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大国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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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童三的匕首在掌心飞快打了个旋儿,纳入袖内。

沈俏被欧阳长老的喝止吓得一激灵，慌不择路就要往观星阁内钻，忽然脖颈一紧,小身板被一股力量往后一带,清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跑什么？路在这边。”

毛绒绒的围脖变成一截脏兮兮的抹桌布，齐祯原本抓着“围脖”的五指立刻切换成两个指头,看着沈俏时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啊哈哈哈哈——”沈俏双手接过抹布，大言不惭地语无伦次起来，“惊喜不....国师大人,我的幻术还、还凑合吧......对了,你的伤——”

说到这里,乖乖侍立一侧的童三忽然一抬眼眸，看了一眼齐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隐隐担忧。欧阳芾转而面向齐祯,惊诧道：“伤？什么伤？你受伤了？”

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齐祯都没有立刻回答他。倒是沈俏想起来,齐祯这个人是个打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的货色,由于与国祚休戚相关，于是在别人眼里,他又好比是无可染指的国之瑰宝,是受人仰望并且普照世人的白月光，这样一个一举一动受人注目的的风华人物，怎么能够受伤呢？谁能够允许他受伤呢？

齐祯缄默的模样在沈俏心里引发了一阵心酸的共鸣，这就是天才幻师的宿命,也险些成为白新星的宿命。她幻回本相，力图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什么跟什么啊！欧阳长老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啊？什么受不受伤的，我指的是伤亡——水月城有无伤亡？”

童三眼睫垂了回去,欧阳芾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沈俏明显感觉他如释负重般松了口气。

“你来的正好，我也懒得再差童三把你的东西给你。”齐祯推开观星阁大门，“进来说话吧。”

“这......新的考核就要开始了，考生私会考官好像不太合规矩吧？”而且考官身份还是天罡的一把手齐大国师。

欧阳芾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一条筋，思想观念迂腐守旧，属于一条死理恪守到老的那种，这也难怪脾气古怪的花若衣谁都不愿搭理，偏偏就喜欢招惹戏弄他。

不过这种人也最好忽悠，沈俏转身朝他行了一礼，理不直气也壮地答道：“欧阳长老啊，吃饭吃米，说话讲理，这里这么多人呢，还有演武场下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您怎么能用“私会”这个词呢？而且您也是长老之一，国师大人行事作风您向来了解，不知道您老是在担心什么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规矩......”欧阳芾没想到这小丫头比花若衣还要伶牙俐齿，他当然信得过齐祯，虽然这小丫头所言不无道理，可他仍是担心此举会落人口舌。

知他所虑，齐祯淡淡道：“前两日对付水月时，这位小姑娘的匕首落在我这里了，如今她前来讨要，我岂有不给的道理。”

沈俏配合着点头：“对对对！那可是祖传的宝贝！很贵重的，若是丢了，你们十二部就等着赔个倾家荡产吧！”

其实沈俏早忘了那把匕首，她这次冒险前来除了混个脸熟，也是为了齐祯的伤势。

一摞册子被童三放在案前，等她退出门，齐祯才打开盒子，将匕首递给沈俏：“东西收好。”

刀身干净雪亮，也不见了翻卷的刃和豁口。沈俏接过时道了声多谢，尔后礼尚往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药瓶放在桌上：“你伤势严重，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这是我从老洛那里偷——哦不，借的药粉，效果很好......”

见对方坐在案前翻看册子，不为所动，沈俏解释道：“大人可别误会啊，我这不是贿赂考官，你的伤毕竟是因我而起，作为天河的少尊主，我可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几笔落下，齐祯又拿起新的册子，翻开，漫不经心地道：“嗯，那你放在桌上吧。多谢。”

沈俏看见那一大叠册子，忽然之间对大国师一职的热情消减大半，齐祯看得极快，也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沈俏只好识趣地出了观星阁。

直到门吱嘎一声被掩上，齐祯这才放下手中朱笔，目光飞到桌上天青色的小药瓶上。

白新星在天罡待了六七年，闭着眼睛也知道哪是哪，进来时轻车熟路就已经很令人怀疑，后知后觉的沈俏这会儿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对什么都有些陌生的表情。

绿衣童三果然走到她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神情仍有些凶巴巴的。

“有劳漂亮姐姐带个路。”伸手不打笑脸人，沈俏笑出标准的八颗牙，“方才我一路走来，途中遇到好几个长老打扮的人物都没有认出我来，还是姐姐厉害，竟一眼就能辨真伪。”

