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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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景末离这一唤，梵音微有些错愕，他施了隐身咒，一般人是看不到他的，这景末离竟然一眼就发现了他，“你看得到我？”

景末离坐了起来，“看得到，看你不像是鬼，也不太像妖，难道你是仙人？”想到这个可能，景末离站了起来，上下一打量梵音，这位仙人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特别是那双眼睛，格外的吸引人。

长泽见景末离突然对着那边说话，也看了过去，可他道行尚浅，只见得一片朦胧，并不见有人。梵音走了过来，解了隐身咒，现出了身形，长泽吓了一跳，直退了三步，这看着绝对是神仙啊。

梵音近前看了看景末离，心中一叹，这鬼王果然是不俗啊，纵然投胎转世，可这一出生就自成仙骨，一双慧眼更是可看破迷障，得见这众生真相，可见鬼魂可见妖灵可见神仙。

景末离一把抓住了梵音的衣袖，“你长得好看，定是仙人。仙人，你是来找我的吗？”

曾经沉寂而冷漠的人如今双眼澄明，一片天真，梵音不由得伸手轻抚了下景末离的小脑袋，“你想见神仙吗？”

景末离啧了一声，“我也算是见过不少鬼怪仙妖了，那观里的道长都没有你好看，难道天上的其他神仙都是像你这样好看的吗？”

小小一个人倒是见识多，世人贪爱美好事物也是正常，“容貌不过是皮囊而已。”

“这话就不对了。仙人皆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实色非空，空也非色，正如这满池荷花，即使你闭上了双眼它也是存在，就算是刹那花落，那它也是曾经存在，又怎么会是空呢？”

这一番话让梵音有些意外，“你也看经书吗？”

“看过一些。”

“喜欢吗？”

“还行吧，我倒挺喜欢当神仙。”

“为什么？”他出生名门得享富贵，小小年纪自是无忧无虑的时候，看经文想成仙的想法可不太正常。

“不知道，就是这般想而已。”不需要思考的一个念想，就像他确信自己会成仙一样的。

梵音想着，大概是因为他前世轮回所念的是成仙，所以今生也就有了这个念想吧，他此生成仙倒也是顺应天理了，“修行很辛苦的。”

“我是不怕的，那你要收我当徒弟吗？”景末离抬头望着梵音。

梵音摇了摇头，“我做不了你的师父，你若想修行自是要在凡间修行。”

长泽听了半天，看梵音这个神仙并没有恶意，也就稍放心了，虽然六界和平共处，可这仙界与妖界还是动过不少干戈的，“听说凡间有修行门派，各据世外仙境，你想修行应该是去那些地方吧。”

“修行门派？倒是听过，我们大秦的是沧灵派最为有名，我也见过几个沧灵弟子，不过是平庸平常啊。”天下两分，一为大秦二为长盛，大秦有沧灵，长盛有昆吾，沧灵派也有弟子在大秦朝中鉴天阁里任职，景末离也是见过的。

“纵有慧根也不该自视甚高，为人处世，还是要谦逊藏拙才是。”梵音叮嘱了一句，“小公子，红尘难为，你多珍重。”随即看了长泽一眼，“既是妖族，长留凡间终究是不好。”

后退了一步，梵音一稽首，恍然不见了踪影。

景末离摸了摸脸，“这个神仙倒是不错。”打了个哈欠，“我也该回去睡了。”转身离开了荷花池，悄悄的回了房间，一道莹莹白光悄然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也进了房间。

掀开床帐溜进了被窝，景末离躺好正想闭上双眼休息，忽的一道白光幽的一闪，一冰凉的东西已砸在了他的脸上。吃痛的嘶了一声，景末离拿起一看，竟然是一支笛子，通身碧绿宛若绿玉，恍然间白光落入了景末离眉心，双眼一闭景末离沉入了梦乡，一段前世的记忆悄然被唤醒。

在那妖界栖梧林中，百鸟群居，一只雪凤在一个冬日里悄然降生，深林草丛里雪凤破壳而出，无父无母无亲无戚，孑然一身，遇雪化人，一出生就是人形，而后被栖梧林中的长老们收养，修行百年，修出了那翩翩公子风流模样。

朝揽云霞暮摘星辰，逍遥公子轩朗如日月，一双桃花眼不知是勾走了多少女妖的魂。入世百年，见世间繁华，看红尘悲欢，炼其心性，修其功德，纵是妖身却已有神仙之态。

清晨时分，将军府里慢慢热闹了起来，桃叶掀开床帐，轻轻的唤着沉睡着的景末离，“公子，该起身了。”

