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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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月的修整，栖梧峰终于恢复了一些本来的面貌，峰下梧桐成片，山腰碧篁森森，一座小院就在竹林之中，院子左侧还挖了池塘，种着满池莲花，右侧则是种着几棵桃树梅树，正面则对着茫茫碧海，山峰海域景色极佳。

景末离按着自己的习惯摆放家具，小院有九间房，他选了靠池塘的这边，小书房与卧室连做一间房，一道水墨屏风隔开里外，摆上书架书桌卧榻柜子，一切是井然有序，另外静室、大书房、花厅也都弄得齐全。

傅子元带着几个包袱过来，“小师弟，这是师父让我拿来的东西。”

“多谢傅师兄。”景末离一一打开看了，有各种书籍，还有一些摆件，景末离拿起一个木雕的小鹿把玩了一下，“这个也是三长老给的？”瀚辰是那一代弟子排行第三的，所以沧灵派里一般称他为三长老。

傅子元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我以前的玩具，给小师弟留着玩。”

景末离笑了笑，将小鹿摆在了架子上，随机挑了感兴趣的书籍放在小书房里，其他的打算搬到大书房，“飞羽峰可还种着芍药花？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采几枝过来装点一下，倒是不错。”

傅子元点头，“飞羽峰的芍药最是有名了，现在开得正好，你想要的话我去采几枝回来给你。”

“那就有劳傅师兄了。”

傅子元很快的御剑离开，前往飞羽峰摘芍药，景末离继续收拾着房间，忙活了半天终于是将一切都收拾妥当，擦了擦额头的汗，景末离坐在廊下阶上看着眼前似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都说物是人非事事休，这句话说的还真是好。

不管怎样，从此以后要在这里安家了。景末离站了起来，现在该去烧个水，给自己洗个澡了。

夏去冬来，转眼这一年就要过了，景末离一直未理俗世，潜心修行，修为也是越发有长进，知道栖梧峰无长老长辈，各峰长老不时也过来看看景末离修行，想着可以指导一二，可惜景末离悟道境界还在他们之上，也就有所疑惑时可互相探讨一下。

一大清早，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几株梅花开得正好，披着大红斗篷，景末离拿着玉瓶小心翼翼的收集着梅花上的雪，梵音从竹林幽经里走了出来，一身素袍的他依然是不染尘烟的模样，一眼看到那抹红色身影，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收梅花雪水以烹茶，不愧是向来讲究雅致生活的凤凰啊。

收了一瓶雪水，景末离才停了下来，一回身就看到了梵音，他微一笑，“道长来了怎么不出声？雪地里可是凉得很。”转而看到梵音还是穿着绸缎般的流云素袍，略歪了下头，他忘记了，神仙也不怕这天寒地冻啊。

“到花厅喝茶吧，存了些竹叶清露，用来煮茶最好了。”

花厅里烧着炭，很是暖和，梨木茶几摆在窗下，窗户是透明琉璃做的，清晰的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景末离熟练的烧水煮茶，而后给梵音倒了一杯，清透的茶水放在白瓷杯中很是好看，“道长请。”

梵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清香满腔，温热茶水似乎暖和了身心，让人刹那都放松了一些，“公子在这里修行可还习惯？”

“我也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自然是习惯的。”景末离微笑着，“只是这时间过得有些慢，我到现在也才十一岁，还未成人。”

“公子也不必心急，上次公子说想要修心悟道，我之后会在凡尘修行，济世历练心观红尘，公子可愿与我同行？”梵音自然是有事才会来，他知道景末离福缘深厚，可修心悟道一事，凭借自己苦修也是不会有进益的，还是该身入红尘里历练体验世情才是。

“道长愿意带着我，我自然万分愿意。”景末离殷勤的给梵音添了茶水，“多谢道长。”

“好，那过几日我们就出发吧。红尘修行，不使仙术道法，不贪安逸，随缘历苦，你可要有准备。”

景末离微抿唇，“道长觉得我不能吃苦？”

梵音没有回答，这小公子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拥有养尊处优的生活，在他想来确实是吃不了一些寻常的红尘苦。

景末离狡黠一笑，“我还真不能。都说我们凤凰一族，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我自然也是这样的。你看我这栖梧峰，下有梧桐上有碧篁，正是如此。”

梵音轻叹了一声，“也是。”纵然转世为人，在他魂魄深处在他的元神之中，他始终是一只骄傲的雪凤凰。

“道长放心，我定当配合道长，不会让道长为难的。”

