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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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座小庙的基石上也没有写我的名字。”

一片寂静之中，只有邱大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回响，“这样一座孤零零，冷冰冰的石头庙，我就算放声叫它，它也不会应答。不过，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证明这的确是我派传下来的产业。”

“诸位请看。”她低声说。随后，站起身来在那些石柱边转来转去，不时拍拍打打几下，样子倒像是在管教自己家里不听话的小孩。

不过片刻功夫，殿中便轰隆隆的一响，露出一扇布满尘灰的小门来。

这简陋石殿之中，竟也像那小屋中一样机关密布，戒备森严。也难怪邱大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敢孤身前来了，原来是早有后手。

“邱……邱先生，我们是不是误入了什么门派圣地啊。”秦歌喃喃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啊。”

“这倒不必。”邱大方说，“大家萍水相逢，本来也是一场缘分。况且我也不是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不过是来洒扫焚香的。还要请求各位行个方便，不要为难于我才是。”

“听姑娘所言，似乎师承此处？”

“我门昔年也不是不曾辉煌，只是如今斗转星移，时过境迁，我门早已没落，百年基业，亦如一梦。”

邱大方微微垂下了眼帘，叙说道，“事到如今，本也无所谓什么传承不传承了。此室各处殿中，柱上，各处都有本派的密文。诸位若想前去观看，那也自便。你我互不妨碍，便也是了。我先进去上香。”

她倒人如其名，大大方方说完了这一席话，见几人并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便又点点了头，自己走进了小室中去，点燃了线香拜了三拜。

小室石门缓缓闭合，只隐隐听她道，“不肖徒……”云云，再不真切了。

秦歌好奇起来，一个人点了火把去殿中照着，仰着头看着那些线条繁复，花样古怪的字符。

很快的，他就明白邱大方为什么可以大方到让外人随意勘探密文了，因为，外人根本看不懂。

这一整柱密密麻麻的字符，个个笔画刚正，痕迹极深，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刻下的，然而横竖笔画却完全不属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文字。

如果说字符是经过特殊手段加密过，可图画内容也古古怪怪，乱七八糟的，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抿着嘴，苦思冥想地看了一会儿，却还是一无所知。正满腹疑窦的当口，邱大方已经从石室中走了出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看起来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她说。

“我看不明白。”秦歌倒是一点也不羞惭，坦荡荡地发问道，“邱先生，这……这个，是一个小人在喷火么？”

说是小人在喷火，已经是很有想象力的表现了。那图案是个人状的物事，一只圆头下面顶着四根线条做手脚，笑得格外灿烂，手里拿着个葫芦似的东西，旁边还莫名其妙地加上了一大团雾，还真挺像个表演杂耍的。

“这是本门秘法。”大方笑道。

她到了石柱边，以手指细细的摩挲那些蚊脚似的碑文，接着道，“我师父早年曾说，不入我门，不传辨此文字之法。你欲如何”

“不了不了。”秦歌摆摆手，“我们派也是很好的。只是这些字不像中原文字，我便有些好奇。”

“其实，你若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大方道，“我今天心情好，想做些善事，这些话你点一句，我可以把这句话的意思告诉你。不用你改投本门。”

“当真吗？”秦歌还有些疑窦，“这是不传之秘，邱先生会告诉我么？”

“因为我就是很大方么。”大方眨眨眼睛，“而且我从来不撒谎。”

事到临头，也无所谓相不相信了。秦歌便伸出手指，随意挑了一句最中间的石纹，“那便是这句吧，请指教。”

这条石纹是所有石纹中最长的一条，大方上下看了看，将眉头微微拧起了，显而易见是在心中默默翻译。片刻之后，她才说话了。

“很好。你这句话挑的不错，不过兆头不是很好。”大方道，“这一句话，是句没头没尾的痴话。意思是说，能救下一个人已经是不得已的选择了。而想同时让两个人善始善终，反而会祸害许多其他的人了。”

她这句话译的很没有水平，读来也不算很通，简直可以算是莫名其妙了。

秦歌颇有些不明所以，只张大了眼睛，擎着灯烛仰着头望她，问道，“邱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方说，“个人有个人的意思。我也不大清楚。”

“我师父也这么说。”寒贞从暗处走了出来，显然已经听到了两人之前所说的话，她进一步解释道，“我觉得此处道理是相通的。他说世上的事情，并非样样都能尽善尽美。有时想要加以弥补，反而会弄巧成拙，露出更多的错漏来。”

火光照得她的面孔坚毅漠然，显得冷硬的有些过分，陆临川本坐在黑暗之中，闻听她这一番话，不由也仰头望向石纹，静默不语，眉宇之间似有忧色。

“陆少侠似有所悟。”大方道。

“谋定而后动，方无所憾。”

一时，破庙之中寂静无声，只有篝火猛地爆裂出一声响动。

“几位的见解都很好。”大方点了点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开了，“时候不早了，诸位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下山呢。沈姑娘，我这里还有两个软垫，你随我来罢。”

她似乎真是心情一下子变得不好了，只又转动机关，打开小门，挟了两个垫子出来交给寒贞。

寒贞觉得她行事颇为神秘，也不多答话。只诚恳地道了一声谢，便不再多话了。

众人又交谈了一阵，便都安静了下来。火光之下，唯有穆灵皋伏在石地上，仍勤勤恳恳，一副笔耕不辍的光景。沈寒贞靠在软垫之上，愣愣地瞅了一会儿，困意渐渐上涌，便沉沉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