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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什一最终还是跟着谢初鸿回了家。
这老小区楼道里看着破破烂烂,真正进了屋其实没周什一想的那么惨不忍睹。
一室一厅三十平的单人间,一眼能望个全貌,但各种物件五脏俱全,二极管亮度管够,家具全是廉价的松木,地上瓷砖花纹老旧,一看就是租房原始自带的。
谢初鸿也没那个闲心思去换:“有点乱。”
周什一:“我房间也乱,上次没好意思给你看。”
家里餐桌就在玄关左手边,周什一看见上面没收捡的餐盘有些意外。
他以为谢初鸿把自己拾掇这么精神,家里也会一丝不苟,但转念一想,他们一个星期上六天课,仅剩的礼拜天也被谢初鸿拿出去唱歌了,能把作业写完、觉睡饱就不错了,自然顾不上收。
“一个人住应该很辛苦吧。”
听见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周什一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谢初鸿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起码自由。”
他弯腰从鞋柜拿出仅剩的另一双拖鞋:“这里只有我妈来过,你凑合穿我的吧。”
周什一视线在谢初鸿脚上极不搭调的粉色泡沫胶上停了一下,认真应下。
谢初鸿打量他蹭脏衣角的白t:“我t恤尺码偏大,你应该能穿,但你没带书包明天上学怎么办?”
“我妈上班会路过我们学校,说好了带给我。”周什一想也没想。
反倒让谢初鸿愣了:“……原来阿姨那么早就要出去上班,我都忘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爸很疼他妈,从不吵人早起,早餐桌上一般只有他爸跟保姆在,就算后来他妈再婚、开始洗手做羹汤,跟他的关系也不大了。
周什一:“我……”
谢初鸿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领人进屋:“我先洗吧,家里热水器有点问题,刚开始水压不稳,要预热很久,如果渴了冰箱里有矿泉水。”
周什一顿了一下,试探:“你是只喝矿泉水,不喝烧开的水吗?”
谢初鸿挑眉:“我在你心里这么娇贵?只是看你第一次来,意思着客气一下。”
周什一正要开口应,就被谢初鸿散落在低矮茶几上的“杂物”吸引了注意。
他发现这人真是一点没糊弄自己,什么笔记本、游戏机,他确实不缺,七七八八全堆在那些错综复杂的耳机线里,有ps4就算了,他一直想要,但讨不到的switch也都压在试卷上。
谢初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发觉这人注意到了自己放在茶几角的烟盒和打火机,烟灰缸里满是“战利品”。
两人都沉默了。
“抱歉。”谢初鸿主动出了声,把背包甩上沙发,快步过去收拾得很利索,像是在处理什么污秽不堪见不得光的东西。
周什一动了下喉结:“不用道歉,抽烟的挺多的。”
虽然打架抽烟喝酒总放在一起说,但他确实没想过谢初鸿会抽。看那烟灰缸里烟头的密集程度,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清理,还是……
“我抽得有点凶,不过不会在你面前抽,以后也不会在你家抽。”谢初鸿的声音依旧冷静自持,惯常的游刃有余却一扫而空,似乎前面性向、白斯明那些跟抽烟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谢初鸿:“等会我进去洗澡,游戏机、笔记本你想用都可以用,笔记本密码是四个八,游戏卡……”
“其实我挺高兴的。”
谢初鸿收拾的手猛然一顿:“什么?”
周什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很高兴,你不瞒我。”
站在门口的少年照旧小半张脸掩在衣领里,谢初鸿足足跟他对视了好几秒才哑然回神:“你挺会说话。”
“昂。”
周什一没说自己第一次在这方面被人夸,只说不早了让他不用费劲收,赶紧洗完赶紧睡。
谢初鸿学舌:“昂。”
周什一终于忍不住笑了,被人这么揪着口癖不放,他也是第一次。
撇开放水的时间,谢初鸿其实洗澡很快,这幢楼背阴,他讨厌卫生间里潮潮的味道。
但等泡沫水沾到身上谢初鸿才发现,原来自己小臂上划破了一道,估计是跑的时候不小心在桌角刮的,伤口几寸长,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被泡沫水激得一抽一抽地疼,开始往外渗血。
周什一在外面刚学完雷锋,准备坐下看看那些摊在茶几上的试卷,就听卫生间里传出一声唤:“哥你在茶几底下找一下医疗箱!”
周什一自己只有胯骨上有一点淤青,拎着箱子进卫生间问他是不是撞到哪了。
他们从酒吧出来跑得急,吧里站台都有棱有角,难免磕碰。
“昂,划破了。”谢初鸿清亮的嗓音在逼仄的卫生间里回响。
他本想忍一下等洗完了再出去弄,哪知道这伤口看着没什么,一沾上泡沫却疼得要命,血往外直流。
氤氲里,两人隔着一道浴室的磨砂缩门,彼此只能看清一个很大致的轮廓。
周什一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犯难:“严重吗,不然今天别洗了,你这里没有碘伏,只有酒精,创口贴也不是防水的。”
“严重应该还好,但我头发上的洗发水没冲。”谢初鸿的毛巾、衣物全都堆在外面的马桶盖上,现在继续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根本不是单人作业能完成的任务。
周什一虽然以前没干过,也并不介意帮人洗,但他不确定谢初鸿愿不愿意。
局面僵持下来,到后来周什一都想让他把胳膊伸出来先处理伤口了,就听谢初鸿在里面道:“你把外面的长毛巾给我。”
让他围着遮一下。
但那毛巾也就是叫长毛巾,周什一简单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腰围:“短了吧。”
不管是长还是宽,他都觉得不太够。
磨砂门兀自缩开一条缝:“应该行,你递我吧。”
谢初鸿从门里伸出的小臂又细又白,修长的五指上泛着点点水光,腕骨突出。
周什一递完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里面人就像是为了彰显自己不在意般,光速围好毛巾,刷拉一下把门敞开了。
蓦然相对,浴室里坦诚以待的少年身形颀长,光裸的身躯在雾气和顶灯的双重环绕下白的发光,看的周什一什么说辞都忘了,只知道盯着人家线条柔韧的腰身感慨:“你腰好细,不会掉吗……”
谢初鸿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被这句话打散了,又好气又好笑:“你是真的直的很彻底。”
好好的人不看,非去看一条毛巾。
“应该是吧。”周什一很快注意到了谢初鸿那截鲜血横流的小臂,皱眉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流了这么多?”
