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超市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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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的离家出走给老爸老妈带来了风波。

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的行为，直接吓傻了他们俩。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很完美地把事情所能产生的恶性后遗症降到了最低。

先是打电话给她三姨，谎称苏醒突然遇到了急事，早晨没时间了，在一片道歉和寻求谅解的语句中，压下了这个相亲的事儿。

然后，老爸老妈便坐在了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这个死丫头，你等着看吧，等她回来，看我不说她！”老妈终于开口，气急败坏。

老爸点了根烟，默默地抽着，不说话。

“明明都跟人家约好了今天见面，结果不声不响就走了，让我们脸往哪儿搁？”

老爸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烟雾。

“二十七岁的人的，做出来的事情跟十七岁一样，以为自己还小呢？不负责任，不考虑后果！”

老爸弹了弹烟灰，把目光移到门外。

“她要是不想见面，不愿意相亲，可以跟我说啊，用得着离家出走吗？”

老爸终于扭头，直直地看着她：“跟你说有用吗？”

“什么？”

“是不是你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老爸终于也受不了了她的唠唠叨叨，“她不愿意相这个亲，跟你说就有用了？你只会变本加厉地逼她，你会谅解她？现在人走了，你说这个话，马后炮，有什么意义？”

老妈被老爸的话说的愣住了，片刻之后才冷笑道：“哟，你现在倒反过来说我了，让她去相亲不也是你同意的？”

“所以我在反思，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而不像你，除了唠叨，抱怨，什么都做不了。”

老妈被他这句话堵出了怒气，把手一甩，干坐着，也不说话了。

直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苏醒才推开了家门。

一进门就被老妈缠住：“你去哪儿了？！”

看来老妈被老爸一说，也懂得了掌握分寸，只问苏醒去哪儿了，丝毫不提相亲的事儿。

“回了趟中吴。”苏醒兴致很高，从中吴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很开心，把之前的烦恼都丢弃了。

“去干嘛了？”

“去吃早茶。”

苏醒一副完全不当回事儿的模样惹恼了老妈：“家里没早饭吃，还特意跑到中吴，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

“一个朋友约我去的！”苏醒拿捏得刚好。

“什么朋友，同事？”

“不是同事，就是一个月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苏醒一边换鞋一边偷偷瞄着老妈，“三十岁，没结婚。”

只见老妈微微张着嘴，愣了愣才说：“所以，你是去----相亲了？”

“不是相亲。”苏醒摇头，“之前就认识了，见过好几次面了，今天只是去一起吃早茶。”

“那就是男朋友！”老爸突然从厨房蹦出来，“对不对？”

“不是男朋友。”苏醒还是否认。

这一下，老爸老妈完全不能理解苏醒的逻辑了----这是个什么说法？

“你们呐，该给我安排相亲就安排相亲，从今天起，我什么怨言也没有。”苏醒突然笑了笑，蹦蹦哒哒地回了卧室。

老爸老妈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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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发生了离家出走的事件之后，父母倒不再给苏醒安排相亲了，也许是怕了，也许是心存疑惑，也许是难得糊涂。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对于苏醒来说是一件好事儿，难得轻松了两天。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儿。

下午，苏醒帮着老爸贴对联，端了把椅子，手里攥着浆糊，苏醒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的脸和手都搞得一塌糊涂。

在家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贴了对联，那么在新年到来之前，就不再欢迎外人进家门了。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在苏醒刚想把大门对联贴上去的时候，一只手推开了大门。

“哎呀！”苏醒一声惊叫，门又推动了她所站的椅子，一个踉跄，吓得她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谁呀！”

一张又胖又大的脸印入了她的眼帘：“呀，三姨！”

三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犹疑地问：“这是----苏醒？”

“对啊！”

三姨顿时急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满脸的浆糊，赶快去洗洗！”

“没事儿，等我贴完！”

“快去洗洗！”三姨推着苏醒往卫生间走，又压低声音悄悄地说，“前两天不是说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吗？结果你没空，就没见成。我把他带来了，你赶快去洗个脸，像什么样子？！”

