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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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萧彦赶来的时候，林雪容正对着桌上刚做好的玫瑰酥饼发呆。

萧彦绕过屏风，走到林雪容面前，看着她素白的衣衫和简单的白玉素银首饰，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抖了抖衣角上的雪花，沉声说道：“你又做这些事情了。”

正在发呆的林雪容猛地被惊动，看到男子之后，才起身到他面前行礼。但是就如同萧彦冷清的眉眼一样，她的面容之间似乎也有化不开的寒冰。她行了礼，坐下来之后，才想起回答萧彦的话：“就是因为臣妾一直做这些事情，所以不配做王妃吗？”

溢着香气的内室，林雪容就如此淡定地说出了这几句话。萧彦皱起眉，上前几步，嘴角的那抹淡笑也消失不见了。他沉声说道：“容儿，你我定要如此吗？”

林雪容嗤笑一声，说道：“所以王上觉得，我该如何呢？难道臣妾还要感谢您做的决定，感谢您要废掉我，把我像一件东西样的送给谢修安吗？”

萧彦紧抿着嘴唇，看着林雪容别样风情的纯白衣衫，强压着心里复杂的情绪，说道：“好了，别吵这个了，用膳吧。”

林雪容瞪了他一眼，虽然刚才自己占了上风，但是却并没有让她开心半点。气氛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萧彦难得地坐在自己对面，看着自己的眼眸深邃，林雪容却只看着逐次上来的美味佳肴。

林雪容注意到了桌上的烩羊肉。她皱起眉头，低声问道：“王上从前不是不准臣妾吃羊肉吗？说是味道大，对女子身体也不好，怎么今天这道菜就上了桌子了？”

萧彦冷峻的眉峰依旧皱起，说道：“吃吧，今晚孤就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男子的语气里破天荒地带着商量的口吻。从前林雪容总是很渴望萧彦会一直这样对待自己，但是现在，她却只觉得悲哀。

所以，林雪容开始摇头拒绝：“不必了。王上还是去姐姐那里休息吧。臣妾下午做了点心，身上有味道。”

两次拒绝让萧彦生了气，他直接撂了筷子，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马上就要跟孤分开了？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夜了。”

林雪容那句“滚”字几乎就要溢出嘴边，但是最后，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她忽然有些悲哀的发现，现在她对萧彦几乎连恨也没有了，面对着这个男子，她只有悲伤和厌烦。一眼也不想看到。

自问从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可是林国公高贵的血液流淌在自己的身体里，让她不能说出这种粗鄙的话。从前的越国第一美人，娇滴滴的小姑娘，是什么让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萧彦还是强硬地留了下来。当内室的红烛熄灭，他的嘴唇覆住自己，触碰到衣衫下肌肤的时候，林雪容还是说出了那句自己一直忍耐的话：“王上当日对姐姐也是这样的吗？”

男子的暴怒在意料之中。他没有再继续接下来的事情，穿上衣服，摔门离开，立刻又踏进了风雪里。林雪容敛起衣襟，从床上坐起来，落星掌了灯，略带疑惑和担忧地问道：“娘娘，你何必又要逆着王上了。或许他一开心，就不把您送出去了呢！”

林雪容回答的十分淡定：“不必。去大梁也没什么不好，我已经不想再留在越国了。反正都是最后一天了，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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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的旨意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准确地说，那不算是一道旨意，而是封和离书。信里字斟句酌的说林雪容和萧彦如何不和，又隐晦地透露出两人并无夫妻之实。和离之后，林雪柔代表越国王室，跟着摄政王到大梁祈福。

这封和离书，明显就是给谢修安看的。既然东西决定送出去，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告诉别人有多好。原定三日之后启程，善体上意的宫人们，早已经称她为“林小姐”了。林雪容只想平静地度过这三天，所以一直留在柔纱宫里。而且，她还有好多东西还没收拾完，需要带走。

没想到她想安静，有人却不想让她安静。第二天一早，柔纱宫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雪婉到来的时候，林雪容正在做青团。艾草是清明节摘下晒干了放起来的，现在泡软了调汁子还是很清香，用这个揉糯米粉，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不是吃青团的时节，落星和晚月也不知道林雪容做这东西干什么，而且对方也不让她们帮忙，两个小丫头也只能看着。

