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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曦言的酒量其实没比姜菀好到哪儿去,喝的稍有些上头,便跟个话匣子似的,对着姜菀讲遍了书院里的琐事,直到月上树梢,书院里巡逻的弟子渐渐多了,他怕被人抓,才把姜菀送了回去,临了,给昏睡过去的少年塞了个解酒丹。

他走了没多久,姜菀的屋门又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溜了进来。

黑影鬼鬼祟祟摸进内屋,屋里酒气熏天,他皱了皱眉。

月色下,清瘦的少年安静的躺在床上。

他蹭了蹭手心的汗,从怀里取出颗药丸,瞅准了少年光润的唇瓣。

下意识地滚了滚喉。

他俯身,伸出了手。

下一瞬,一柄乌黑的长剑已经抵在自己喉头,咽口吐沫的功夫,颈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口。

“嘘,别出声。”

姜菀一屁股坐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袖子里藏着的符扔了吧,这是灵剑,你的速度比不过我的。”

说着,她手劲儿重了几分,青崇慌了。

“你没睡?”

“我在等你啊,青崇师兄。”说罢,她扔出张隔音符,将声音封锁在这个小空间里。

姜菀今天这么费尽心思的嚣张,为的就是引来青崇的报复,这样才有机会了解黑心莲的事。

很明显,刁飞能忍住她那样的羞辱,绝不是因为忌惮黑心莲他爹这么简单。

要是他爹的尊号好用,在太溪涧时,路人的话也不敢讲的那么难听了。

黑莲花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需要知道他的过往,才能对症下药,改变他。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黑心莲肯定不会不会配合了,她只能从他周围的人下手。

而赵曦言也不太靠谱,在今天之前,他跟黑心莲没有深交,本以为跟他喝酒能知道些什么,可半壶寻常的酒液下肚,他就晕乎了,唠唠叨叨讲了大半夜的废话。

好在青崇过来了,心里的疑问希望能找到些答案。

“师兄别紧张,我就问些话。”

“问什么?”青崇察觉到他手中长剑隐隐溢出的灵气,不敢乱动。

“手里是什么药?毒药吗?”

“不不!是泻药。”

青崇只想让他出丑罢了,还不至于要他的命,可谁能想到连灵力都没有的江皖,现在却要他的命。

“哦,不如你吃一粒?是不是毒药我就知道了。”

“……这真是普通的泻药!”

“那就吃吧,拉肚子又死不了人,怪就怪你自己想害人,下次看你长不长记性。”

青崇万般无奈,吞下药丸,不经意间,腰间的乾坤袋已经落在对方手中。

他本想借机会抽出张符纸反攻,但江皖像是知道他想法似的,提前缴械。

姜菀冷静的问:“你们都在怕什么?怕我?”

“你是儒圣的长子,难道不应该怕吗?”青崇眉头轻蹙,觉得江皖有些莫名其妙。

“儒圣长子不就是个笑话吗?”姜菀笑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怎么叫我。”

“……你知道?”青崇有些意外,觉得江皖有点奇怪。

姜菀突然话锋一转。

“不如换个话题,告诉我前掌门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青崇眸光一闪。

“那看来是凶杀,被谁杀的?”

“我可没说是凶杀……!”

“你认为是门派里的?”

“我可没说过。”

“你猜是谁?长老?柳荷?又或者是我?”

对方的微表情诚实而精彩,她很快找到所有答案。

“你们猜是我?”

“没有!”

青崇下意识地点头,出卖了他的答案。

“那春泥舍之前发生过什么?柳掌门又为什么安排我来这里住?”

这次,她在青崇的脸上除了迷茫和慌张,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黑心莲这个儒圣长子也许来历不明,但好歹他也是走后门进来的,柳荷不可能不关注他的情况。

那么柳荷也不可能不知道黑心莲在书院里的处境,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他安排在了自己“死对头”徒弟的院落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其中必有蹊跷。

她突然觉得,互换身体这件事,好玩起来了。

姜菀收起剑,扔了个止血药给青崇。

此时泻药的效力似乎发作了,他面露窘态,不自觉的夹紧双腿。

“师兄请回吧,早点休息,明日还得上课呢。”

不等她说完,没有了威胁的青崇头也不回的捂着屁股奔向茅厕。

*

翌日一早,赵曦言按照约定来叫他上课,结果发现小师弟竟然在懒床。

姜菀在他的催促下迷迷糊糊的“嗯”了声,拧了个发髻,随便挑了件衣服就跑出去了。

“师兄,早啊。”

姜菀元气满满的样子让赵曦言蹙紧的眉头骤然松开。

见他衣冠不整,赵曦言抬手帮他理了理,“都说了,最近有扶摇派的弟子来交流,你一改往日骄纵的性子固然是好,可君子仪态不可丢。”

“是、是,这糖三角是给我的吗?”姜菀瞅见他手里的白面三角,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了。

“快走吧,再不走可要被罚抄书了。”赵曦言往前走了没两步,停下来递给她个东西。

“昨夜你玉简丢房顶上了,我当时喝多了……可能回了一句你的讯息。”

