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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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呼噜呼噜——

深夜，脏乱的小巷子发出奇怪的声响。

夜巡者打着手电筒路过巷子口，手机贴在耳边回应着妻子的体贴询问。忽的，他脚下的步子一顿，猛地扭头。昏暗的巷子里隐隐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夜巡者的瞳孔倏然间紧缩，耳边妻子的嗓音不断，他艰难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手电筒的灯光下，面目狰狞的男人步步逼近。男人长相平凡，眼睛狭长却上挑，咧开的嘴角露出尖锐的牙，齿缝里是细碎的血肉。恶心从心口蔓延，夜巡者弯着腰捂住嗓子干呕。

寂静的夜色下，妻子疑惑的嗓音穿透耳膜。

“阿齐？怎么回事？阿齐？”

男人上前一步靠近夜巡者，鼻尖贴上对方的脖子，人类甜美的气味在这一刻蔓延全身，令他舒爽得整个人发颤。

今夜真是大丰收。

他猛地伸手，五指成爪扣住夜巡者的后颈，张开嘴，尖锐的牙齿轻易嵌入人类纤细薄弱的脖子，血液汩汩流动，细密的声音被夜色放大了许多倍。脱力而跌落一侧的手机里传出妻子惊慌失措的尖叫。男人听得心烦，一脚碾碎手机。不消片刻，夜巡者的呼吸逐渐虚弱，眼前人影晃动，他动了动眼珠，不知道哪来的力道让他突然掐住了男人的手臂。

“人类在死亡前刻挣扎的样子可真有趣。”

从嗓子里滚出的低笑带着嘲讽和不屑，腥臭染上血腥味弥漫，周围突然升起一层血雾将一人一妖笼罩其中。

突然——

被夜色笼罩的远处一抹红光闪过，雀吟而起。男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耗子，扣着夜巡者脖子的手猛然一松，惊慌失措地回头望去，红光渐近，明明隔的老远可周围的温度如同星火燎原迅速被点燃。男人不敢再多留，遗憾地松手扔下瘫软的人类，转身就跑。

夜巡者瞪大眼睛，手臂僵直着努力勾住对方的衣服。

咚。

重物跌落在地，男人迅速回头，然而红影越来越近，多停留一秒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男人隔着夜色恨恨望了一眼地上的金蛋和讨嫌的人类，低咒一声咬牙离去。

顾渺然落地时，周围的血雾向外四散、渐渐消失。人类捂着流血的脖子虚弱地睁着眼睛看她，漆黑的眼睛带着惊疑不定和错愕。他的右手边是一颗皮球大小的金蛋。

红光一闪，封住了人类流血的伤口，顾渺然手一挥，夜巡者察觉到自己的脑袋越发沉重，眼皮逐渐耷拉在一起。不出几秒便靠在一旁昏睡过去。

对待人类，她一向非常温柔。

龙泽匆匆赶到，夜色下他穿着一身外敞的西装，里头衬衣纽扣胡乱地扣着，勒得脖子生疼，呼吸不畅。他扯了扯衣领，烦躁之下手掌的力道掌控不住，纽扣随着‘兹拉’一声颗颗落地。

龙泽：“草！”

这衬衫好几十呢。

作为特殊事件处理局局长的龙泽平时为使处理局在人间像个样子，费了不少心神。向来邋里邋遢的自己也努力跟随潮流穿上西装做个精英。

“这人类的衣服穿着真是烦死了，搞那么多颗扣子干嘛？”龙泽骂骂咧咧，粗暴地弯腰将靠着墙壁的夜巡者掰过来往脖子上一瞧，“呦，这牙口挺好啊，什么妖怪咬的啊。”

顾渺然面无表情：“犼。”

龙泽：“怪不得这里臭成这样。”

龙泽嫌弃地踹了一脚隔壁的垃圾桶。许久不处理的垃圾桶里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酸臭味，盖子落在一边，垃圾桶上群蝇打转，令人作呕。

“能在这种地方下嘴，心理承受能力真不错。”龙泽说着，挥手而下，黑漆漆的巷口顿时亮如白昼，他的目光扫了两圈随后一凝，“这是什么？”

黑漆漆的一坨东西已经看不清长相。黑色的皮鞋尖尖往前一挑，露出一截咬碎了的白骨。白骨四周暗红的血流了一地。

顾渺然顺着那方向看去，“好像是条狗。”

“那这儿又是什么？”龙泽指着金蛋询问。

顾渺然：“如你所见，一颗蛋。”

龙泽：“哪来的？”

顾渺然：“好像是犼留下来的。”

龙泽二话不说弯腰抱起金蛋，招呼着顾渺然给医院打电话随后走人。顾渺然来得及时，这蛋肯定是犼在匆忙之中无奈留下来的。龙泽凑近金蛋轻轻嗅了一下，当即被刺得差点吐出来。

犼的气味太明显，快把他给恶心死了。

千年前有只犼与龙决斗，龙不止落败还被犼撕扯着吞下，至此之后犼名声大噪。不只在妖前嚣张，甚至还枉顾人妖守则肆意伤害人类。龙泽担任特殊事件处理局局长以来足足有五百年，处理过将近百只搞事的犼，因此对犼一族印象极差。

