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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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天之后,京城里流传的闲话也越来越多，这些闲言碎语，顺着冬日的风雪,传到了林雪容耳内。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心痛怜惜地看着府里的王妃。可是林雪容自从那次在刘贵妃怀里哭过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每日还是照常吃睡，有时候还能跟跟外祖父母和哥哥闲聊谈天。这倒是王府的吓人们有点惊讶，怎么才刚二十岁的人，死了夫君,就能这么快的好起来了。

“听说上元节,宫中有宴会？”这日,落星和晚月在收拾暖阁的时候,林雪容忽然问。

落星和晚月都是一惊，因为林雪容这些日子虽然会见亲友们，但是却从来没有出门,平时最喜欢去点心铺子里转转，现在也不会去了。现在竟然主动问宫里宴会的事情，确实让人惊讶。

晚月回答道：“娘娘猜对了。是宴会,宫里的帖子贵妃娘娘也派人送过来了。不过娘娘不用担心,奴婢去回了就是。娘娘只管再家里好好休息。”

“不，我要去。顺道再去宫里告诉贵妃娘娘，我还要去见皇帝一面,让贵妃娘娘告诉他。”

落星给吓了一跳。她心里实在太清楚林雪容现在对皇帝的恨意，若是真的去见了,怕是就要跟文帝产生冲突，如果再被降罪就不好了。所以她立刻劝阻道：“娘娘，要不然咱们还是别去了。您现在有着身孕，到宫里也不方便,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娘娘还在在府里休息吧。”

林雪容却平和而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要去。而且，皇帝不会，也不敢见我。王爷是战死的，就算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要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们放心吧。”

“可是娘娘......”

“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林雪容淡淡道。

落星和晚月看拗不过林雪容，最后也只能答应下来。林雪容看了看手里的汤婆子，金丝苏绣的外包。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睛一酸，想起谢修安以前最喜欢这些看起来就很华贵的东西，她就立刻又要留下眼泪来。可是忍着忍着，最后还是没有哭出声。

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哭。如果掉下眼泪来，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不管怎么样，她也要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上元节宫中宴会的这一日，林雪容早早地就起床了。她挑出了一件装饰很精致的素色苏绣衣衫，戴上素银白玉发冠，珍珠耳环，甚至涂了淡淡的口脂。她在下人们或猜疑或有些生气的眼神中，带着落星和晚月上了马车。落星和晚月虽然不理解自家王妃的做法，可是相比之下，她们却也更加了解林雪容，知道她不是一个无情之人，而且心里更加不可能忘记谢修安。

进宫之后，落星立刻就感觉到了宫里的人是如何会拜高踩低。从前谢修安是摄政王的时候，宫里的人或惧怕或想要巴结讨好，可是现在，皇宫里的人看到林雪容，都跟没有看到一样，甚至有的还会议论几句。

“自家夫君还尸骨未寒，她就迫不及待地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还不是仗着自己美貌，怕不是想要再找个合适的人另嫁了吧。”做洒扫的下人在那里议论。

落星听这话说的太过不堪入耳，上去就要和那两个人理论。林雪容却伸手拉住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落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说:“娘娘，这些人太过分了，人走茶凉，当初王爷在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巴结咱们，现在全都换了一副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林雪容平静道：“既然你知道是人走茶凉，就应该要习惯她们今天说的话，还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去见贵妃娘娘吧。”

自从刘贵妃好了之后，皇后就越来越不好了。虽然有孕生下了三皇子，可是身子却极羸弱，从出生下来没几天就喝上汤药了。但是喝了汤药却也不见好，从那日开始，宫里就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因为皇后太过狠辣，所以即便剩下了皇子也留不住。皇后惊吓之余，每日又开始疑神疑鬼，文帝本来跟她就没有多么深厚的情感，现下就更不用多说，基本就不到她的宫里去，六宫事务大多都由刘贵妃掌管。

“你家王爷的事情，本宫和陛下停了都很心痛。本宫一直陪在陛下身边，我是清楚的，他一直很难过，甚至连饭都吃不下。”