三天后，景末离收拾了行李，留下一封信，就愉快的跟着梵音离开了沧灵，在这个冬日里，有些地方闹雪灾，梵音带着景末离北上，化作医者救死扶伤。

安城是今年雪灾最为严重的地方，四周环山，几条进出的路都被大雪盖得严实，外面的物资都无法运进来，城中食物棉衣柴火不足，不少贫苦百姓都被冻死饿死。景末离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裹得很是暖和，梵音背着他踏着雪从着雪道上往着安城走去。

虽然说好了不用仙术，可这几乎可以没到腰际的积雪还是让梵音用了些功法，徒步雪地是踏雪无痕，景末离偷了个懒，是理所当然的让着梵音背他。

景末离看着白茫茫的前路，“这雪还真是下得太厉害了，应该不是什么雪妖路过吧。”

梵音背着景末离也是不费力气，“天灾人祸有时候难以避免，凡事都有定数，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左右太多。”

“道理我是懂啦，当凡人真是辛苦。”景末离身后接住了一片雪花，“又下雪了呢。”打开一把伞，景末离遮住了两人，雪地莹莹，偶尔几株红梅在山峰上坚强的盛开着，长路漫漫，有一人同伴而行似乎这冰雪天地也暖和了许多。

进了城，梵音和景末离找了个道观安身，随即就亲力亲为的走街串巷，赠医施药为贫苦百姓安抚病痛。从一户人家出来，看着这家徒四壁的人家，景末离轻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很少到这种地方，总觉得他们的生活与我无关，贫寒病苦也是天意，却不曾去顾念他们的不易与苦痛。”

“我们没办法去拯救每一个人，只能是目之所至，尽力而为。”

“嗯。”景末离点了点头，这个心怀苍生，顾念一切的仙君，还真是慈悲啊，心无私念的做着自己能做的事，不怨其烦的看着这人生百态，红尘历练确实很是磨人心志。

天已经黑透了，景末离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这个道观已经有些旧了，只有老观主和两个小徒弟，老观主入冬就病了，梵音给他看了病喝了几服药才恢复了过来，自然是把两人奉为上宾，可惜道观里余粮也是不多了。

为了省些炭火，景末离和梵音是同住一间房，同床休息。脸被冷风吹得有些疼，景末离用着热水洗了脸，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自己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这细皮嫩肉的还真是经不起风雪。

梵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看景末离对着镜子戳脸，还有些有些小孩子气的捏了捏，不由得笑了笑，“过来把这面吃了吧。”

景末离走了过来，“面？观里粮食也不多了吧，吃块烤饼也就可以了。”

“你还小，还是该吃些好的。”梵音将面放在桌上，是一碗清汤小面，面上摊着煎得金黄的鸡蛋还有几片嫩嫩的青菜。

“这不是观里做的吧？”修士虽不讲究只吃素食，不过此时的道观里绝不会有这青菜的。

梵音没有直接回答，“快吃吧。”

景末离坐了下来，“道长也吃一些吧。”

“我就不吃了，我是神仙早以辟谷，不吃饭不会怎样的。”梵音走到一旁，解下了披风，用着景末离刚才洗脸的洗了洗手。

景末离吸溜着面条，吃了几口就觉得有些熟悉，恍然才想起这是之前在千里远的一座小镇上吃过的一家面馆做出的味道，当时有些饿了，随口称赞了几句这面做得好吃。这碗面，该不会是梵音特意跑到那里买回来的吧？

这位仙君，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心思这么细腻。

毫不浪费的吃完面，将面汤也喝了个干净，景末离很是满足的擦了擦嘴巴，梵音拿出了一罐药膏，“这是防冻伤的药膏，涂在脸上手上会好受些的。”

景末离微翘了唇角，果然是十分心细啊，接过药膏打开，膏体雪白还有一股清香，挑了些涂在脸上，又涂了手，“道长不会嫌弃我吃不了苦吧？”

“你做得很好了。”再脏乱的环境再卑劣的事，他也不曾有过嫌恶，淡然的接受去适应去改变。会轻言轻语的安抚那些生病的人，会对着愁闷的人们露出微笑，礼貌而又尊重着每一个人，不因自己的特别优势而去轻视任何人。

景末离，确实是一个善良而又温柔的好人，梵音想，好人就该有好报的，他既然带着他历练，那自然是要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