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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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沐沐站在石台前,身形微微晃动，她收回散魂鞭复又缠在手腕之上，青寒的血和她的血,顺着散魂鞭融在一起，鞭梢向下落入水中。

青寒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他的脸,残留在体内怨气的冰寒和她血液里的热火在疯狂的交织和碰撞,这场痛楚和愉悦的纠缠让他精疲力竭，神魂颠倒。

龙族在山海之中地位超然，不是没有族人喜欢过他。山海灵兽化成的人形，各个精致貌美，远胜人类。

他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情谊撇开她的血脉，和她的恩情,还剩下几分。

可他就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眼里，在漫漫长夜中暖过他的火。

龙愿意做一个守火人,护着那团希望。

淡淡的青色浮现上来,他好似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巨大的青龙狠狠砸在水面上,溅起水花落了人一身，龙首盘在水面上,被铁索勾住的龙爪吃力地向前。

阿悦被国师按在地上，被青龙溅起的水花结结实实地给他砸的透湿。

他抬起头刚要骂人,却冷不防对上青龙巨大的指爪,他赶忙甩开身上的散魂鞭，挡在余沐沐的身前冲着那青龙吼道：“咋滴！你还想还手吗！”

余沐沐原本因失血过多有些虚弱，听到阿悦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阿悦恍然不觉,将余沐沐结结实实地挡在自己的身后：“女孩子嘛，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被打两下就打两下，那个国师一看见我就抽，你看我说啥了吗？”

国师侧身立在地牢门口，墨色的身影融进黑暗，幽深的瞳眸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这丫头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倒是合了他的脾气。

龙族乃是得天庇佑的灵兽，他若杀了这青龙，只怕是遮天阵咒也拦不住天道雷罚。可若是她和这条青龙反目，那她的山海封印祭祀，便再无事端……

青龙的龙爪伸向自己的脖颈下方，指爪并拢，用力扯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鳞片，那块小小的缺口顿时鲜血喷涌，血流如注。

巨龙发出悠长的龙吟之声，龙吟悲怆满是痛苦。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他硬生生将自己的逆鳞拔下，月牙状的鳞片在灵力的指引下飘至余沐沐的身前，灵光一闪，没入她的额头之中。

逆鳞连着龙的心脏血脉，是龙的要害所在。拔下逆鳞的痛，不亚于削肉剔骨，摘胆剜心。

巨龙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巨大的龙首无力的盘踞在水面之上，龙眸紧闭。

逆鳞融入她的血液和灵台之中后，余沐沐的脑海里便清晰的听到了青寒的声音。

“山海龙族青寒，今朝和余沐沐结下生死契约。

不管去到哪里，青寒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即使是死亡，也抹不掉灵魂的印记。

从今往后，浮生岁月，龙族百年千年生命里的每一次呼吸，你的印记都将永远刻在青寒的心上。

天罗地网，永不相忘。”

金色的龙须在水面上轻轻的颤抖着。

余沐沐，你不是龙的欲，龙愿做你的奴。

国师转身拂袖而去，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条小青龙。

早在上古山海时代，秦朝王室那时只是巫族的一个分支，其血脉后人因着对灵兽的吸引，不是没有发生过旖旎暧昧，也不是没有过山海灵兽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发生。

人类的生命不过短短百年，在山海一族的眼里，和朝生暮死的蜉蝣无异，不是不可以喜欢，但从来没有谁，会为了一个人类，用自己的生命和血液结下永不可解的生死契约。

山海灵兽，吞天搬海，寿与天齐，几乎与神明无异。

他们无需承受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的苦痛，本是大道朝天，自在逍遥。

若结了契，在那人类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后，往后漫长又孤单的岁月里，日日夜夜被回忆拉扯，就连记忆中的一个笑容，都将是失而无法复得的痛楚折磨。

余沐沐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她虽然不太明白结契的意思，但是方才脑海里莫名出现的青寒的声音，和他说的那些话，像一道绳索将她二人紧紧束缚在了一起。

阿悦悻悻地放下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气，早知道这青龙跟她都走到结契这一步了，他跟着夹在中间瞎操什么闲心？

余沐沐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你没事吧？”

阿悦甩甩手：“啧，你终于想起来关心小爷我了。你师父他可凶了，一看见我就抽，你跟他学术法的时候，没少挨揍吧？”

余沐沐看着阿悦一脸“同情你摊上这么个师父”的表情看着自己，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幻想：“没有。我学习好，不像你长的就很欠抽。”

“喂！怎么说话呢？”