其实，在看到三姨的第一眼，苏醒就明白了她的来意，也隐隐约约看到了她身后跟着的男人，但苏醒就是故意这样-----嗯...有一种，夹杂着兴奋的恶趣味。

洗漱完毕，坐到客厅里，苏醒终于又一次开始了她的相亲之旅。

在大年三十的下午。

对面的男人给人的最大印象是白，超级白。而且他不是那种嫩白，而是----苍白，一眼看去就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头发有点长，给人一种略微油腻的感觉，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眼睛很小。他好像穿了很多衣服，就苏醒目力可见，起码是一件厚厚的褐色羽绒服里面还有一件高领的毛衣。

整个人，给人一种虚弱感。

“你好，我叫仲伟！”果然，一开口也没啥阳刚之气，软绵绵的声音给人一种病态感。

“你好，我叫苏醒。”

“听说，你在中吴工作？”

“是，城南一家厂里做会计----”

“我也在中吴工作，也在城南。”仲伟这个打断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然后我家就在附近，距离你家也就一两公里。”

“嗯---很巧。”苏醒抿嘴微笑。

“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可以理解为缘分。”

这句话让苏醒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把手里的抱枕抱得更紧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看的这句词，忙转移话题道：“您在中吴做什么？”

“哦，我是超市经理。”仲伟微微皱了眉，“什么都管，人员培训，进货，上货，算是统筹安排吧。”

“听上去很忙？”

“手上忙，心里闲。”仲伟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有时候工作越忙，就感觉到自己越无所事事。”

这人说话方式总让苏醒感到一阵阵的别扭，她还是喜欢俗套一点的聊天，那样起码不会让她感到尴尬：“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还不算大。”苏醒把双腿盘到沙发上，这样能让她感到舒服一点，“男的二十九，并不怎么着急。”

“年不年轻，也不能光看年龄的。”仲伟又靠近了一点，主动掀开自己头顶的一缕头发，“看，早生华发了。”

苏醒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他头上衬着很多的白发，但同时她心里又在失笑：这人到底想说什么呢？相亲没有一点主题的？

“苏东坡说，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苏醒心想豁出去了，他要文艺就文艺吧，“仲先生是个很多情的人？”

仲伟愣了一下，之前脸上那种软绵绵的超脱和淡然顿时打了个折扣，支吾了两句：“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也不小了---”

“所以您自己很急切地想相亲，然后结婚吗？”苏醒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主动怂了，立刻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我说的是你自己的意思，不是家人的意思。”

仲伟皱了眉头，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才又道：“现实是理想的羁绊，我其实是那种，不得不用现实的手段去追寻理想的人，所以就很痛苦。”

苏醒简直有点想吐了，她很清楚，真正文艺的人都很态度鲜明，要么笑对世界，要么沉默不言；但就是有很多人，譬如眼前者，非要去给自己弄一个文艺的外套，好像这样高深莫测能给自己加多少分一样。

“意思就是，您相了很多亲，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苏醒莫名想到了小莫子说的那句话，“徐志摩说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您还是要看开点。”

仲伟又愣了一下，摆摆手说：“其实我一开始是那样想的啦，后来就慢慢发现自己错了，现实中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婚姻毕竟是大事，外在的条件还是很重要的。”

“将就了？”

“什么？”仲伟问，“我没明白。”

“一开始是不将就，现在变成将就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仲伟立刻摇头，“我只是意识到了现实，它不像我想的那个样子。有的条件，以前认为自己没法接受，可是慢慢地，自己也能接受了。我自己并没有改变，变的是这个世界。”

卧槽，卧槽，卧槽！

苏醒心里一连骂了三遍，然后抬眼看着他，问：“那相亲中的这种改变，要么是你自己退缩了自己的坚守，要么是你包容了女方的缺点，是哪一种呢？”

仲伟说不出话来了，踟蹰了半天，终于认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两头堵的疑问，尴尬地说：“我只能说，自己追求的是理想，可是婚姻是现实吧---”

“好，那我们就谈点现实呗！”苏醒笑意盈盈，“车子，房子，收入？”

仲伟的整张脸突然就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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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仲伟离开的时候，苏醒猜他一定恨透了自己。

但苏醒就是这个样子，遇到自己不喜欢的，甚至讨厌的，就顾不上别人的感受了，她最讨厌装的人，最最讨厌！

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

美好的除夕夜，苏醒不想把好心情浪费在破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