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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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鹏摸着青寒的额头,青寒乖顺地伏在他的腿边，将自己的龙角放出来，轻轻靠在鲲鹏的手上。

国师蓦地发出一道阴气,整个神殿都跟着晃动起来，吓得余沐沐浑身一抖。

鲲鹏看着研究阵法的国师，有些无力地摇头,口吐人言对着他说道：“你是何人？你能看得懂这法阵？”

“吾生前是暗巫精通阵咒,这法阵直通不夜城大光明神殿中的命牌阵，若吾没有看错的话，前辈应该是已经毁了这阵。”

青寒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鲲鹏：“为什么要毁掉阵法？不需要我来镇压海眼的吗？”

余沐沐登时一记眼刀飞过去，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台阶上，一把拽住了青寒落在背后的马尾。

“鲲鹏前辈方才都说了镇这海眼那是千万年的孤单寂寞冷，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你怎么还上赶着往上凑？在路上你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说反悔就反悔？”

鲲鹏诧异地看着余沐沐,问道：“你……是个人类？看来当真是我避世太久,现在的人类都敢如此对待山海灵兽了吗？”

青寒被她揪住头发,身体蓦地后仰,他顺从地转过身，轻声说：“沐沐,青寒没有要反悔，只是问一下。”

鲲鹏打断了二人：“好孩子,不知道荒人对你说了什么哄着你来镇这北冥,好在那几个神女没有跟你共同前来。”

余沐沐接过话茬：“原本是要来的，半路上被我们甩掉了，估摸着再有半日左右他们也能赶过来。这法阵倒是什么,能将您这束缚千年之久？”

鲲鹏道：“我虽然不懂这些阵法，但这千年中也发现了些许端倪，造成极夜的并不是海眼阴气倒灌，而是来自北荒死者的亡灵。我每年冬季陷入沉眠堵住海眼，阴气便进不来我北冥大湖，这才一路南下成了什么极夜。

我隐约觉得，这阵法像是在借助我的修为，建立他们荒人在世间的轮回，又通过轮回之中的灵魂之力献祭给我，补充我的灵力。

先前从荒人的灵魂记忆中得知了南方有龙灵现世的消息，我当时便已经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若我死后恐荒人再利用山海灵兽来维系这个法阵，故而我用自己这千年修成的灵丹，永远地封死了海眼。”

“这千年以来，我也曾不止一次想要摆脱这阵法的束缚，可每次当这法阵有异动，那个萨满便会派他那九个神女来此，对我施展一种不知为何的禁术，我便陷入混沌之中，毫无神智地任其摆布。”

余沐沐下意识地拽紧了青寒的头发，青寒被她拽的一抽气，偏过头去，她浑然不觉地盯着鲲鹏问道：“神女这么可怕吗？是会摇金铃的那种咒术吗？”

鲲鹏点头：“不错。难道他们对小青龙也施展过？”

“嗯。只不过当初只有一个神女，所以可能威力没有那么大，但是也让青寒难受了很久。”

正在研究阵法的国师头也不回地说道：“九是极致之术，任何阵法咒术以九之术累加，其威力便乘百倍千倍扩散。巫朔既然派她们跟着，想必是宁可他自己应了那毒誓，也要强行镇了青龙。”

余沐沐诧异道：“为了退散极夜，这么大义凛然？看着不像啊。”

“你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极夜和北荒万民？当初吾到北荒亲手斩了他的头，他不过换了副身躯便又重生了数百年，通过此阵法和命牌阵的联动，他将生死都握在自己的手中，千年不老不死，即便应誓又如何？”

余沐沐拽着青寒的头发给人拉过来，指着国师漆黑的背影悄悄说道：“你看，得亏没杀了他，还是得让这种千年老妖们互砍。”

青寒没有说话，倒是鲲鹏笑了：“小姑娘，这般拽着人都由你，倒是给我们小青龙欺负的狠，快松了手罢。”

余沐沐罕见地红了脸，悻悻地放下手，青寒温柔地笑着将她的手抓过来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没关系的沐沐，你可以随便……”

知道他要说什么，余沐沐嗖地松了手，又揪住龙的马尾给他拽过来，捂住龙的嘴，将他后面的话都噎了回去。她不好意思地冲鲲鹏笑了笑，心虚道：“没……没欺负你们龙，真没有。”

