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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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淮去到正房,安平郡主已经和明萱说完话了，宫里来的婢女正捧着红木匣子往里头送，他知道那是太后赏下来的东西,心里不太乐意,但面上也没说什么。

丫鬟恭敬地给他行礼,顾景淮摆了摆手问丫鬟：“小姐可好些了？”

丫鬟迟疑了一下,答道：“郡主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探望，与小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如今看小姐神色，倒是有些疲惫。”

明萱本来就是在病中，还要强打着精神招呼安平郡主,顾景淮嗯了声，挥手让丫鬟退下了。

临风替他打起了帘子,他迈步要进房，安平郡主这时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是他,忙起身见礼：“大学士。”

她低垂着眉梢,面容含笑，见到他,说实话,她打从心底是高兴的。

顾景淮却只淡淡地嗯了声,视线落在床头的高几上,上头搁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他皱了皱眉：“药怎么不喝？”

嬷嬷刚刚端进来的，明萱嫌它太烫了，打算放半刻钟再喝的,她说：“要喝的，只是陪郡主说着话，一时忘了。”

婢子端了锦杌过来，他把药端起来，坐在杌子上，就要亲自喂明萱喝下。

站在一旁的安平郡主看到这一幕，笑容有些牵强……顾大学士对傅小姐果真不一般啊。

她笑了笑，说：“听嬷嬷说妹妹的病需要静养，我既已把太后的话带到，这便先回去了。”

她与明萱告辞：“妹妹好生休养，我改日再来看妹妹。”

明萱点点头，她确实有些疲惫了，让嬷嬷亲自送她出去。

临走前，安平郡主还特地回过头，看了顾大学士一眼，然而顾大学士视线一直都在明萱身上，却是，半点没将她放在眼中。

她捏紧了手里的绣帕，等回到马车上，丫鬟忍不住说：“郡主，顾大学士对这位小姐可真不一般，奴婢瞧着，比亲生父亲都好。”

亲生父亲？顾大学士对她，哪像是对女儿的样子！

安平郡主扯了扯嘴角，“回去吧，晚了太后该怪罪了。”

丫鬟点点头，笑着说：“不过奴婢瞧大学士一表人才，脾气又好，若是小姐能嫁过来，王爷王妃定然会十分高兴。”

脾气确实好，只是，好像不是对她。

安平掀开车帘，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苦笑了一下。

“这几日父母亲可有来信？”她问丫鬟。

丫鬟是她从西北带过来的，笑着说：“信倒是没有，不过叫人传了消息。”

她凑近安平郡主耳边，悄声说：“王爷说过些天会来京城看看小姐，叫小姐不要声张。”

安平郡主一惊，转头看着丫鬟，“你这消息可是真的？”

她父亲曾经被先帝下令，永世不得进京……若这消息是真，那她父亲等于违抗圣令了，她又怎么可能不惊讶。

丫鬟轻轻点头，环顾四下，与她说：“小姐心里知道就好，也不必和人说。王爷到的时候，自然会着人安排您和王爷见面。”

她父亲，已经十几年没回过京城了。

也不知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别的事。

安平郡主看着车窗外开始出神。

……

顾景淮舀了一勺药，吹凉了，递到明萱嘴边。

明萱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顾景淮见她满腹心思的模样，搁下了药碗，“有话想问我？”

“你对安平郡主……”好像有些冷淡。

她不是太后娘娘，要给他赐婚的人吗？

怎么他看到她，却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明萱心里有着很复杂的感觉，好像高兴，又好像不高兴，说不清道不明是为什么。

明萱手里的汤婆子已经不热了，顾景淮让嬷嬷给她重新灌一个，边替明萱掖着被褥，边说：“你尚在病中，她此刻过来探望，会扰了你休息。”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刚刚对她态度冷淡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识趣地离开？

明萱有些发愣，“她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你就这么把她晾走了，难道就不怕太后娘娘怪罪？”

顾景淮失笑，“太后怪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多她这一回。”

况且，安平郡主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回宫告状。

明萱听到他这话，却是想到刚刚安平郡主说，顾景淮违抗懿旨的事，心中一紧，问他：“二爷，您昨晚陪了我一夜，今晨进宫，太后可有怪罪于你？”

她有忧心忡忡的，顾景淮看着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额间的碎发，“若有怪罪，此刻我便不能好好地坐在这儿与你说话了。”

明萱松了口气，暗想，太后对他，还是念着点姑侄的情意的。

“那就好。”

若是为了她，让二爷被冠上违抗懿旨的罪名，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顾景淮端了药给她喝，明萱虽是皱了下眉，但想到身上的伤，还是乖乖喝完了。

嬷嬷递了一盒蜜饯来，顾景淮拣了个最大的，放进明萱的嘴里。

明萱咀嚼着蜜饯，觉得养病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忽而又想到谢首辅，她咬蜜饯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顾景淮，顾景淮正端着嬷嬷递过来的茶要喝，感觉到明萱的视线，抬起头来，“怎么了？可是蜜饯味道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嬷嬷忙说：“这蜜饯是前儿丫鬟刚买的，难道是店家拿了次品给我们？”

她说着，拿了痰盂，递到明萱面前，“既然味道不好，姑娘还是别吃了，免得一会儿闹肚子。”

明萱这时摇摇头，咽下整颗蜜饯，与嬷嬷道：“蜜饯挺好的。……嬷嬷，你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和二爷说。”

嬷嬷狐疑，小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

她看明萱心事重重的样子，最终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明萱嚼下一颗蜜饯，又喝了半盏清茶漱口，这才坐直身，看着顾景淮。

“那夜，二爷是如何让谢首辅心甘情愿放了我的？”

谢首辅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强硬，甚至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

却因为侍卫的几句话，脸色大变，当场将她给放了。

顾景淮还以为她要问的是什么，没想到是这个。

他说：“礼尚往来罢了。”

礼尚往来？谢首辅抓了她，难不成，他也抓了谢家的什么人来要挟谢首辅？

明萱不太明白，她嘴角还有些药汁没擦干净，顾景淮拿帕子替她擦拭，“先前调任到凉州的谢府长子违抗圣旨，忽然回了京，被内廷侍卫当场抓获，皇上大怒，下令要处罚他。谢首辅忧心自己的儿子，自然没工夫管你了。”

谢府长子？那就是谢永嘉的大哥？

先前倒是听说过他的事，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回京了。

“他真的是自己回来的？”明萱认真地问他。

她语气中带了些怀疑，顾景淮没说话，停下动作，看着她。

谢伦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如果不使点手段，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乖乖放了明萱。

谢永善，当然不可能是自己回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明萱竟然会这样问他。

“我若说不是，你可会怕我？”他叠着手里的帕子，问明萱。

明萱稍有怔愣，顾景淮抬头看着她说：“明萱，朝堂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简单。很多事，并非你不想做，便能不做的。就像你没有犯什么错，谢伦却抓了你。”

明萱沉吟片刻，轻轻说：“我知道。您这次是为了救我。”

她想了想，说：“我这次能逃出来，多亏了谢府的二公子，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还在谢府侍卫手里。如果可以……二爷能不能……”

顾景淮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轻轻说：“你放心，我不会动谢二公子。”

明萱松了口气，抬头看着他，“二爷，谢首辅抓我的时候，还与我说了一句话，我想问问二爷，是否是真。”

顾景淮嗯了声，“他说了什么？”

明萱被角揪紧又松，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他说，当年，是你把我爹爹贪墨的罪证，呈给了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