他盯着金蛋看了两秒，扭头对顾渺然道：“玄风这两天退壳是吧？明天我们把这个蛋煮了给他补身体。”

*

翌日。

特殊事件处理局大厅的电视机被打开，市新闻台的主持人正面色严肃地播报着骇人听闻的新闻。

“昨夜凌晨有一夜巡者昏迷在白鹤路巷子口，脖子疑似被动物咬伤，如今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白鹤路路灯还未完全修缮，夜行者还需注意安全。”

忽高忽低的声音传到院子。

院子内，龙泽拖着藤椅悠闲躺着，前方是一口大锅。锅不是平时的锅，锅身凹凸不平，外面还留着条理深刻的花纹。这锅是龙泽为以防万一特地取了玄武退下的鳞甲做的锅。锅下火光盎然，顾渺然站在一旁手指微动，控制火候。

顾渺然作为一个女孩子，长年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盯着锅里沸腾的东海水目光有些发直。从今天她上班开始，这颗蛋就备锅煮着了，然而煮到现在这蛋没半点变化。

她瞥了眼龙泽，“要煮多久？不能让玄风直接吃吗？”

说完她又盯着一侧的青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矫情？”

玄风张嘴露出一颗缺了一块的门牙，指了指牙齿，他问：“看到了吗？我一口下去，蛋没事，我牙先崩了。”

这颗金蛋的坚固程度远比他们想象的厉害。至少玄风能回想起牙齿崩掉又颤抖的感觉，非常神奇。他一只神兽，天之四灵之一的玄武，有朝一日因为吃蛋而崩掉了牙齿。说出去能让子子孙孙笑死在蛋里。

“那你直接吞。”

玄风翻白眼，“吞过了，没咽下去，差点噎死。”

龙泽直点头。玄风没被噎死的重要原因是被他及时发现，拍着玄风的后背差点把人拍折了才好不容易吐出来的。这蛋也是真的神奇，咬不破砸不碎吞都没法吞，果然是歹毒的犼一族生下来的蛋，从蛋里就开始培养其讨人嫌的本事。

顾渺然不说话了，沉默着继续控制火候。传闻中朱雀的神火可以烧尽一切污秽，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勉强控制住火苗没有烧烂掉玄风退下来的鳞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降临，一排排路灯照亮了街道。路过的人群瞥到处理局院子内通红的火光好奇地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附近的邻居纷纷从窗户探出脑袋，喊着询问：“你们在干嘛？”

龙泽声音敞亮，即便在黑夜也一直遵循妖界友好法则，时刻对人类投以友好的态度，面露微笑，“烧烤。”

靠在窗前的年轻人吹了一声口哨，“酷。”

圆月悬挂在头顶，路灯依旧明亮，然而周围的公寓已经沉睡。龙泽大手一挥，将处理局的一切隐藏在黑夜之下。路过的夜巡者旁若无人地经过门口，留下轻轻的脚步声。

第二天，顾渺然依旧面无表情的控制神火，玄风与龙泽站在一旁苦苦等待。

第三天，依旧如此。

黑色消散，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天空尽头的白光翻涌遮掩暗色，略显疲惫的顾渺然在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时，眉心一蹙，目光立刻变亮。

连着三天三夜不间断地使用神火，顾渺然有些累。神兽体格强大，但并不代表连续工作那么长时间也毫无感觉。

龙泽和玄风也注意到了这清脆的声响。

龙泽的心情有些激动，这颗金蛋可终于是破了，既然如此再煮一会儿也该熟了。他满怀激动地等了半个小时，先前三天三夜也等下来了，可现在的半小时却显得格外漫长，让龙泽焦躁地在原地打转。

“等不了，开锅！”

红色的火光在顷刻间被顾渺然收回，三颗脑袋齐刷刷往锅前一靠。玄风捏着锅盖深吸一口气，“我要开了。”

“开！”

锅盖先是悄悄掀开了一条缝儿，三人齐齐动了下鼻子，没闻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味儿。龙泽拧眉，低声嘟囔：“煮熟的犼蛋连犼的气味都没了？东海的水竟然还有消毒杀菌作用。”

说话间，玄风将锅盖全部掀开。

咔哒——

入眼之处，金色的蛋壳寸寸破裂，一只小爪子从缝隙里悄悄扒了出来。紧接着，小爪子捏住蛋壳嘎嘣嘎嘣全部吃下，里头的小东西也露出了全貌。

小小一只和龙泽的手差不多大，灰白的毛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像一只刚在泥里滚过的小狮子。

龙泽：“犼小时候长这样？基因突变？还是那只犼被戴绿帽了？咋生出个奇怪的玩意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