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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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被那双凤眼蛊惑了，还是药太苦，景末离接过糖放入了口中，甜甜的味道蔓延开来，他才有些反应过来，刚才还横眉冷对的，怎么就接了别人的糖果了？这可是有点丢脸。

宋平轻声笑了笑，想不到这鬼王竟然怕苦，实在是太有趣了，“今日也忙活了一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红胭已除，水鬼之患也暂时解了，我该走了。”等不到凤归奚，留在这寂河城并没有意义，景末离不想多停留。

宋平啧了一声，“哎，你的伤势还没好呢？大晚上的又要去哪里？”

“无妨，告辞。”景末离一转身就要离开。

周子谦紧步跟上，“子谦是城主的仆人，城主去哪里，子谦就去哪里。”

景末离脚步一顿，“人鬼殊途，你我本非一道，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吧。”身影一闪，已出了院门，不见了踪影，便是周子谦想跟也是跟不上的。

梵音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回头对宋平一礼，“那我也先告辞了。”

“仙上要去哪里？”宋平问道。

“他已有死意，这般离开只怕会寻死。”梵音往着景末离离开的方向追去。

“啊？那不能让他自己待着，我也去。”宋平跟上梵音的脚步，一起追了过去。

这一场大雨让寂灭林也处处都是水坑，枯木滴水，一点一滴落在地上，景末离慢慢的走着，一步步走得迟疑，与凤归奚相处的那百年那一幕幕的刻骨铭心在脑海里反复着浮现，可就算他柔肠寸断，一颗心揉碎，也再难等到凤归奚了。

失魂落魄的走进了寂灭林深处，走到了那棵老树下，他有些颓然的靠着树站着，“今天是二月初八了，他还是没有来。”

老树一声叹息，“末离，他不会来了。”

“我总想着他会来，可妖界没有他，凡界没有他，冥界也没有他。”五百年的等待终究是一场空，当年说好的同生共死，到如今却是他独自偷生，也许他该真正的去陪归奚了。

“放下吧，只要放下，你可以更好。”

“没有他，其他的都不想要，好与不好也没有差别。”景末离仰头看着树枝上的寒鸦，“你不是一直想净化这寂灭林，让这里的魑魅魍魉得到解脱吗？我帮你吧。”

老树明白了景末离的意思，“末离，你执拗了，我虽想净化这寂灭林，可不想要你的命。”

“我不想等了，太累了。既然要死，那用这无用身躯再做一些有用的事，也算是死得其所。”

“末离，放下往事，去轮回吧，轮回再生，前尘皆忘，也就解脱了。”

“我不想忘，所以才不愿轮回，轮回对我来说不是解脱。”忘记对于他来说就是死，“我以碧篁笛吹响净华之音，三魂七魄为祭，便是渡不了所有魑魅魍魉，也可以换来寂灭林几分生机。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就应下吧？”

老树沉默了好一会，没想到景末离向死心思竟然这般重了，就算是他不应，只怕景末离也会这么做，“末离莫离，你唤作末离，又偏偏要离开，何苦呢。”

“归奚未归，末离当离。”

“城主这般想就错了。”梵音和宋平已经到了。

景末离微蹙了眉头，这两个怎么跟过来了，“我的事就不劳你们惦记了。”

“城主，纵然我们说不上是朋友，不过也算是有并肩作战的情分了，你这样说可太无情了些。”宋平走上前，“魂消魄散有什么好的？”

“你不懂。”

“是你不懂，你是妖，可拥有所有妖灵都梦寐难求的三魂七魄，你如今要平白的浪费，真是枉费天意了。”宋平很是努力的劝说。

“是，我是妖，本该消散的，可偏偏的还在，我宁愿五百年前和归奚一起涅槃而逝，也不用这般日夜煎熬。”对于别人而言是馈赠，可对于他来说只是牵绊。

梵音突然说道，“也许凤归奚并未逝去呢？”

“你说什么？”景末离往梵音这边走了两步。

“凤归奚是凤族少主，也是难得的修行天才，若有机缘，未必就那般涅槃了。”梵音的推测还是有根据的，作为凤凰王族，本就受天庇护，凤归奚更是天资聪颖。

本已绝望，如今又被点燃了一点希望，只是景末离不敢就这般相信，刚才梵音才说了凤归奚不在了，如今又说可能在，说不定是在诓他，“可我寻遍凡界、妖界、冥界，也不见他的踪迹。”

梵音平淡的说道，“天地分六界，还有三界你不曾找过，仙界九重玉霄，有一浮生镜，可观天地万物前尘未来，你若真是有心要找凤归奚，不如就去一趟仙界问问凤归奚究竟在何处。”

