱的,显得很小心,但眉宇却有股执拗,“一定要你亲自去吗?”

商皑捧起纪湫的脸,指尖在她的下颌轻轻地捏了下,“时间已经不允许了。”他漆黑的眸子里光华流转,朦胧而情深的水色,深深浅浅地漫至眼梢,“不用担心,那里的机关和地形我都已经打探清楚了,很快就能回来。”

纪湫心间砰砰跳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彻底安心,但商皑看上去那样笃然,让她没法再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

商皑冲了个热水袋,回来的时候看到纪湫仍是坐在凳子上,低头发神。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笑着走过去,在她面前弯下腰,“很晚了,该睡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说着把手中的温热物体递给她,“抱着,你今天吃了冰的,把肚子暖暖,不然过几天有你受的。”

当腹前塞来一片惊心的暖热,纪湫瞬时清醒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商皑,“我都差点忘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说完又后了悔,脸颊顿时就红了大片。

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怎么还说出来了。

商皑失笑,“这种事情害羞什么,不该是我的责任吗?”

纪湫的盈盈双眸间流露出诧异。

面前的商皑,脸上所见之处皆是温柔,竟令她有了些受宠若惊。

有一瞬间,纪湫心里在想,商皑还知道什么?是否她所有不经意的瞬间,他都有留意?是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喜好,他都能发现?是否……比她想象中还要关心她?

这几个问题就像是钥匙,把一道道闸门拧开,释放出汹涌的潮水,淹没她的心房。

商皑也没管她发着什么呆,自顾自牵起她的手,就要拉起她来。

恰就在这时,纪湫那软软的手忽然有了力气,从他手中抽出半分,反握住了他的指头。

“商皑!”

她唤了一声,听起来还隐有急切。

商皑回过头,迎上她睁大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纪湫看上去有些紧张,就连那肉乎乎的脸颊也绷了起来。

她就这样望着他,像是有莫大的阻碍,许久,那唇瓣都只是蠕动几下,迟迟没能开口。

商皑以为她如今的仿徨,只是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

“有我呢,别害怕。”

纪湫只觉得视野模糊,急促的心跳令她有些头晕目眩。

但是她内心有股越加炙热的念头,它膨胀得极快,瞬间就大过了阻碍。

最终,在彼此挤压和对抗当中,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冲破了她历来青涩懵懂的桎梏。

“商皑,我不想失去你。”

她确实害怕。

害怕这话不说,就会留下遗憾。

亦如那一天临别,商皑在树藤葱茏中目送着她离去,那眼里分明还藏了没说完的话,以及不舍和留恋,可她却没能领会到他的隐忧。她潇潇洒洒地走了,可第二天身边就没有了他的踪迹。

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没心又没肺。

这话就像是天生携带着重量,说出口如此艰难,她局促难安地看着地面,吞吞吐吐地补充着,“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待尾音也消失,她忐忑地往上看了眼商皑。

商皑的表情,有些令她匪夷所思。

分明是惊讶,却有丝丝血色的蛛网,从眼角点点爬上眼白,在眼底蓄沉出一凝红色。

顷刻间,便有无数情绪幻变流转。

最初的荒谬和意外,其后又一点点便成了柔和的动容。

纪湫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上去这样不对劲,像是在笑,却从颧骨到眼梢都是片片绯色。

“我说的话,你有听到吗?”纪湫抬起手,抚住他的侧脸。

商皑在纪湫身前半蹲下来,盖住了她的手背。

他抬脸望她,面色已经平和,眼中却明灭不定,像灯火照在一层水光之上,“不,我没听清。所以这话,我能再听你说一次吗?“

像是在极力捕捉一团梦的尾巴,梦之绚烂,令人晃神,易碎易逝,又让人惶然。

他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刹那灿烂的烟火,望她再为自己绽放一次。

不懂得为什么商皑分明说着自己没听明白,但眼里却全然都是期盼,于是,她将信将疑地,将那话又重复了一次。

这次,说得明白,又坚定,再没有一刻的紧张和颤抖。

“我刚刚说,我在意你,不想失去你,请你一定要回来。”