“可能在洗澡,血液循环比较快。”谢初鸿其实直到现在都还疼着,但他不想让自己坐实娇气,退后几步坐上角落里的小木凳问,“你以前应该谈过女朋友吧?”
浴室隔间小,两人往里一挤,几乎把整个空间占满,谢初鸿撑住周什一的肩,让他跪在自己脚面。
周什一自从自己对长相不自信的底裤被谢初鸿扒下来,就彻底躺平不挣扎了:“没谈过,我长得太凶了,女生都喜欢你这样的。”
帅气随和,还学霸。
谢初鸿完全无法理解:“但我真的觉得你很帅啊。”
周什一慢吞吞:“酒精可能有点疼。”
谢初鸿:“我是gay你是gay?”
周什一:“你忍一下。”
谢初鸿不服:“稍微跟你接触一下,也能知道你其实不凶……嘶!”
周什一立马停手:“这么疼吗?”
他才刚把沾着酒精的棉签挨上去了一下。
险些咬到自己舌头的谢初鸿选择嘴硬:“……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顶上的灯刚换过新,简直亮得过分。
周什一握着谢初鸿的胳膊,打眼就注意到了他生理飘红的眼角:“明天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
谢初鸿胡乱应下,决定早死早超生:“算了你别一点一点弄了,直接往上……”
没等谢初鸿“倒”字出口,周什一就动了。
医用酒精泼洒到伤口上的瞬间,谢初鸿整个人都麻了,疼到脚趾扣地,他自己是没叫出声,但他扶在周什一肩上的手指,却把周什一抓得叫出了声。
这幸亏是衣服没脱,不然非脱层皮不可。
明天整整齐齐,一起去医务室。
好在后面的洗头过程还算顺利,除了周什一拿着花洒、在谢初鸿背后佝着腰站得有点累。
谢初鸿都没想到他恋爱也没谈过一纯情大直男,干起这些干得这么顺手:“你很会照顾人啊哥。”
周什一早放弃纠正这人叫自己“哥”了:“我以前没接触过gay,怕你觉得不舒服。”
虽然事实是他根本连朋友都几乎没有,就更别说这么亲密的相处了,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完全是下意识的。
“都这样了还要怎么舒服。”谢初鸿处理好伤口的胳膊撑着旁边的墙体,合眼感受头顶指腹力度适中地搓揉,勾唇,“我都有点不忍心黏你了,会不会误会到最后,没有女生敢追你了?”
周什一很有自知:“不会。”
“那意思就是答应当我男朋友?”
“……不是说白斯明那个是误会吗,怎么还要我当你男朋友?”
“那他也不干净。”意思是确实也超出了正常师生的范畴,谢初鸿下结论,“反正你以后看到喜欢的女生记得告诉我,我去帮你给人解释。”
周什一没往心里去,随口应了。
租房小,卧室自然也小,但卧室那张一米八的大床却是意外地舒服,两个人躺着完全不挤,周什一脊背刚挨上去骨头就酥了,比他的床还软。
身边谢初鸿靠在床头刚跟他老板通完电话,统共也没两句,净听他保证自己没事、会好好学习去了。
周什一觉得稀罕:“你老板这么在乎你成绩,怎么还答应你去兼职?”
谢初鸿:“因为她知道我想要钱。”
那么问题又转回来了,周什一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高中生能买什么数额那么大的东西。
“鞋吗?”
“我有鞋,睡了,都一点了。”
“手表?”
“我有表,灯在你那边,快关灯,困死了。”
黑暗里,周什一瞪着天花板静了一下,嘴都还没张开就被谢初鸿伸手捂住了:“你妈没给你说过不能在我面前乱说话吗?”
说是说过……
周什一抬手想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扒下来,谢初鸿没让,周什一加了一只手,谢初鸿也往上加了一只,一来一回,两人愣是莫名笑闹争了起来。
谢初鸿看着比他瘦,其实力气不算小,周什一顾着他的伤口,扯了好几个回合才让自己的嘴重见天日,宁静的房间里满是他们轻微笑喘的气息声。
周什一将某人不服输的胳膊控在怀里:“我本来只是想问问你胳膊还疼不疼,现在看应该是不疼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毫不意外地赖床起晚了。
卫生间窄小的镜面里,一前一后映着两对明晃晃的黑眼圈。
谢初鸿还强点,熬夜熬习惯了,周什一就比较难了,那个脸色惨淡的,愣像被妖精捉回盘丝洞做了一宿数学题。
一滴不剩,白斯明看了想打人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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