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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燕妫得闲,看过两个孩子抄写的字后,大加赞赏。恰慧德县主沈柳月也在,便赏他们随沈柳月出宫走走长长见识,也好让朱晖去看看新的朱府,与父亲见一见。
夜里赶在宫门下钥前,沈柳月把兰庆文送回宫,朱晖则留在家中与父亲小聚。兰庆文回宫之后,把玩心收起,又看了会儿书才睡。
次日得空,燕妫如寻常一样检查他的功课。完成得很好,这么小的孩子便十分自律,又天资聪慧,圣上当初亲自过问学业,他的底子打得不错。
燕妫却不如闻人弈博学,等闲不会指点什么,只看他完成得是否好,时而问问老师孩子学得如何。今日检查完了功课,兰庆文犹犹豫豫没有走。
燕妫提笔批折子,见他好似沮丧,又放下笔:“怎的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娘娘。”庆文瘪瘪嘴,摇着小脑袋,小心翼翼一面观察她的表情,一面慢慢说,“只是在朱府看到晖兄弟和他父亲,心里头……”
心里头难过。他的家没了,父母罹难,自是见不得这些。他小小的一个孩子,独自在陌生的环境生活,心中藏了多少委屈和不安,大人们难有空闲去深刻了解,免不得要懂事早一些。
早前闻人弈不是给他说过么,若是书念得好,将来做他的父亲也不是不可。可是他念了这么久的书,光听到夸奖,却还是没有新的爹娘疼。昨日又看到朱家父子相亲相爱,心头惴惴不安,害怕不能令皇后娘娘满意,又得无家可归。
燕妫怔愣片刻,回过味来。她不会做母亲,现又时常忙得废寝忘食,对庆文的关心委实是少了些。虽不曾有过那深刻的舐犊之情,但一个孩子过早为讨一口饭吃而终日恐慌的心情,她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闻人弈性情温和,想来足够让这孩子安心,换了她这个话少些的来后,兰庆文便心生惴惴,又见朱晖父子和乐融融,伤心得昨夜怕是躲起来哭过。
燕妫摸摸孩子的头,浅浅叹口气:“你心里头,想圣上了么?”
她努力过了,可始终不能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她同样也试着去认同闻人弈的安排,可是她终究失败了,且越来越不能认同。
因为一旦认同了,他们这一辈子,当真也就那样了。
可孩子无辜,被卷入他们之间的矛盾之中,随时都可能再一次陷入无助境地。她纵心硬,却不想累及稚子,不得不多几分耐心安抚。
兰庆文:“我想父亲,也想母亲。还想圣上,想……想娘娘可以多和我说几句话。”他眼中湿湿的,这话说得委屈极了,却又极力在掩饰。
的确是个又聪明,又懂事,分外敏感的孩子。
她把庆文抱起来,放在膝上,今晚不批折子了,且陪一陪他:“终日念书,也是枯燥。过几日,本宫带你去看圣上,如何?”
小孩子很好哄,兰庆文双眼瞪起,闪着星星:“真的?”
“真的。”
燕妫没有骗他,现在手头不是那么忙了,她也的确该去温泉行宫探望闻人弈。这些日子她家书一日不落地写,尽管他回得并不频繁。
从他回信的笔迹看得出,他的腕力在逐渐恢复,身体也该好得差不多。被她特地送去照顾圣上的御医,时而来信将闻人弈的情况告之她,说是静养得不错,因闲着无聊,圣上还向宋义宋指挥使学了一套拳,日日练下来,倒是比之前壮了些。
燕妫心头便有了疑惑,既然恢复得不错,他为何还不回来主政。
几日之后,燕妫兑现承诺,带着兰庆文去了温泉行宫。清晨离宫,晌午时抵达,因是突然来的,并不曾提前告诉闻人弈,入了行宫便没有见到他。
听御前的人说,陛下去了几里外的云深寺,并未说过几时回来。不过,上一回去时,在那里小住了三五日,这次去应不会当日便回。
既然这样,那只能再赶去云深寺了。然那云深寺自然是在云深之处,山路难行,台阶陡峭,兰庆文那孩子难以上去。燕妫温言安慰他一通,便将他留下等在行宫之中,自己上了去云深寺的路。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闻人弈去寺庙里做什么,越靠近了那寺,心里头越是不安。等她到了寺里,依然没能见到闻人弈,寺里的人说,他在听禅师讲禅,没有一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燕妫便去那禅房门口等。
宋义挎着刀守在门口,高山中能有什么刺客,他无聊得打哈欠。一见皇后竟然来了,宋义两眼一鼓,哈欠打了一半赶紧收住,脸上没藏住那份喜悦。他赶紧大步迎上来:“山路崎岖,不想皇后娘娘竟然亲临。”
“陛下在里面?”
“是!陛下见到娘娘,一定……一定……”他像是结巴了,舌头捋了半天没一定出来。
“一定什么?”
一定很高兴?往常的话,宋义会这么说。可这一次他犹豫了,支吾半晌,在燕妫双眼的凝视下,还是没能把后半截说完,话锋一转:“娘娘您可算来了,臣私以为……陛下怕是想皈依佛门。”
这叫什么话,燕妫心脏咯噔一跳,眼底冷了:“皈依佛门?”