余沐沐收起嘲讽的笑，跟他一起蹲了下来，悄悄将青寒的龙珠放入水中，龙珠感应到主人的气息，迅速融入到巨龙的体内。

余沐沐拍拍手站起身来，扫了一眼阿悦身上凌乱的鞭痕：“真的没事吗？散魂鞭上有阴气，伤势反复不容易好。”

她还记得青寒被散魂鞭所伤，其中的怨气残留在伤口里，反复发作折磨的样子，如今阿悦关在这地牢里，缺医少药，她又埋怨道：“你就不能少招惹他吗？形势比人强，非要逞一时口舌！”

阿悦毫不在意地就地一躺，舒舒服服地靠在青龙的身上，撩起二郎腿：“没事，皮外伤，没有阴气。小爷从小学画符的时候，天天挨师父揍，习惯了，这就跟挠痒痒一样，不用替小爷担心。”

“还不走？你也想被吾关进这地牢不成？”

国师站在地牢门口，冷漠地看着斗嘴的两个人。

余沐沐撇撇嘴，站起身来又看了青寒一眼，他一动不动地盘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气息，但她却能清楚的感知到他现在的状态。自己的血液正在他的体内流转，治愈着他的伤势。

或许，这就是契约的作用吧。

她放下心来，跟着国师走出地牢，国师的身影停立在幽魂司的门前，漆黑的身影融入一片暗夜之中，和近在咫尺的光明世界格格不入。

压在京城多日的雷云尚未散开，依旧是一片压抑的阴霾。

“吾低估了那条青龙对你的情谊，但若他定要阻止你祭祀封印山海，吾便是魂飞魄散，也定会斩杀他。”

余沐沐上前一步，站到阳光下，转过头来看着他：“国师大人，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何事？”

“您到底是好人还是反派？”

国师面容冷峻，似乎不屑于回答她如此幼稚的问题，转身便要飘走。

余沐沐却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

“国师大人，您曾经说过，牺牲我一个去封印山海是为了天下苍生，可您掌控幽冥生死，难道不是死的人越多，幽冥酆都的力量便越强大吗？”

国师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义正言辞道：“吾是幽冥鬼军的统领，可吾也是大秦王朝百年国师。”

余沐沐看着他的背影径直飘入幽魂司内，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散魂鞭已经不再滴血，静静地盘踞在她的手腕之上。

巨大的愧疚像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深深地没入其中无法呼吸。

她为了活下去，她可以说服自己不去管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世界，可以用真心和恩情绑着青寒为她卖命，可当看到青寒为了她，受到如此大的伤害之后，原本坚定的心突然有些迷惘。

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她从小到大，鸡都没杀过一只，这双手如果真的染了无辜百姓的血，她能心安理得的逍遥自在吗？

李昭愿在瀚海楼上见到瘫坐在地上的余沐沐时，她便是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顶着一张比国师还要惨白的小脸，呆滞地凝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和漫天雷云。

李昭愿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使肩膀拱了她一下：“见到那条青龙了？他怎样？”

“还好。”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心疼了？”

余沐沐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拔了自己鳞片，跟我结契了。我不知道结契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很痛的样子。”

比自己的散魂鞭打在他身上的时候，痛的多。

李昭愿闻言拧紧了眉，少年老成的脸上带了些许疑惑：“结契为奴，他是自愿的？”

余沐沐点头：“嗯。他鳞片说拔就拔，我才是被迫的。”

李昭愿一巴掌拍上她肩膀：“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知道就算是上古山海时代，我们先祖和山海一族那样亲密的关系，也鲜少有灵兽和人族结下契约的。

结契意味着，他永远不能反抗你的任何决定，意味着将自己的性命都交到你手里，就算你想杀了他，你想要他死，他也会心甘情愿的把性命双手奉上给你！”

余沐沐耸拉着肩膀：“可虽然听起来很矫情，但是如果一个人拿自己的生命来爱你，那你又该做什么才能配的上这情谊？

小古板，如果有人为你去死了，你会不会觉得有负罪感？”

沉默良久，李昭愿的声音顺着晚风飘在夜空之中。

“父皇膝下，一子一女。国师下九龙帖，要牺牲一人的灵魂往生，以召唤千年后的灵魂而来，祭祀山海封印的时候。

舍妹……她未有任何迟疑。

她说，哥哥，你是大秦王朝的太子，以后要撑起整个人间的天。”

李昭愿低下头，肩膀止不住的抖动着：“可明明，舍妹她怕疼又爱哭，是那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上夹子太激动了，就忍不住一直瞅啊一直瞅……写完的时候就已经挺晚的了，然后今天又小修了一下上一章结尾那里，就又丰富扩充了一下下，看过的小天使们也可以再康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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