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顾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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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根不知自己看中的孙媳妇换个了芯子，秦珏的爷爷挂断电话后，表情凝重，阴沉似墨。

“老王，去找小季过来。”

管家老王闻言颇为愕然的看了眼秦爷爷。

说起来他也算秦家“世袭”的管家了。

秦家相传了几百年，打明末下南洋，从难民到称霸一方的海商，堪称传奇。后，因故国遭受战火，当时的家主热血报国，举家归来，散尽家财。更有不少秦家子弟英勇战死。后华夏立国，剩下的秦家人便落叶归根了。

虽归来后秦家发展有些坎坷，但到底薪火相传，一晃眼百年过去，秦家目前算得上国内世家顶级豪门一档。

把秦家重新发展成豪门，甚至走向世界舞台，成为国际商业大鳄的便是眼前这位秦泰业秦老爷子。

老爷子今年七十二，退休多年，现在家里养花养草的。岁月早已将人在商场驰骋的杀伐之气柔和了，满脸的褶皱都诉说着亲切慈和。可偏偏此时此刻，脸一板，气势更甚从前。满脸看着可亲的褶皱都转瞬间化作了道道利刃，散发着寒芒。

他老王自诩跟人历经风风雨雨，已经有十来年没见过人如此难堪的脸色了。前一次这么难堪，还是因为大少爷秦黎旻不明不白的出了车祸。

想着，老王猛得浑身一僵，急急忙忙开口：“好，老爷子我这就派小助理去请小季总。”

——小季总，秦老爷子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助理。搁古代，都能叫死士了。只对秦老爷子忠心耿耿。大少爷当初车祸意外而亡，便是小季总出面力挽狂澜，稳定局势。孙少爷秦珏出柜，也是小季总陪着去做心理治疗，在确定秦珏同性恋是天生的后，小季总就奉命忙着组建人才进行医疗科研，琢磨着能否研究出个子宫模拟仓之类的，让两个男男能够生儿育女，延续香火。

忙得很！

能把人从实验室请出来，必是大事。

“嗯。”秦爷爷手握着拐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还道：“把最近的评论给我放大到投影仪上。”

老王闻言忙指挥小助理忙碌起来。

岂料一投影，最大的社交门户网站微播热搜榜单第一竟然不是#烂脸的秦卿美人#话题，而是#影帝烂脸，绯闻男友悉心呵护#。

一点开，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所谓的烂脸影帝只是脸上有一颗红痘，看着像是上火引起的。面色有些虚白，可双眸水汪汪的，瞧着便妖里妖气的！

而绯闻男友，微微侧身，似在安抚。

一看就是特意挑选的角度，没有拍摄到绯闻男友的脸。可偏偏捕捉到了侧脸的轮廓。在滤镜的柔和下，拍出了温柔感。以及，露出了拉着保险带的右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恍若艺术家精心雕琢的鸡爪子。

这鸡爪子大拇指上还有一枚玉扳指。

玉扳指雕刻着小篆书写的秦。

是秦家家主的徽记。

但凡是个商圈人士，但凡是个八卦人士，都认得。

秦爷爷看着，深呼吸一口气，“去问问这个孙子，订婚典礼叫个鸡，是几个意思？不想当秦家的家主，把玉扳指还回来！”

愤怒的骂完，秦爷爷握紧了拐杖，眯着眼看向老王，声音都带着些威压，问：“田誉现在在哪？那孩子痴情，让婉仪去安慰安慰。秦珏这混小子不成器，但他绝对要顾全大局，别丢了我秦家的颜面。”

闻言老王心中有数。

秦珏这个宝贝独孙虽然“熊”了些，但老爷子骂得，其他人说不得。

而田少奶奶，老爷子虽然怜人痴情，却也是不容人越界，踩着老爷子看重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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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誉接到未来豪门婆婆通过电话转达的意思后，听得人轻描淡写的诉说颜面一词，带着些谄媚开口：“阿姨，不，妈妈，从今后我也是秦家的一员，自然懂得该如何顾全大局。请您放心。”

连面都懒得露的秦母闻言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声音也温柔了几分，“你听话，妈妈也不会不疼你。”

“谢谢妈妈，有您疼我，便是我的福气了。”田誉没错过对方语气的变化，即便没有正面打交道，他也觉得自己能够想象出来未来的婆婆如何佛口蛇心。

而伏低做小，对于一个摸爬滚打的封建公务员而言，压根没有任何的难度。

放低了姿态，田誉不要钱的又说了几句奉承话，把人哄得开开心心挂断电话后，琢磨着“顾全大局”一词，仔仔细细想了想现如今的科技手段。

按着脑海里的记忆，田誉磕磕碰碰着打开了电脑，开始制作ppt。

寻找素材时，也撞见了热搜第一的话题，看见极具温情脉脉的照片。两人双目对视，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情深意长。