宋义表情好不扭曲:“陛下这身子算是将养好了,也想通了,但是也想得太通了……当初陛下要来这云深寺,臣就该拦着的,结果仍由陛下听禅听出了大问题。”
燕妫在禅房外的亭子座下,愣愣坐着等待。皈依佛门,他竟然想出家么?光是听到那四个字,她就六神无主,平日里主意那么多,这会儿却脑子空空,只徘徊着一个问题——为什么?
难不成,是自己伤了他的心。
不应当的啊,他心怀大爱,她与天下黎民相比如江中一叶,算的了什么。越想,心越定不下来,直到禅房打开,禅师从里出来,她仍未想透彻。
当害怕占据了她的心神,她还能想明白什么呢。
燕妫在闻人弈跨出禅房之前,将他堵了回去。那个一身素色深衣的男子,一如平素温文尔雅,被佛寺的禅音一衬,更显出尘。他眸光一颤,看着她,有些惊讶:“皇后怎么来了?”
燕妫反手将门关上,抬头望着他,却在他的眼里没有找到当初缠绵悱恻的情意,她放在门框上的手死死一掐,险抠断了指甲。
“陛下龙体大安,为何还不回宫?”
这是追到寺里来,和他继续争吵?闻人弈落座回去,品一口茶,无意与她再生不快:“有皇后在,不急。”
在燕妫眼里,他这一口茶,喝得好不自在:“陛下就不担心,把臣妾也累垮了。”
“乾坤初定,琐事的确繁多。不过大敌已除,再累也不会甚于当初。朕,贪这几日闲暇,还请皇后担待,再辛苦些日子。”
看来,他是真没有回去的意思。
燕妫在他对面坐下,口吻冷硬下去:“臣妾累了,不想一个人担着,烦请陛下回去主持大局。”
闻人弈放下茶壶,细细瞧了瞧她的脸,眉头先是蹙了一蹙,而后又松开:“皇后气色红润,比之从前更加妍丽动人,不像是累了。”
“那陛下准备何时回去?”
闻人弈给她倒了茶,放到她面前:“可是遇上了棘手事,需要朕出面?”
燕妫:“明年的科考该考虑早早准备了。如今是举国选取贤才,人众之多,比之歧国之时规模盛大数倍,臣妾不懂得这些,但科考又关乎国本,还是陛下出面为好。”
闻人弈沉默着饮了口茶,慢悠悠道:“前朝数位大儒失望于朝廷,或归隐或称病,今我朝更张,他们正等着入仕。此事一定有人跟皇后提过,既有机会请回他们,皇后为何还要称难。古往今来,多少开国之君出身泥腿子,哪一个又因为不识文墨而耽误了科考。这些事自有章程在,皇后照着办就是。”
他又否决了,当真是不肯回去了么。
可燕妫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请他回去,朝堂上顺顺当当,先前若有难事,闻人弈只消写信告之她处置之法便可解决,不是岸谷之变还真无需请他出面。
燕妫一口饮尽茶水,那茶水放了许久已经微凉,正如她此刻心境。她越想越气:“当初说好的来温泉行宫养病,怎么养着养着养到寺庙里来了。陛下就那么喜欢留在这里听禅?”
她的口吻略有些躁,闻人弈眼皮一抬,不明白她气从何来:“来换换心情罢了,若是皇后不喜欢,朕以后少来便是。”
他答得随意,便显得敷衍。燕妫不信:“陛下在诓我呢。”等她一走,这青丝一落,还有什么回旋余地。
他倒是诧异了,这不都答应她了么,什么事都顺她的意来,她究竟哪里还有要求:“这话从何而起,朕哪里诓骗了你?”
燕妫心里一股无名之火涌上来——难道久经折磨,最后倦了累了失望了,选择归隐的人不该是她么。她几度崩溃都还没有放弃,努力地过好她的日子,凭什么这些人一个个先她避世。
“陛下想当和尚去,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就都不作数了么。您倒是躲了个干净,在这里逍遥度日……您若剃度,以后你我便如天上日月,白日黑夜永不相见,这夫妻做到最后真是好笑,生不同衾,反倒死后同穴。”
闻人弈启开嘴皮正要应话,又听她愤愤道:“您若当真打算皈依佛门,也行——这天下又不是臣妾的,我何苦替人肩扛着,我也当尼姑去。”
“你……”
“您若敢,我也敢!”
“……”
“反正,佛主大爱无疆,总不会也弃我而去。”
燕妫那灼灼眼神,看得他好不茫然,半晌,问出一句:“朕何时……说过要出家了?”
“是没说过,您在心里头想着呢,不然辛苦爬这么高的云深寺做什么。”
她什么时候也学会无理取闹了?闻人弈被她一顿说,蓦地浓眉一凝,大步流星推门出去。燕妫见他竟连解释都懒得给了,喉咙倏然生出苦涩之意,跟上他的脚步。
闻人弈把门一掀,却对外喝道:“宋义!”
宋义当即把头一低:“陛下。”
闻人弈:“你可知罪。”
宋义认罪态度可谓极好,把头埋得更低,下巴贴在胸口上:“陛下……臣是……会错了意,哈……呵……会错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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