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东风夜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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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很多想起来很悲剧的事情，苏醒现在却觉得是一种幸运。

就比如，以前总是认为，如果生活中可以交往的“朋友”仅剩同事，除此之外并无可以交流的圈子，实在是一件再悲剧不过的事情。

但她现在却更乐于反过来想：如果把同事都做成了最好的朋友，那么自己每天的上班时间，岂不就是别人心心念念的“周末找闺蜜玩”？

当然，这也许算得上是苏醒的自我开解。不过回想起来，似乎真的好久没有请夏媛媛出来逛过街了。苏醒总觉得自从自己开启了疯狂相亲模式之后，就把原先自己已经修炼成熟的“单身狗”生活节奏搞得一团糟。

相亲相亲，这种日子既占用了大量原先肆意承欢的时光，又没有品尝到“爱情套餐”的甜蜜滋味，简直是最噩梦的阶段。而等苏醒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这种阶段居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

于是在今年的双十一，苏醒没有同往年一样买一些自己根本用不到的东西，而是下班后居然约了夏媛媛去喝咖啡。

至于用“约”这个字，则是因为夏媛媛这两天跟老莫吵架了。他俩跟别的夫妻的相处模式很不一样，一旦生活中发生分歧，就把吵架当做一种排毒的方式。

所以，夏媛媛给苏醒的解释是，她已经跟莫洗池约好了，下班俩人先回家吵一架；然后她再出来跟苏醒喝咖啡。

这还是苏醒第一次带媛媛来“小熊咖啡馆”，回想起来，总觉得口口声声跟她说这个地方，却一次都没带她来过显得很不仗义。

周舟给她上了杯卡布奇诺，然后她便静静地等着。

媛媛是半个小时之后到的，推门而入的时候衣服下摆带风，很有种风尘仆仆的迫切感。

她坐下的时候周舟刚好赶了过来：“女士，喝点什么？”

媛媛先是抬头仔细凝望了他一眼，随后说：“摩卡。”

“好的。”自始至终，周舟在媛媛注视的目光下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别扭。

“周舟？”他一走，夏媛媛就迫不及待地问苏醒。

“对啊。”

“好皮囊。”媛媛称赞道，“看着比小莫子靠谱多了。”

苏醒听闻此话顿时眉头大皱：“你为什么非要拿这两个人相比较呢？”

媛媛冷笑：“这话要问你自己啊，你为什么要让我有种把他俩相比较的想法呢？”

苏醒沉默，继而说道：“就目前来说----他俩都跟我没有关系----”

“得了吧！开句玩笑还当真了！”夏媛媛噗嗤一乐，“我是你闺蜜，所谓闺蜜，就是不管你是对是错我都站在你一头！”

“所以我还是错的？”苏醒死揪着这理不放了。

“哎呀，你这是请我喝咖啡还是要跟我吵架啊？”夏媛媛受不了了，怪叫道。

“哼。”

“您的咖啡！”周舟终于出现，将咖啡放在夏媛媛的面前，“慢用。”

媛媛等他走后，抿了一口，看着周舟的背影，再次情不自禁地说：“长得真好看。”

“噗---”苏醒忍不了了，“你多大的人了还犯花痴？”

“花痴跟岁数没关系的！”媛媛说，“苏醒啊苏醒，你就是喜欢自欺欺人。一边花痴一边又想着我年纪不小了啊，不是十七八岁小姑娘了，不能再花痴了----折磨自己有劲吗？”

“我可不像你。”

“吹吧你！你敢说，你看上他，没有一点颜值的成分？”

“又挖坑给我钻，我哪儿看上他了？”

夏媛媛托腮，静静瞥着她。

“你看我干嘛？”

“你真是一个不合格的闺蜜。”媛媛说。

“这话真伤人。”

“更伤人的还在后面呢，要听吗？”

“你说！”

“你准备答应周舟，做他女朋友了？”夏媛媛问。

“没有啊。”苏醒想了想，为确保这句话的真实性，又加了一句，“至少目前没有。”

“那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啥？”

“喝咖啡啊！”

“我很明显是你的闺蜜，而你以前来这家咖啡店都是相亲的。再而且，周舟已经明确像你表达过好感和追求了，对吧？”媛媛说，“那么在周舟看来，你今天很有可能是带着朋友过来看看他的目的，给自己把把关。如果你一点这种意思都没有，不会让人感到误会吗？”

苏醒头都大了：“这么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你非要搞得这么复杂吗？”

“这一点也不复杂，比你平时跟小莫子谈的一车话都要简单得多。”夏媛媛搅拌着咖啡道，“这基本属于生活常识。有时候你不愿意去想，然后就随心所欲地做。但别人会想歪，对于出现的后果，你能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

苏醒生气了，在夏媛媛的嘴里，自己怎么样都不算一个好人，但这个问题与她无关，继续争辩下去越来越气的只有自己，遂冷着脸转移话题：“你跟老莫为什么吵架？”

“因为晾衣服。”苏醒耸耸肩。

“晾衣服？”

“他这人有个毛病。”媛媛皱眉，一想到这事儿就恼，“每次洗完衣服晾起来，等到衣服干了，总要整整齐齐地收拾到衣柜里。”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很不爽啊。”媛媛说，“你想啊，阳台上有足够多的的晾衣架。有新洗的衣服洗出来，有地方晾，根本就不需要把以前的衣服收起来，为什么要多费一份力去收衣服呢？还有啊，我们家衣柜都是他收拾的，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放起来，我每次拿一件衣服，都要翻出来，再把被我弄乱的整理好，来回折腾。如果这些衣服就挂在阳台上，不是很方便吗？”