就在林雪容和馅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三个人一齐往门口看过去。落星登时就变了脸色，几步上前，拦住那个跟林雪柔容貌有两三分相似的女子，说道：“郡主这里不欢迎你，还请您到别处去吧。”

林雪婉面色一变，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挑不出任何瑕疵。她今天穿了件正红色的苏绣衣裙，裙子上的成双鸳鸯是用金线织就，是成双成对的美意。头上的赤金首饰精致又漂亮。她躲过落星的阻拦，施施然走了进来，说道：“妹妹，听说你要走了，姐姐来看看你。”

她明艳精致的装扮跟一身素白衣衫，素银首饰的林雪容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看着林雪容站着青色汁液的手，眼睛里闪过带着嫌弃的光。林雪容尽收眼底，却假装没看见，也虚情假意地说道：“那你看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林雪婉却并不着急，她在厨房里扫了好一会儿。找了张干净椅子，用帕子垫着坐下来。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微笑着说道：“你从前也经常给我做东西吃的，没想到现在还是改不了这个。不过姐姐要提醒你一句，到了大梁，这些东西还是放一放吧。安富尊荣不是很好吗？”

现在林雪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反正有了大梁摄政王，自己就是作到天上去，越国的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虽然两人是亲姐妹，可是林雪婉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爬上自己夫君的床，现在还来这里耀武扬威，嘲笑她的落魄。

所以林雪容哼笑了两声，说道：“姐姐不仅会安荣富贵，还专会抢别人的东西，说出来的话也能咽回去，我确实比不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从前林雪婉求自己把她接进宫里来的样子，她流着看似真诚的眼泪，许诺会安分守己，自己竟然还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林雪婉的脸色变了变，显然也是生气了。她抚摸着华丽的衣料，说道：“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你这性子还是改一改吧，咱们虽然不是同出一母，但好歹都是父亲的女儿。我好言劝你一句，到了大梁，可没人护着你了。”

林雪容脸色一变，把木盆里的糯米团子甩下去，几步走到林雪婉面前，在她挣脱之前，先一步擒住了她的下巴尖。林雪柔盯着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咬着牙说道：“王上如此迫不及待地与我和离，想必与姐姐姐姐也有莫大关系吧。”

林雪婉瞳孔一缩，红唇轻启，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雪容又是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姐姐放心。我没想过要你的命。因为我怕脏了我的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从今天开始，我林雪容，没有姐姐了。”

对方跌跌撞撞地跑出的时候，林雪容一直崩在面上的表情也终于维持不住了。她手扶着椅背，十分缓慢地坐了下来。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才终于抹去眼角的那滴泪水。父母双亡之后，林雪婉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了。

虽然林雪婉比她年长两岁，但是因为她从小没了娘，林雪容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嫁给萧彦，虽然她自己过的也不是很好，但是却总是想保护姐姐，给她更好的生活。却没想到她从来都不知道感恩。

真心喂了狗的感觉，还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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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只是一眨眼。这天早晨，就是林雪容要离开越国王宫的时候了。宫里的梳头嬷嬷，给她梳了个未嫁女孩的发髻。双雁白玉发冠，松松地戴在乌黑的头发上，鬓边戴着根心月狐米珠步摇，耳环是带了些颜色的芙蓉石。

梳头嬷嬷在后面止不住地夸林雪容漂亮，顺便还提了谢修安两句，说他是人中龙凤之类，好的不得了。林雪容知道这些纯属胡扯，宫里的嬷嬷怎么可能见过大梁的摄政王大人，多半又是萧彦嘱咐的。

林雪容闭了闭眼睛，像个物件般的由着宫人们替她换上衣服，带上东西，麻木地听着奏响的乐曲，在自己被送上马车之前，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萧彦的表情冷冷的，看不出情绪。而站在她旁边的林雪婉，却带着得逞般的微笑。林雪柔立刻转过头，快速地上了马车。

当乐曲声越来越远的时候，林雪容才反应过来，她终于离开越国王宫了。

这个疯狂又肮脏的地方，她终于可以远离了。林雪容伸出手，捂着发酸的鼻子，却没有眼泪落下，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可以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