鲲鹏的眼神如沉郁的湖水，将余沐沐拢浸其中：“我们灵兽到底是比你们人类强大了太多，若不是小青龙愿意，怕是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人类的心比我这北冥的水还要凉薄，也只有他这样涉世未深的才会喜欢了你，你可莫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余沐沐放开捂着青寒的手，收敛了面上吊儿郎当的笑意，郑重其事地言道：“鲲鹏前辈，我不会说什么山盟海誓，也不会讲什么好听的话，人心也许凉薄，情谊千钧也难抵世事无常，但我心尖的血不管多少年都是红的热的，我能给他的愿意给他的，仅此而已。”

青寒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恍若星辰的眼眸里闪烁着莹莹华彩，他心脏跳得飞快，低下头眉眼低垂，嘴角却终于出现一点微翘的弧度。

她把自己的关心凶巴巴地吼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他有些意乱情迷，她这么不加遮掩地坦白，更是让他的脸都羞红到了耳根。

鲲鹏靠在神座之上，看着这二人的样子渐渐地笑了。

“好。这还叫不会讲好听的话，连我这个千年的大鱼都动了心，若会讲又该怎样？”

他伸手将青寒招过去，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小青龙，走吧，小青龙，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北冥大湖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余沐沐轻声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带你一起走吗？我的血可以救灵兽，能不能救你？”

鲲鹏摇头：“我并没有受伤，我只是活了太久，寿命将至。我的血肉修为已经和这神殿的阵法融为一体，虽然已经封住了海眼，但大约只有我身死魂消才能真正的毁掉这个阵法。”

余沐沐下意识地看向国师，国师如一道墨影在阵法中上下翻飞，落在殿前负手严肃道：“的确如此，吾方才已经试验了多种阵道走向，均无法将鲲鹏前辈和这阵咒剥离。”

青寒站起身来，周身杀气涌动：“那就留着这阵，杀了神女和萨满。”

国师摆手道：“已经留不住了，一阴一阳方生轮回，海眼封堵后，阴气落不到阵中，便只剩下鲲鹏前辈山海灵力的阳气维系，这阵随时都会崩溃。”

鲲鹏轻声道：“好孩子，你能来送我最后一程，我很高兴，我活了这千百年，如今得获解脱，你不必难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冲青寒摆手。

“我还能再撑几天，走吧。”

余沐沐抬头看着青寒，他漂亮的双眸蒙了一层水雾，固执地站在那里看着鲲鹏。他对父亲最初的记忆，就是窝成一团听他讲鲲鹏的故事。鲲之大，不知几千里，抟扶摇而上，翼若垂天之云。

那时候的他，还以为自己是一条小腾蛇。

余沐沐轻轻握住青寒的手，柔声道：“我曾经的世界里，人们以为鲲鹏是鲸。传说，鲸用自己永世的孤独交易，不让海水淹没大陆。一鲸落而万物生，是万里汪洋中最温柔的神明。

青寒，别太难过，鲲鹏和山海存在过，已是神迹。”

青寒看着鲲鹏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神，发出一道龙吟。

鲲鹏已无力再维系人形，一条巨大的鱼落在神殿中，神殿结界外的湖水在这威压的震荡下翻涌，神殿在这巨大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上方的穹顶开始有砂石落下。

他化作青龙绕着神殿上空盘旋一周，巨大的龙首轻轻吻上大鱼的额尖。

鲲鹏前辈，人间千年，您辛苦了，一路走好。

青寒带着余沐沐和国师冲出北冥的湖水，将人放在岸边，自己却浸在冰冷的水中，不肯化出人形也不肯上岸。

余沐沐施了个火符，烤着自己的衣裳，问道：“现在怎么办？阵法毁了，极夜是不是就退了？”

国师站在离火光较远的岸边，面无表情道：“没有那么简单，神殿里还有一个命牌阵，那东西才是阴气的来源，要毁了这个阵开鬼门关收了这些阴气，极夜才会退散。”

“那你们能不能再搞个九龙拉棺出来，直接把大萨满带走？”

“那是鬼帝的旨意，吾怎能随意揣测。”

余沐沐朝那笔挺的背影扔了一个石子：“交个底吧，酆都的那个轮回道，是不是跟这个原理也差不多？你刚才说的一阴一阳方生轮回，若阳就是山海封印，那阴是什么，也是这些年死了的秦朝百姓？可我们大秦没有命牌阵来收集这些亡灵的怨魂，亡魂直接往生并没有那么多阴气可供利用。”

国师转过身，罕见地和她一起席地而坐在篝火旁，明明灭灭的火光趁着他的神色愈发苍白：“吾也在想这个问题，酆都自降世后，幽魂司便领命搜寻并捕获阴人，约莫着只有这一个答案可解。”