姜菀低头一看,玉简红彤彤的,信息都快爆炸了。

她长了记性,没有当着赵曦言的面听讯息,待课业中途休息时,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点开了玉简。

【……姜菀】

【姜菀】

【姜菀】

……

【姜菀】

前前后后大约有二十多条信息,除了“姜菀”两字与浅浅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不知道他是在叫自己,又或是在叫她,但能确定的是:

黑心莲疯了。

每一声,黑心莲拿捏的都恰到好处,让她无比真切的感受到对方想要传达的愤怒与阴郁,甚至到后面,她一度认为他很有可能化身成“江子”,顺着这股哀怨从玉简里爬出来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不过是昨夜忙正事忘了回讯息嘛,他不也是一直没理她。

真是个双标狗。

她气嘟嘟的骂了两句,后心平气和的回了句。

【你是出什么事了吗?咱们有话好好说,端正好态度相互协作,才能一起克服目前的困难】

语音刚发出去,玉简一热,对方回复了。

【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明明就在守着玉简等消息呢。

而且这种心理有问题的家伙越说没问题越有问题好吗!

【有什么事就说嘛,我们现在互换了身体是需要有地方宣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恨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聊聊吧,我这个人最守口如瓶了】

讯息就像石沉大海,再没了回复,她摸不清黑心莲的套路,干脆把玉简收起来,爱谁谁去。

反正她现在占着他的身体,他再疯,能疯到哪儿去!

*

玉简的另一头,作尘舍。

江皖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上午。

他也思考了这么久。

倏地,少女合上手中的书卷,面色铁青的走出院落。

目送少女出了竹舍,扒拉在竹林里的竹节长叹了口气。

主人是怎么了?

它费尽心思为主人加工出来的衣服,都那么好看,都是时下最新款,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呢?

以前主人收到好看的衣服,总会奖赏他的,而今天主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好可怕,还差点把他掰折。

想着,泪花溢满竹节绿油油的眼眶,滚成一滴,落了下去。

同一时刻,太溪涧缥缈峰上,秦陵与顾行之正在云溪台对弈。

秦陵抬眼瞧了下正在琢磨落子的顾行之,试探道:“行之,我听说玉菀与你沈师叔的长子江皖交往甚密,你听说了吧。”

“没有。”顾行之冷漠的落下白子。

“我倒是听银豆讲,玉菀这不但喜欢江皖,甚至还……”秦陵边讲边落下一子。

“赢了。”未等秦陵说完,顾行之干脆利落的收走棋盘上的一小撮黑子,面无表情道:“金流光交出来吧,秦长老。”

秦陵盯着棋盘瞅了半晌,气急道:“不可能,我刚才明明领先着呢!”

一毛不拔的秦陵怎么会甘心交出铸剑佳品金流光,但想到叫来顾行之的目的,他咬牙忍下了,真从乾坤袋里挑出一块提炼好的金流光递过去。

秦陵叫顾行之来,是想问问他是如何看待玉菀与江皖二人的婚约。

当年百里东升与沈雅媛的私下定了他二人终身,不合礼数,再加上沈雅媛退出师门,他们几个老家伙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这几日他们吃了不少二人的瓜,似乎玉菀特别中意对方,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法再对这个不合规的婚约避而不谈了。

姜菀跟当年的沈雅媛一样,作为太溪涧如今的门面,自然是门派里最看重,也是最欣赏的弟子。

有了沈雅媛的前车之鉴,秦陵等人打算出面为姜菀安排妥当,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也绝不能走上沈雅媛当年的老路。

顾行之将金流光收好,起身准备离开,却让秦陵叫住。

“行之啊,你师尊的事能不能不再怨那丫头了?因为这件事,玉菀已经惩罚自己够久的了,难道你还要逼她在外面再流浪百年不成?”

秦陵终于将忍了许久的话讲出口,当年百里东升带着姜菀去参加了沈雅媛婚礼后,不知何故,突然隐世,而姜菀许是与其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一直没将此事说清楚,之后师兄妹二人因此产生嫌隙,姜菀为了避开他们,干脆常年在外游历,鲜少回来。

就这样,百里东升的事成为了太溪涧不可碰触的一个伤疤。

顾行之没想到秦陵会突然说到这事,他怔愣了下,随后嘴角弯出个难以捉摸的笑容问:“长老也觉得我是因为师父的事才与小菀如此么”

没错,他的确是怨过,当年她为什么违背师兄妹三人的约定,不拦住师父去找沈师叔,导致之后一系列的变故,但说到底,他更恨自己当年为何非要赴约比试,以至于不在小菀身边,只让她一人陪同前往,再后来无妄山一战,很多事都无迹可寻,而小菀也隐藏了什么,一直不肯讲出口。

他在等,等自己这个傻师妹讲出真相。

罢了,有些时候,被误会也不是坏事,至少从他这些年收集而来的信息所知,姜菀游历四方,行侠仗义,在四海各方都留有佳话,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女剑修了。

顾行之想着便要离开,一抬眼,一个打扮精致容玉琢粉面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对方高冷夺目,像一颗璀璨的星,瞬间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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