苏醒越听越迷糊：“就为这破事儿？”

“对啊，就为这破事儿，他居然训我，说我过得粗糙！你说气不气？”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俩就为了这破事儿吵架？”

“不然呢？”

“电视剧上，夫妻吵架，不都是因为出轨啊，藏私房钱啊，欺骗啊----”

“扯淡！”夏媛媛笑了，“我跟老莫吵架，基本都是因为，我拖完地不洗拖把---他盖被子不喜欢盖上半身，导致我的被子也是斜着的----我两天不洗头，然后枕头就变得油腻，他没事儿就洗枕头-----”

“好奇葩啊！”

“这叫什么奇葩，所有的夫妻不都这样吗？”

“是吗？”苏醒想不明白，“我感觉你跟老莫的感情很好啊，一般这种为了鸡毛蒜皮动不动就吵架的夫妻，不都是感情基础不牢靠导致的吗？”

“为什么？”

“因为爱情啊！”

“爱情还管你吃喝拉撒？”夏媛媛瞪大了眼睛。

苏醒感觉，夏媛媛无意间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她觉得不对，却又无从反驳。

“你对爱情的功能过于高估了。”媛媛笑道，“你想啊，你将来如果结了婚，找个像小莫子这样的，难道每天过日子的流程也是跟现在一样，喝酒吃肉，在醉醺醺的状态里，谈诗和远方？”

苏醒不说话。

“小莫子不爱打扫卫生你知不知道？家里一个房间堆满了他鼓捣的那些货，有的东西放了两三年都卖不出去，就放那儿发霉；他还抠门，不爱买新衣服，一件衣服穿五年，牛仔裤从黑的穿成白的；唯一爱买的就是鞋垫，给自己每双鞋里都偷偷塞增高鞋垫----”

“啊哈哈---”苏醒乐了。

“你别笑，这就是问题！我知道，现在你俩处得不错，所以事先给你打预防针，你俩都是奔着找对象结婚去的，不是闹着玩。”夏媛媛摇头道，“所以我说，周舟挺不错的。人长得又高又帅，靠着这家咖啡店，收入一定也不低。更关键的是，你发现没，这店里就一个服务员，别的事儿都是他自己在忙活，擦桌子，拖地，洗杯子，把这店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说明他在生活上是一个很干净很精致的人，比小莫子靠谱多了。”

“可是---”

“你别跟我说小莫子的优点，他的优点我比你更清楚，毕竟要找像他这么一个奇葩也的确不容易。”媛媛郑重其事地说，“我只是在提醒你，想好了没有。他的很多缺点是你现在还没看到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穷！你不要觉得自己不物质，实际上没有人不物质。不物质的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自己有足够的钱，所以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二是的确对方身上有某一处极大的吸引力，可以让自己舍弃物质，但这也是权衡的结果。”

“我不明白。”苏醒皱眉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是我和小莫子的头号cp粉，怎么今天口风变了。”

“我这人做事一向实事求是！”媛媛冷哼一声，“我跟莫墨也说了你很多坏话啊。比如你有鼻炎，两天就要用一大包面纸，而且也不怎么爱卫生，家里垃圾桶装满了纸巾才去扔；再比如你不吃香菜，而小莫子特别爱吃香菜；还有，你完全不会做菜，连做饭都不会，每次都能把米饭做成稀粥；你留刘海是因为发际线过高，而如果你把头发撩起来，会显得脸特别大----”

“天哪！”苏醒怒了，“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可是在做好事。”

“好事？这是哪门子的好事？”

“稍安勿躁！”媛媛显然根本没有跟她辩论的意思，“你想知道我和老莫是怎么达成一致的吗？”

“不想知道！”

“我今晚回家，想跟老莫再大吵一场。”媛媛说，“结果我俩按时按点回家，准备针对晾衣服的议题再吵一架，结果俩人尴尬了十分钟，一句话都憋不出来，最后哈哈一笑，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这事儿的最终商量的方案是，以后所有的衣服都由他一个人来收拾，我不再掺和收拾衣服的事情；而我，必须按照他的要求，把每次因为翻衣服而弄乱的衣柜重新整理好。”

“各退了一步。”苏醒冷笑，“和稀泥谁不会啊。”

“关键是我愿意跟老莫去和稀泥，各退一步，妥协一下。”媛媛耸肩道，“也许这就是你说的，爱情的力量。”

“呵呵。”苏醒笑得不冷不热。

周舟突然走了过来，用眼神询问了苏醒一下，继而在桌边问：“两位还有什么需要吗？”

“你忙完了？”苏醒笑问。

“嗯，这是你----朋友？”周舟问。

“不是，是客户。”媛媛抢先答道，“谈生意的。”

“哦，那你们继续谈。”周舟礼貌地弯了弯腰，又走回了柜台。

“你为什么说是客户？”苏醒讶异地问。

“我要说是朋友他就坐下了。”媛媛说，“我跟他谈什么呢？谈你是个很不错的人，值得交往？还是像家长一样询问他的家庭情况，兴趣爱好？这些我都做不到。”

“为什么？”

“你忘了？我可是你和小莫子的头号cp粉。”夏媛媛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摆了摆手，“你快点做个决定吧，别折腾了！”

苏醒只觉得自己眼线一黑：“我决定继续去相亲！”

“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