可是林雪容现在却根本不想听这些。她只是应付回答了几句，最后说：“娘娘，臣妾还是想去见见陛下，有些话要当面跟他说，娘娘您也曾答应过我了。”

刘贵妃沉吟片刻，说：“本宫知道了。但是雪容妹妹，本宫是真的不希望你和陛下有什么冲突。他现在就在书房，本宫叫人带你过去。”

林雪容起身道：“多谢贵妃娘娘，那臣妾就先过去了。”

刘贵妃身边的王女官带着林雪容到了文帝的御书房。或许是想着林雪容现在也是有身孕的人，文帝并没有让林雪容等待，就直接让她进了御书房。

屋内十分温暖。文帝正坐在暖椅上，安静地批阅着奏折。听到门响，没有抬头看就知道是林雪容。他问候道：“雪容妹妹来了，请坐。”

林雪容表情微变，继而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说：“臣妾见过皇帝，皇帝陛下万福金安。”

文帝叹了口气：“王妃你是我的长辈，实在是不必多礼，况且你现在还是有了身孕的人，朕也实在不忍心让你跪下。”说罢，他又吩咐说：“来人，扶摄政王妃起来，再找个暖和的椅子让她坐下。”

立刻有两个太监扶着林雪容起来。林雪容也没客气，做好之后，抱好了太监递过来的汤婆子，然后开口：“皇帝知道臣妾今天为什么会过来找你吗？”

文帝回道：“自然知道。摄政王如今已经战死沙场，当初是朕派他出去的，所以你是来责怪朕的。”

林雪容心里一痛，嘴边却挂起了一丝嘲讽的微笑：“责怪？若是责怪真的有用，若责怪能让王爷死而复生，臣妾愿意在城门外骂上三天三夜。可是有用吗？王爷总归是回不来了。只留下了臣妾，还有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王妃，朕知道，从摄政王战死的消息传来之时，你一直都在责怪朕。可是当初摄政王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若不是他如此飞扬跋扈，朕不会和他生了嫌隙。也不会有让他去平叛这件事。这王妃你应该是清楚的。摄政王战死了，朕的心里也很痛苦，很悲伤。可难道这其中就没有摄政王的一点原因吗？”

林雪容转过头，依旧平静地说：“王爷对皇帝有没有二心，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没有王爷的任何原因，若真的有，也只是他做了一两件任性的事情，可这并不是您让他只身涉险的理由。”

文帝的话音里也有了怒意：“王妃，摄政王在朝堂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朝臣们怨声载道，这些声音你或许没有听到过，但是并不代表不存在。”

“怨声载道？是朝臣们怨声载道，还是宁从文大人的一家之言？皇帝听信谗言，逼着摄政王出去平叛，臣妾敢问一句，若不是为了朝廷，摄政王会只身前往平叛，若不是为了皇帝，摄政王会战死沙场吗？”

“够了！摄政王妃，你的意思是说朕是个昏君吗？你的意思是说朕没有摄政王就活不了了吗？”

殿内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吓得抖了三抖，全都跪在了地上。可林雪容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注视着文帝，一字一顿地说：“臣妾从来没有说过皇帝您是个昏君。可若是没有摄政王，皇帝你会坐上龙椅吗？或许您早就会死在流寇的乱箭之中了吧。若是摄政王真的想反，您现在还能高枕无忧的睡在御书房吗？您还能天天想着，是生皇子还是公主吗？您扪心自问，到底是因为摄政王有不臣之心，还是因为，你觉得你这一辈子都比不上他！”

文帝越听越怒，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到了地上：“放肆！摄政王妃，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句句都是大逆之言，都够你上断头台一百次了！若不是看在你腹中是皇家血脉，朕就打你一百大棍！”

林雪容想了想，最后还是跪在了地上。缓慢地说：“皇帝说的是啊！臣妾的确是大逆不道。可是，臣妾为何会这样呢？是从王爷出征之时，还是从王爷出征时穿的金甲被送回来之时？臣妾的新早就已经死了，还管什么大逆不大逆呢？”

文帝似乎被林雪容的话震住，张着嘴看她。林雪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不劳皇帝杀臣妾的头，臣妾自己会死，今天来这里，只不过是替我死去的夫君讨个公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