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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不晓得赵庭梧可曾料到,冯家竟能做到这种地步,竟然将一具尸体送至衙门受审。
冯宝笙畏罪自裁,全城哗然。
那日过堂,赵庭梧为主审官,意儿与庞建安陪审,百姓在衙门外头围得水泄不通,无人不在议论这段公案。
没想到的是,端芜并未出城,她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见冯宝笙大势已去,方才现身作证。
原来当年冯宝笙嫉恨杨妃灵才华,又因她不服管教,更生怨怼,夫妻二人常起口舌争执,甚至几次三番动手。案发当日,冯宝笙跟踪杨妃灵,发现她与徐贡在水榭池边说话,认定二人有私,遂掏出匕首,上前捅了妻子十数刀,并将徐贡打成重伤。
之后的情况,端芜与刘腾的证词相符,冯宝笙焚尸灭迹,收买仵作,使杨妃灵背负着通奸的骂名冤死。
如今既已审明,还死者清白,杨妃灵的父母得知真相,在堂上哭晕过去。
赵庭梧公开赞赏冯氏一族深明大义,秉公无私。
这是意儿经手过的审结最快的案子,仓促之下,竟没有丝毫惩恶扬善的痛快之感。
“现下倒有一件值得庆幸之事。”宋敏这两日继续为《新婚法》奔走,调查县内妇女对自由婚嫁的意愿:“苏锦挑战宗族,大获全胜,她会成为庄宁县的传奇,咱们可以借此推动新律。且据我所知,一些妇女虽有摆脱痛苦婚姻的念头,却不敢轻易尝试,我想,衙门若能提供庇护之所,也能让她们安心。”
“不错。”阿照立马赞同:“新律颁布后,已经死了多少人,官府早该采取措施。”
意儿思忖道:“城里有一间闲置的仓库,隶属知府衙门,明日我便找庞建安商议,改设为临时庇护馆。”
“好!”
赵庭梧回京之期在即,临走前夜,意儿忙到晚上,准备设宴给他饯行。
回到内宅,刚换好衣裳,听见他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意儿呢?”
宋敏回:“在里头呢。”
意儿打起帘子:“四叔,你想吃哪一家?咱们去千鲤居,顺道游湖赏月吧。”
赵庭梧面色严峻:“我收到消息,大姐被革职查办,押送京师会审。”
闻言,宋敏缓缓站起身,意儿也怔住,心下重重一跳:“怎么回事?朝廷有官员被革职,衙门怎么没有收到邸报?”
“应该还在路上。”赵庭梧道:“大姐给皇帝上了一篇奏疏,致使龙颜大怒。”
意儿忙问:“上奏内容是什么?”
“奏本被皇帝压下,不许通政司抄录存档,更不许公布。”赵庭梧沉默片刻,斟酌道:“长公主说,大姐她意图动摇皇权,可能涉及谋逆大罪。”
阿照见宋敏和意儿缄默,忍不住喊起来:“赵大人之刚正,满朝皆知,怎么可能谋逆?!莫不是……抨击朝政,或被同僚诽谤,所以才遭此大祸?前些日子你们还说,大人预备上书朝廷,要求君上遵守新律,遣散后宫,可是为此得罪了皇帝?”
意儿道:“这么多年,姑妈铁腕之治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但君上对她始终信任有加,从未责备过只字片语……”
宋敏道:“看来大人是将《民本论》呈上去了。”
赵庭梧拧眉:“何为《民本论》?”
“那是赵莹大人的政治主张,”宋敏回道:“别的倒好说,只有一样,她反对君主专政,提出皇室应与政权彻底分开,要求恢复宰相制度,以相权约束皇权。”
阿照忙问:“什么意思?”
宋敏敛眉:“大人认为,上古时期,人们对君主之位淡泊,传贤不传子,然三代之后,天子窃国为家,皇位世袭,但皇帝的贤能却得不到保障,相权的存在即可弥补家天下的弊端。从此,皇帝只作为国家统一的象征,宰相负朝政实际责任,相位推选贤能者担之。”
赵庭梧听完难掩恼怒:“大姐这是想废了君上吗?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她怎么敢递上去?”
意儿道:“姑妈说的不错,丞相自古有之,到了本朝才被废除,由君上一人独/裁政事,这原本就是制度的倒退。”
赵庭梧呵斥:“你还敢说!”
意儿也怒了:“我有什么不敢的?皇帝要治臣子的罪,总该师出有名吧?姑妈乃提刑按察使,三品官员,犯了哪一条律法,怎么就谋逆了?他倒是拿出证据啊!”
赵庭梧抬手指道:“你嘴里这个他,是当今圣上,是皇帝!”
“皇帝有什么了不起?他的皇位是世袭得来的,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官位可以世袭,凭什么皇位就行?他是不错,还算明君,可难保老了不会昏庸,难保他的儿子、孙子也是明君!”
赵庭梧气得面色铁青:“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大姐树敌多少,君上从未理会过弹劾她的奏折,可眼下她竟如此辜负圣恩,还有谁会保她周全?”
意儿道:“姑妈乃大周朝的官员,并非皇帝家臣,《民本论》为社稷而作,若为社稷便是辜负圣上,岂不更能看出问题所在?姑妈没有做错,若她被定罪,我便联络她在朝中的门生和好友,上书朝廷抗议。”
赵庭梧冷道:“那你们便等着再被定一个结党营私之罪吧。”
宋敏问:“不知长公主对此事有何看法?”