底下有无数的评论——

【kswl】

【厉害了，不愧是知秋，果真背后有大靠山。玉扳指一出，都懂】

【真爱吧？这个敏感的时间，秦董还有空来陪着知秋上医院？】

【听说两人是学长学弟啊，晋江都喊我去动笔写同人文了】

【不对啊，不是有小道消息说今天是秦董的订婚日子吗？】

【所以才是真爱啊！秦董那个订婚而已，是豪门联姻，据说都没领证呢！秦家唯有秦老爷子同意，其他人都不喜欢那个倒贴狂魔田誉。据说圈二代都知道，秦珏的朋友都光明正大管人喊哈巴狗，恶心死了】

“…………”

略过看不懂的奇奇怪怪字母，田誉盯着哈巴狗一词，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钢针狠狠扎了一下，刺痛旋即传遍了全身。

这样的情绪，应该是原身自己的。

不是他这个田誉，这个阉奴配拥有的。

当思绪一闪而过，似乎把田誉挤压心底多年的过往都要勾勒出来，田誉猛得一咬牙，缓缓抬手翘起了一个兰花指。

【钩似圆月，柔若无骨，白如玉石，瘦胜麻秆】，乃是兰花指品鉴的极品。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练习后，这手势轻盈灵动，辅之身形动作，从容优雅，矜持富贵，端得皇家奴才的傲然。

全靠这一双手，一个奴才，一个太监的基本功，他一步步爬上了巅峰，成了令满朝文武都畏惧的九千岁。

九千岁不会疼不会痛，只会一心朝着权势爬。

只会有仇报仇，二十年也不晚。

缓缓吁出一口气，田誉压下了突然而来的酸胀，指尖轻轻点了点评论中【哈巴狗】一词，慢慢悠悠拉长了调子开口：“这个仇，咱家记下了。”

说完后，田誉继续查素材。

制作完ppt后，田誉满意的笑了笑，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仪容，便朝宴会大厅走去。

此刻宴会厅热闹无比。

不管是豪门还是暴发户，总归是有钱圈。因此非但燕城的商贾前来贺喜，还有些全国各地远道而来的商人。因此虽然有人接到通知，离开了。可远来的客人，秦家作为东道主，还是依旧要招待的。

所以，临近中午，宴席依旧端了上来。

众人边吃还边各种私下八卦着——

“听说外边还来了些媒体，想要采访。今日这事真因为小小的支线品牌出了事，还是因为这正主是心有怨怼，不服商业联姻，想要逃婚？”

“逃婚了也不取消，田家这还笑脸相迎，果真是图个富贵。田誉这就算嫁进秦家，也是徒惹笑话。”

“只是订婚而已，据说秦珏坚持，到现在还没领证呢。等秦老爷子一走，这秦家夫人是谁还不一定。一个暴发户而已，也就老爷子顾念着些情谊罢了。否则配不上秦董。”

帮忙招待宾客的秦珏朋友戴子珂闻言，恨不得点点头，但无奈自己的身份，只能充耳未闻，笑着端着酒杯朝宾客致歉。

一桌桌的道歉下来，戴子珂听着入耳的话——

“不可能吧？我跟田家也有些商业往来，那田氏夫妇就这么一个宝贝金疙瘩，如珠如宝的疼着。据说田家独苗苗不喜商业，这不管房地产还是餐饮，最后都是秦珏这个女婿接管。秦珏会不动心？”

“瞧你说的，秦家缺钱不成？秦家也就秦珏这么一根独苗苗。都四代单传了。我是没想到秦家竟然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正儿八经的定亲。就算现如今有伴侣婚姻法了，可到底带把的，都没个后代。”

“后代算什么？咱们这些人要孩子还不容易？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吧？那田董为了救老秦董，还缺了一条腿！这里面夹着恩情，秦珏都没法报答。”

“这事怎么回事？老哥您说说，小弟给您倒酒了。”

“…………”

听着众人越说越不像话，完全就不知内情，只盯着田誉父母盯着钱说事，戴子珂气得面色铁青。

瞥了眼议论声最大，甚至唾沫星子满天飞的一桌，戴子珂眉头紧拧，问李总助：“这帮人怎么那么不识相，也没点规矩。”

“都是田家的供应商。”李总助顺着戴子珂的眼神回眸扫了一眼，低声回道。

“果真是一丘之貉！”戴子珂鄙夷着开口：“那哈巴狗你去催一下，我都懒得跟人废话，免得到时候丢了自己的涵养。”

李总助听到这形容词，面色不变，微笑着道：“好。”

岂料话音刚落下，宴会厅大门便被人打开了。

戴子珂和李总助不约而同抬眸望去，就见被他们不待见的田誉从容淡然的走了进来。

田誉西装笔挺，宽肩窄臀的，倒是身形被凸显的愈发析长，看起来仿若伫立在北风中的白杨树。似历经过军火淬炼，遭受过风吹雨打，养出了坚毅果决的身躯。抬眸睥睨全场，眼神犀利的，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瞬间就让全场宾客噤若寒蝉。

田誉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抬眸看向朝他走来的戴子珂。听得人压低声音，却丝毫不带怒火的呵斥着：“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去？赶紧对媒体好好交代！别忘记了老大娶你是为了什么。”