宋平连忙帮衬的劝说，“仙上所言甚是，城主你还有三界没有找过呢。”

这般说也是，归奚天资不在他之下，他能够活着，归奚又岂会那般就逝去了，也许他去了仙界、甚至是神界、魔界，若不寻遍六界，又如何能确定归奚真的不在了呢。

景末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碧篁笛，仙界，也许他该去仙界查一查的，可凭他魂魄之身，想去仙界只怕还要修行个千百年的，“好，我会再修行的。”

梵音轻摇头，“你修到鬼王之境，再上去也只能到地府之中，是去不了仙界的。”

“那仙君觉得，在下该如何做？”

梵音随即道，“褪去妖身鬼像，投身轮回，积善缘，登仙界。”

以人身修行，确实是最快的方法，但是入轮回，就要忘却前尘，纵然他与归奚只有百年岁月，可怎么舍得忘却呢？不入轮回就无法进入仙界，又如何找得到归奚？难以两全，又该如何抉择？

“轮回之路，确实是最快的登仙之途，只要城主愿意，我可以引你入地府。”这一点，宋平还是可以做到的。

“末离，去吧，情若是在深处，又何惧那一盏忘尘水。”老树也劝说着，“等你修为有成，登入仙界，想来会有更好的办法净化这寂灭林，老朽在这边等你。”

此情天地可鉴，即使轮回忘却，也依然深刻在魂魄，又岂是一盏忘尘水就可以让他彻底遗忘呢？景末离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缓缓的点了头，“好，我愿入轮回。”即使希望渺茫，他也愿意尽力一试，即使缘分浅若能再见一面也是好的。

宋平是松了口气，像景末离这般的执念太深的鬼，能答应入轮回实在是太难了，何况景末离已经是鬼王之境，放弃一切轮回实在是不易，“城主，那我们先回城主府吧。”

辞了老树，回到寂河城，天也快要亮了，站在城墙之上，看满城寂静，“当年我曾想为寂河城设下法阵，抵挡水鬼侵袭，也许如今正是时候。”寂河城是他停留过最久的地方，临走之时，也该为这座城做最后的事了。

“法阵？”宋平有些疑惑。

“只是要请你和梵音仙上助我。”

“这也是好事，城主有什么吩咐，宋平自当遵从。”宋平爽快应下。

梵音也点了下头，“你想设下定魂阵。”

景末离倒是有些意外，这个仙君竟然知道他所想，这仙界的仙人还真是比较博闻了，“是，定魂阵下，魑魅魍魉等恶鬼难进，如此寂河城才算是鬼魂们暂留之地。”

“我聚仙灵之力，宋判官有鬼仙之术，城主拥妖鬼两方之法，集三界三道，确实可设下这定魂阵。”梵音四下看了看，“只是还缺一灵物压阵。”

“便用我的凤翎吧。”景末离伸出了手，拿出了三根雪白的凤翎，“这凤翎曾是我原身之羽，承我妖身百年修为，可化灵物镇压在此。”

“自来凤族之中多是火凤青鸾，雪凤比起鬼王可还要的稀罕，传闻雪凤之翎可化天地万物，是不是真的？”宋平很是好奇的询问。

“虽然有点夸张，也算是可化灵物吧。”

梵音看了下这三根凤翎，凤翎灵力精纯，皎洁如雪，竟无一丝妖气，可见原来的景末离也即将脱凡超俗了，“你伤势未好，还是养几日我们再来布阵。”

“不必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一刻也不要耽误，我不想再等了。”景末离遥望着远处，脸上显露出的些许的神伤，像是这朦胧的晨曦。

一个枯等了五百年的魂魄，确实是等得太久了，梵音没有再劝，只是点了点头，“好，那就如你所愿。”

景末离微转头看了一眼梵音，这个仙君奇奇怪怪的，昨日出手帮忙算是仙家慈悲，帮忙布阵也是说得过去，让他轮回也算的是悲悯之心，只是，“仙上是菩提仙者，寂河城深空寥寥，仙上为何到此？”

“普度众生，仙家之愿。”

“为何助我？”

“城主也是众生之一。”

“倒也是，仙上与凤族有关联？”

“没有。”

“除了凤族，有凤眼的倒是少见。”

“城主是凤族，倒未长一双凤眼。”

景末离语顿，这不是揭人短吗？他也想知道他好好的一只凤凰，竟然没有凤眼，反而是长了一双招蜂引蝶的桃花眼，他也没有办法。

宋平在一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反而是想起了一事，刚才梵音仙君说了景末离的心上人是凤族少主，可这少主应该是男子吧？也就是说景末离这找了五百年的挚爱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