没等他开口,意儿轻笑道:“还能怎么看,坐收渔翁之利,偷着乐呗。”
赵庭梧拧眉:“你知道什么?”
意儿找了把凳子落座:“四叔,您别不高兴,我实话实说,长公主虽为首辅,但依照现有制度,内阁阁臣只是皇帝的顾问,并无决策权与行政权,她时常被言官参奏,正是因为越权。可若坐上宰相之位,便能名正言顺地掌管政事,长公主可不偷着乐么?”
赵庭梧沉着脸色,思忖道:“她毕竟是君上的胞姐,若皇室权力让渡,对她不一定有利。”
“无论对谁有利,反正姑妈是变成活靶子了。”意儿道:“四叔你是她的兄弟,又是长公主亲信,眼下最好保持沉默,不要出面。”
赵庭梧道:“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君上可能已经怀疑赵家和长公主勾结,谋权篡位。”
意儿道:“姑妈离家近二十年,要说勾结,也只和我勾结罢了,与旁人何干。”
宋敏纳罕:“赵莹大人并非冒进之人,她把《民本论》交上去,自断前程,究竟为何?”
“无论她想干什么,我只怕意儿会被牵连进去。”赵庭梧道:“你们切莫轻举妄动,等我回到京城再做打算。”
一语落下,无人应答,赵庭梧皱眉,问她:“听到没有?”
意儿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次日清晨,下着雨,她送他离开庄宁,马车候在衙门外,赵庭梧把她叫过去说话。
“怎么了,闷不吭声的,又憋什么坏呢?”
“没有。”
天色幽暗里,赵庭梧看着她,一时颇感无奈:“我交代的事情,你从来不听,这次也一样,若要你安分守己,自保为上,又该怨我精于算计了。”
意儿微叹:“四叔,我与姑妈必定要共同进退的,我只怕连累了你,早知今日,当初该让你脱离赵家才好。”
赵庭梧摇头嗤笑:“早知今日,你不如别做官的好。”
意儿嘀咕:“我还想做宰相呢。”
赵庭梧忍不住抬手轻叩她脑门:“你还是先保住自己这条命要紧。”
雨愈发大了,她撑伞立在马车旁,衣冠楚楚,面如皓月,他记着此时此刻,眼前人的模样,怕忘了,多瞧一会儿,心里感到分别的忧愁,不愿细想,抬抬下巴:“回吧。”
意儿往后退开两步:“四叔保重。”
他点头,放下轿帘,命小厮启程。
心绪如同这雨天,湿湿哒哒,不清不楚,惹惆怅满怀。
意儿目送马车远去,转身回到县衙。
赵庭梧走后第七日,衙门收到邸报,通政司奉旨公开赵莹呈给君上的奏疏,引朝野哗然。多名官员看准时机,纷纷上奏弹劾,称《民本论》离经叛道,妖言惑众,更有谋夺帝位之心,其罪当诛。
赵莹科举进士出身,为官十五年,历任知县、通判、刑部郎中、监察御史、知州、提刑按察使,其人严峻刚直,行事气势猛烈,为权贵所不容,十数年来备受排挤,如今失宠于圣上,仇恨者无不欢欣雀跃,忙赶着落井下石。
意儿因在县内设立临时庇护馆,安置那些提出离异而遭受暴力的妇女,导致她们的丈夫不满,竟集结起来,上知府衙门告她的状。
庞建安把意儿训斥一番,让她立即解散庇护馆,但她固执己见,不肯从命。
又过了两日,有人带头怂恿,领着十几个男人闯入馆内,企图强行掠走自家妻子。意儿得到消息,带阿照等衙役赶过去,拿下始作俑者,当众施以杖刑,惩一儆百。
“大人,这下庞知府可找到由头参奏你了。”阿照十分担忧。
“随他参吧。”意儿道:“上级本就有考核监督之权,何况他早看我不顺眼,如今姑妈失势,便更无忌惮了。”
“那,庇护馆还要继续开设吗?”
“我在一日便开一日。”
“可庞建安已经下令取缔……”
“那我便自己出资另建私馆,不用公家的钱和地方,他可管不着。”
阿照闻言笑道:“我总算明白有钱的好处了。”
两人回到衙门,时近傍晚,正准备散值。
“也不知姑妈此刻到了什么地方,路上有没有受罪。”
宋敏回:“算着日子,再过几天便到京城了。”
“京城里多少豺狼虎豹等着呢。”
说话间,书吏进来,送上驿站的急件。
意儿一面打开,一面怪道:“这个时辰还有公文吗?”
她看着信纸,呼吸缓缓停滞,脑中嗡地一响,紧接着天崩地裂,脸色死一样惨白,张开嘴,仓皇地“啊”两声,失语般说不清话。
“怎么了?”阿照大惊:“姐你别吓我!”
宋敏见她如此,忙接过信,看了两眼,像是怀疑自己眼花,走到灯下,细瞧好几遍,接着摇了摇头,当场晕倒,昏死过去。
“先生!”
阿照吓得赶紧扑上前,把人接住,目光转向她手中的信纸,只见那上头写着:讣告,乾德二十年,九月初二,赵莹大人于赴京途中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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