话音落下,全世界都瞬间没了声音,静得好像连时间都静止了。

商皑怔怔地看她半晌,忽而垂下头去。

额发盖着眉眼,一直到鼻骨的都凝着影。

商皑不让纪湫看见,纪湫便看不见。

他的沉默,显得有些没有来由,纪湫倾过身去,想要看他的表情。

然而就纪湫低头的那一刻,商皑忽然吻了上来。

跨线的暧昧来得实在太突然,纪湫顿时僵在原地,没了反应。

只觉唇瓣碾着震撼的温度,那热量像是她的,又像是他的,神志恍惚间,已经分不清到底谁在撩拨着谁,谁在蛊惑着谁,谁又在谁那里迷失。

纪湫紧张地抓着裙摆,闻到自己的吐息也是独属于商皑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股平日里带着凉意的茶香味道,如今已经不冷了,甚至带着甜丝丝的温润。

虽是利口,她却害怕沉沦,但这却并非她能左右的。

内心深处就像有着什么在占据着她,甚至催生出一个与往常全然不同的自己。

这份想要靠近的冲动,成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秘密。

她试图挣扎,她不愿相信,但实际的举止与反应,却正走向不可置信的地步。

越绷越紧的心弦发出断裂的信号,在临界线边缘猛烈激颤,就仿佛冥冥之中有根手指,正扫着音浪,节节攀高的浪,对抗着另一个世界里落下的火焰。

这簇火,最开始不是从她这里烧起来的,却在她的世界里越燃越失控,无论如何压揉磋磨也灭不掉,在痴缠中时隐时现,忽明忽灭。

有那么一瞬间,纪湫觉得自己有些抗不住,两片柔软的唇瓣发干发燥,就像是一团雪被太烈的阳光直照,很快就要化作一滩水,蒸发成一缕气,变成一片云。

外面的雨声渐渐听不清了,耳边全是乱掉的呼吸。

商皑退出分寸,鼻尖仍挨着她,一点点地磨蹭。

“谢谢你。”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带着微微失控的喘息,没了往常一丝不苟的克制,他的慢慢抬起的眼睛,在近处水色潋滟,而那片血色,也透出了白皙的皮肤,从颧骨弥漫到了耳尖。

“谢我什么。”

纪湫却觉自己与商皑之间似乎也隔着一层水蒙蒙的雾,双方眼梢皆是迷离和情动。

商皑抬起眼,那双黑得清透的眸子像是卷起了旋涡,一点点地吸着她。

流连地看了她许久,拇指在她后脑勺的发间穿过,同时压着沙发扶手起了身,单膝抵在皮质坐垫前,柔顺的短发落下来,在他低头抵住她眉心的同时,一片浅浅的影子将她罩住。

“你的在意。”他哑着声,目光灼灼地扫过她的嫣红微肿的唇,“我很高兴。”

纪湫仰起头看他。

头顶灯有些亮,被商皑挡了一片,落了影子在她身上,而那影深之地,他的眼底连成一片似暗火又似热芒的光色。

那层水雾越积越多,她撑不开眼,濡湿了眼睫。

发后的指尖微微收拢,下巴被迫抬高,她齿间轻张,一片火热又刺凉的奇妙存在滑入,他吻得渐渐深了,长指按着后颈的温软,在辗转交缠间轻轻地揉着,而另一只大掌又紧紧锁着她的腰,搓生着簇簇热火。

纪湫适应不了他的热烈,无暇琢磨那些字里行间中的话,这温柔又渴切的厮磨让她已全然感知到了他的心情。

一夜过去,天边生起朝霞。

霞光透过窗帘,打在她的眼上。

纪湫起身看向床边,那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温度。

她的脑子嗡嗡地胀疼,似宿醉,又像是缺氧或用脑过度。

站起身来,她才觉得自己累得有些堪称精疲力竭。

晃晃悠悠地站稳,她披了身衣服,按了铃。

喜娜匆匆赶过来,端盆子选衣服。

纪湫洗漱完毕,出了卫生间,总算清醒了些,同时也发现了喜娜的不对劲。

她其实从一进房间就神色慌张,这一次是明明白白地躲开纪湫的视线,不想注意到都难。

“你这是怎么了?”