景末离眉头微皱，睁开了双眼，那一霎小孩清明的双眸被如海的幽深所取代，桃叶看见不由得一愣，“公子？”

景末离再一次闭上了双眼，只觉得有些头昏脑涨，怎么回事？他好好的一只凤凰怎么就转世成人了？活了两百多年的妖竟然变成了四岁小孩？自己应该是没有犯什么大罪被天罚了吧？看来是有些缘故了。

睁开双眼，景末离坐了起来，敛去了眼中不属于小孩的深幽，桃叶服侍着他穿戴梳洗，“公子今天去上学，可要好好学习，昨日老爷还吩咐了，过几日要考你的。”

景末离嗯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做为一个小孩子，他还是要尽职的，毕竟这里是他的家。父母亲人，曾经不曾拥有的，没想到现在竟然可以有，也是挺新鲜的。

镇武大将军府自然是有自己的学堂，景末离还小，只聘了一先生，教导景末离，还有几个亲戚家的小孩，也算是给景末离作伴的。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景末离看着桌上的几本书，都是小孩启蒙读的书籍，并没有什么意思。

老先生之乎者也的念着书，小孩们跟着识字念着，景末离望着窗外，心思早已飘远，自认自己两百多年修行也是规规矩矩，没有做错什么的？怎么突然入了轮回了？难道是修行到了一个境界，渡劫未能超脱，所以才托身为人重修仙道？

这个可能性倒是挺大的，毕竟自己当年也将要渡劫了，失败入轮回失去一些记忆也是很正常的，何况当年自己游历红尘时，真是兵荒马乱之时，还没有大秦，如今大秦已建立五百余年，这般算来，自己也许已经在人世轮回了很多次了。

一般轮回都是忘却前尘，自己能够想起来也是因为碧篁笛，这笛子果然是忠心可靠有灵性，自小陪伴他长大，陪伴他游历红尘，如今还陪伴他转世。只是轮回之道终究是太过于劳心劳力，寿元有限难得永恒，若要超脱当然是要修行，以人身修行，倒是比妖身修行更快些，毕竟人是万物之灵长。

若要修行，在这府里肯定是不行的，这沧灵派说起来与他还颇有渊源，倒是个不错的修行之处，若能斩尘缘，进入沧灵派修行应该是最有益的。只是，如今出身将门之家，虽只是四年时间，可生身之恩和养育之恩，只怕是难以偿还，恩缘未尽，又如何能斩得了尘缘，离了这红尘是非。

想到这里景末离不由得皱了眉头，罢了罢了，只能是看看这天意如何成全了，左右他现在还小，四岁幼龄又毫无根基，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少不得要多等几年。

应付了上午的课堂，下午照常是他需要练武的时候，之前练武不情不愿，这一次景末离倒是挺情愿的了，毕竟凡人体弱多锻炼也是好的，练武嘛总是要扎好根基的。

午后，许菀过来青桐院的时候就看到景末离在树荫下认真的蹲着马步，腰板挺直，动作标准，一点也没有之前疏懒的模样，午后天热，他已经满头大汗，却是一动不动的要蹲够时辰。

一炷香烧完，景末离活动了下筋骨走了过来，“娘。”

许菀拉过他，拿了手帕给他擦汗，“一身汗，今日怎么不午休，大太阳的就练武。”

景末离笑了笑，“没事的。”眼前这个娘亲，性情舒朗，举止温婉自然，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还多了些英气，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桃叶倒了一碗酸梅汤过来，景末离一口气喝了半碗，“娘，近日先生讲的书我已经背熟了，想来可以再聘个先生，四书五经六艺我都可以学。”

许菀很是意外，平日这孩子虽是聪慧，可读书也就是应付了事，今日主动提起要读书还真是十分难得，“你学那些还早。”四岁孩子，本就是启蒙识字，懂些道理规矩就可以，那些四书五经多晦涩难解，还是该多几岁再学的。

“娘若不信，可以考考我。”景末离很是自信，前世虽是妖，可这书可没有少看，纵非学富五车，也是腹有诗书。

许菀笑了笑，“娘自是信你，你若想学，娘就再请个先生回来。”

“好。”景末离也是展颜一笑，一双眼微微眯起，纵然稚子形容，可那双桃花眼已是潋滟含情，颇有风采。

许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当年尚在襁褓的婴儿，转眼之间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