“君子大人，您是不是后悔助纣为虐了？”余沐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着国师并不怎么好的脸色。

国师坦然垂首，剑眉蹙起：“是吾想岔了，酆都降世本就是一条错误的路，吾一边维护这条错的方向，一边又想要天下太平，终归是痴心妄想。”

余沐沐将自己手腕子上的血誓印记翻出来，递到他眼前。

“联手？救天下顺便救我一命？”

“你曾经问过吾，鬼帝好杀吗？吾当初回答你，难于登天。”国师指着这北冥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水道，“吾现在可以再给你一个答案，若能像这般毁了酆都的轮回道，便能杀他。”

“这么肯定？”

“上古神明皆陨落在岁月里，唯有鬼帝借酆都之力长存人间。若酆都毁了，他不死也是重伤。吾思来想去，与其等有朝一日这千年亡灵的阴气漫过山海，不如趁着你和那青龙还有山海的相助，彻底将鬼蜮打回地下。”

余沐沐严肃地正色道：“那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吾要先回鬼蜮查明轮回道的阵法，在这之前，吾要立下大功一件以抵幽魂司被撤一事，吾需要将这北荒献给鬼帝陛下，你可愿配合？”

余沐沐点头：“他们荒人自己造的轮回没有了，要是酆都不介入，也会大乱。”

“好。鲲鹏这里撑不了太久了，吾等需分头行事，神女巫朔和命牌阵交给吾，待阵破之后这极夜中的兽潮受其影响必会暴动，你要和青龙守住不夜城，直到吾开鬼门关收了这阴气为止。能做到吗？”

“我尽力。”

“若守不住，便让青龙带你走，非我同类，不必死守。”

国师站起身，朝着漫漫长夜中走去，身形没入暗夜之中。

余沐沐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轻声呼唤着青寒，他湿漉漉地身影从湖中一跃而起，默默地坐在篝火边，滴答着冰冷的水，冷清的面容在潋滟的水光映衬着几分悲伤，纤细的睫毛滚落着水珠，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脆弱至极。

余沐沐叹息一声，走过去将她的龙一把揽过来搂在怀里。

青寒微微挣了一下，闷声道：“沐沐，我身上湿还冷，你不要抱我，会给你衣服也弄湿的。”

“是吗？人心凉薄，那你怎么肯要我的呢？”余沐沐没有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

“沐沐不是那种人类。沐沐很好。”

余沐沐松开抱着他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脸颊上，将那垂着的龙扶起来看着他。

“我不是的青寒，我很坏，很自私，我关心的喜欢的想守护的，都只有一个你而已。在你为鲲鹏难过的时候，我的心里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庆幸。幸好不是你，幸好不需要你，不然就算你会恨我，我也一定会强迫你命令你离开。”

“沐沐……”

青寒抬起蒙着水雾的眼眸看着她，湿哒哒的头发落在肩头，微微颤抖的锁骨还锁着一汪清泉，不时滚落下晶莹的水珠。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强迫你，可你也看到了青寒，我反悔的时候从来不带一点犹豫，我以后也做不到大义凛然地看着你去牺牲自己，青寒，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还会这样强迫你很多次，你还要喜欢我吗？”

余沐沐强自镇定地说完这一番话，手心已经微微发烫，渗出冷汗，她收回手有些心虚地背在身后，不敢看那双如星辰般美好的眼眸。

青寒看着近在咫尺的余沐沐，缓缓靠近。

“沐沐，沐沐强迫我是为了要我活，青寒明白的，青寒没有怪你。”

他低下头，有些笨拙地吻上了她的双唇，“沐沐，青寒从没有一刻后悔过喜欢你。”

余沐沐只觉得一团火拥住了自己，将她烧的滚烫，柔软的舌尖轻轻撩过她的双唇，不由分说地闯进来，温柔又霸道地将她的呼吸一寸寸吞噬。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将她也一并烧的滚烫，她迎合着他的举动轻轻啃咬着他柔软又甜蜜的双唇，剧烈的心跳在这缠绵中融在一起，难舍难分。

天空缓缓落下银白色的雪，悄然坠落在苍茫的大湖间，将地上拥吻的两个人披上素光澄澈，皎洁月色。

青寒，我也喜欢你。

青寒轻轻勾起嘴角，扣住她的颤抖的肩，再度深深地吻下来。

还好和她结了契，才能这么直接地闯到她的心里，如此直白的探听到她别扭的言语下掩饰着最深沉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