李总助在一旁补充，“媒体已经过来了。除了财经媒体外，还有些娱乐圈的记者，还望夫人您好好说话。他们可是最喜欢捕风捉影的。”

田誉见状，笑容灿烂。

李总助本琢磨着递演讲稿，对着田誉灿烂的笑容，不由得一愣，忽然间觉得对方好像不太一样了。

先前唯唯诺诺的，满心眼里都是秦珏，因此对他们这些秦董看中的人，是爱屋及乌，是小心翼翼，甚至都有些毕恭毕敬的。

可现在，眼睛还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莫名让人想到画龙点睛一词。

瞧着像是哭过，眼尾还带着些殷红，可偏偏现如今田誉眼波流转，熠熠生辉，不再像从前那样怯弱，甚至勾勾缠缠，像是菟丝花一样，带着令人，尤其是令男人都恶心的阴柔做作之气。

田誉将人打量的视线尽收眼底，问：“李总助是吧？宴会wifi密码是多少？”

李总助一愣。

周边听到这话的宾客也傻眼。

迎着数以万计投射在自己身上诡异的眼神，田誉回眸一扫宴会大厅，按着记忆登上礼台，把自己的手机一扬起，望着自己新申请的账号，想着作为一个富二代应该够传说的流量包，便对着镜头朗声道：“诸位来宾，为了表达对诸位的敬意与歉意，我简单的做了个ppt，以此来说明秦珏，我的未婚夫并未对我不尊重，对宾客不尊重。他此刻的离开，乃是为了对国家负责，是为了振兴国货美妆！”

说到最后一句，田誉还与有荣焉的挺了个胸膛，满眼闪烁着崇拜的眼神，“你们可以肆意嘲笑我，也可以借此断章取义的给秦珏泼脏水……”

说着像是不能承受如此的痛苦一般，田誉吸了一口气，唇畔张张合合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见状，前来的媒体像是秃鹫嗅到了肉，甚至财经媒体都顾不得矜持了，也跟着往前跑，恨不得把话筒怼到田誉嘴里去，好抢到第一手消息。

无奈有保镖拦着，近不了身。

但个个却是长、枪大炮，咔咔声音不断，恨不得将田誉的言行举止拍个清清楚楚。

就见人眼圈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却固执的久久不肯落下，还不断的眨眼，像是要把泪水逼回去。好似要维持住最后的一点骄傲。

毕竟，#影帝烂脸，绯闻男友悉心呵护#这个热搜，莫名空降第一，又不到半小时，便消失的彻彻底底。

这中间，谁都懂猫腻。

想着，激动的记者们使劲对准田誉拍摄。

田誉：“…………”

救命，这摄魂术，不对，咱家被……被诡异的灯光谜了眼了！

气死了！

没规矩，要死了！

狗奴才还不来护驾！

赶明儿，咱家就诛了你们九族，抄你们鱿鱼！

当酸涩的泪珠溢到唇边，田瑜才猛得回过神来，止住对拍照的不适应，捏紧了手机，才像是寻到了自己开口的力量，继续道：“但纵观秦家的发家史，他们刻入在骨子里的忠义，是任何人没有办法磨灭的。儒商的风骨，让秦珏先国家后小家。”

掷地有声的话，像是发自肺腑，撕心裂肺的喊出来，带着浓浓的情谊。因此就算没有话筒，这声音都久久飘荡在偌大的宴会厅，不曾散去。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好奇来直播间的网友们纷纷刷着弹幕，奔走相告，让八卦者现场吃瓜。

与此同时，坐在雅座包间里的秦母收到助理的消息，缓缓移步，透着栏杆往下，举高临下的横扫了一眼。看着田誉没了以往拘谨的小家子气，一时间大大方方的，看着模样都亮眼了几分，难得露出个笑脸，缓缓瞥了眼不远处同样收到消息推车轮椅出来的田家夫妇，“亲家，果真是老人家眼亮，这孩子看起来便是个懂事的。”

她能够让田誉进门，除了田家夫妇承诺两个集团当做陪嫁，以此弥补田誉出身不足外，便是田誉长得勉强够可以。

瞧着也是一漂亮的花瓶。

还乖巧懂事，会顺着她这个婆婆。

瞧着言行间带着点评，仿若评论珠宝首饰一般，带着淡漠疏离，眉眼间笑意都有些虚的秦母，田爸爸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轮椅扶手，冲着亲母露出惯有的讨好的微笑：“亲家母，您说得是。小誉啊，什么都不好，但也懂事乖巧。”

边说，田爸爸眼角余光飞快看了一眼自己老妻，示意人笑容灿烂些。

没错过人如此卑微的一幕，秦母看着越发满意了。

娶个门当户对的，还不如找个小门小户的，就连带这夫妇也得顺着他们。

压根不知楼上发生的一幕，田誉还在完成绿茶的属性，继续顾全大局着：“所以，我选择直播说明！”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媒体们一抖，视线齐齐看向田誉一直握紧的手机，有些甚至因为激动，直接丢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