喜娜低着头走过来,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主子,我在想,可能是出事了。”

纪湫眉头瞬间皱起,“出事?谁出事了?”

喜娜抿着唇,“从今天早上开始……”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声音对于喜娜就像是催命符,吓得她忽地吸了口凉气。

三声过后,贺初序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

“姐姐,起床了就下来吃饭吧,时候不早了。”

纪湫背脊一冷,骤然心生不详,面色不动,“好,我知道了。”

等贺初序走后,纪湫拉着喜娜连忙问她,“别墅里的其他怎么样了?”

喜娜看她神色变得这样快,眼神里闪过几丝惊恐,“纪骁在厨房洗碗,商皑和琼斯先生不见了。”

纪湫心立马陷下去一块,“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喜娜道,“我起床就没见到他俩了。也有可能是做其他事情了吧,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

纪湫知道再也从喜娜这边打探不出什么,穿上衣服,深吸了口气,出了门。

走到二楼外面,赫然发现整个别墅都处于一种严密戒防状态。

目光所及之处,皆有身穿制服的保镖。

坐在客厅喝茶的贺初序看到了纪湫,朝她热情地招了招手。

纪湫神色不善地走下去,“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派这么多人来我家。”

贺初序苦笑,“就知道你要生气。”

她无奈地递来一杯茶。

纪湫看他表情竟是十二分的无辜,心中开始慢慢盘算起来。

“发生什么了?”

贺初序浅酌一口,细细品味过后,才挑起一侧眉毛,语气很是沮丧,“大哥他也没说啊,就让我过来守着姐姐,其余的事我哪敢打听。”

纪湫垂眸望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水,暗暗思忖。

难道孟兰宴有所行动了?

“那你也不能换掉我的人啊。”

贺初序一愣,对上纪湫惊怒的眼睛,过了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然而就大道无辜,“这事我绝对没做,不信你问你那个混账哥哥。”

纪骁擦着花瓶,闻言回过头来,舔着脸笑,“是的,那两人确实一大早就不见了,不过应该都是有急事,忙完了自然就会回来。”

贺初序没趣地瘪瘪嘴,“切,能有什么事?哪有不禀报就自己出门的下属?”

纪湫咳嗽一声,末了又皱起了眉,像是极没面子似地恼怒起来,“以后就叫他俩永远也别回来了!”说着压抑着怒火捏着拳,甚至挺得僵直,咬牙切齿,“反正也也养不熟。”

贺初序眨眨眼,他立刻记起了什么。

纪湫大概和商皑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商皑不听纪湫的话,纪湫留着他也只是为折磨他,商皑如今又拿了金狮徽,更是管束不住,哪里能有那些普通一等规矩。

他方才那话,跟把巴掌直接打纪湫脸上又有什么两样。

意识到这些,贺初序变得有些为难,他盘起一条腿,凑过身去,“我错了,是我不会说话。”

纪湫面上横眉怒目,但内心却松了口气。

这说明商皑和夏树至少目前的计划是没有败露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商皑应该正在实验室偷伊瑟拉瑞,这段时间她一定要帮他好好瞒住。

至于夏树……

大概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

接下来的时间,纪湫都是如秒如年。

她不愿和贺初序周旋,眼看从他身上打听不出什么,就干脆声称不舒服,回房睡觉去了。

一眨眼就又到了夜里,外面的灯光比往日更加刺眼。

虽然外面荒郊野岭,一片漆黑,但每一丝空气都萦绕着危险的味道。

纪湫坐立难安,听着那时钟转动的声响,手止不住地发抖。

实验室是什么地方。

r博士的重要基地。

他那样诡异的一个人,在为难制障方面必然也极其残忍。

商皑去那样的地方,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是否是她轻信了商皑表面的笃然?

可是她除了等待,又能做的了什么。

商皑迟迟未归,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夏树现在又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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