见她絮絮叨叨，童三并不打算有所回应，可是穿过演武场后，听她提起观星阁门前的打斗，忍不住放缓了脚步：“能连躲我七招，足见你身法不错，不过我很好奇，你似乎对天罡特别熟悉？”

“天罡可是所有幻师的梦中圣地，在我们老家，关于天罡的各种图册和试题满大街都在售卖，我能不熟悉吗？”白新星从前没少和童三打交道，自有一套对付她的方法，“你们天罡每位长老我都熟悉，包括童姐姐你，图册上也介绍了，虽然你不是幻师，但论武功却是四国排名前三唯一的女高手，有着一柳断寒刀的战绩，那会儿你在天河可出名了，你看就连我的匕首也是按照你的匕首款式锻造的。”

沈俏说着取出匕首，这流畅的弧度，刀身的花纹，还有刀柄的红珊瑚珠......童三眼眸一动。

沈俏微微眯眼，若是齐祯是死傲娇一号，那童三就是复刻版的傲娇二号，再辉煌的战绩那也是曾经，她沉寂多年，如今再度被人提及过往，内心不可能没有一点触动。

看了一眼匕首，童三“哦”了一声，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然而语气口吻比先前温和了许多：“我知道你是一根不错的苗子，但行事太过招摇必然会给你以后的生活带来诸多麻烦，你且好自为之。”

不招摇？那可不行，不然怎么能活出属于白新星的精彩人生？

沈俏收好匕首，连连点头称是。童三道：“你沿着台阶下去，左转就能看见大门，方才我让人前去给银甲卫打了招呼，不会有人拦你。”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俏畅通无阻地出了大铁门，童三前一刻警醒她行事招摇会招来麻烦，果然这才刚出门没走两步，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拦着沈俏去路的是一群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清一色穿着银线滚边的白衣，个个腰上悬着叮当作响的环佩，手里提着装饰花哨的长剑，给人一种很有钱很想炫耀但又不得不端出一副清雅气质的拧巴感。

为首的姑娘身姿苗条，鹅蛋脸，两抹腮红被街灯照得无比明艳，可能是因发髻绾得很高，这架势便如公主般盛气凌人。

一看这穿着打扮，沈俏立刻就知道这些小姑娘都是来自太微欧阳氏族，而眼前这位呢，便是上一世处处与白新星作对，却又总是干不过白新星的欧阳家新一任少尊主欧阳菲菲。

太微欧阳氏在三大家族中财力最为雄厚，欧阳菲菲在家族中受百般宠爱，人人莫不唤她一声“小公主”，难免养成了争强好胜，事事都爱争个第一的性子，直到在天罡遇到了宿敌白星新，从此过上了被摁在地上狠狠被教做人的悲惨日子。

欧阳菲菲横剑挡住沈俏去路，一开口半点也无客气：“有人向本小姐告发你私通天罡考官一事，方才看你从大门出来，看来确有其事。”

私通？好难听！沈俏叹了口气，相比之下，他忽然觉得欧阳长老的用词文明多了。

沈俏并指将对方的剑鞘推开寸许，愕然道：“这位妹妹，难道你是第一次参加天罡的考核吗？这些规矩都不知？”

欧阳菲菲动作一凝，疑惑地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规矩？你都敢贿赂考官了，还讲什么规矩不成？”

沈俏摇摇头，斜睨了欧阳菲菲一眼，嘴角勾了勾，就差没把“你真无知”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第二轮考核开始前，谁都想和考官们套近乎，欧阳菲菲也不例外，不过她折腾了两三天，却连天罡的大铁门都没有摸到。既然连她都不能敲开天罡大门，又岂能容忍别人做到她做不到的事？于是一收到告发信，就马不停蹄地跑来天罡门外守株待兔。

她本打算好好收拾这位不知好歹的考生，然后再将她贿赂考官一事宣扬出去，让她身败名裂，但眼下又听她话里有话，心里便多了一份计较。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欧阳菲菲抬了抬剑。

沈俏装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凑近她耳畔，语气为难：“嗳，这种事情，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要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说的规矩，那我们大家岂不都玩完了？你要想知道也成，但我只能告诉你一人，而且你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欧阳菲菲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扫了一眼身后的姑娘们，示意她们退得远一些。

“这下你该说了吧？”欧阳菲菲眼里闪过一丝期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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