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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晴向来迷信,是以尽可能地吸着独有的一根面条,沈俏正把十六只干瘪的纸兔子撑起来,打算做成兔子灯,扭头见白玉晴满嘴油星,随手掏出帕子扔给她,“慢点吃吧,咬断也没关系啊,可别一会儿噎着了,生日变忌日。”

白玉晴登时垮脸,对沈俏的好不容易上升的好感度呈断崖式下跌。

“对了,大人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啊?”吸完面条,白玉晴又喝了两口面汤,满足又好奇地问她。

总不好说是在被她扔掉的信纸上看到的吧......沈俏想了想,没停下手里的活计,嘴里答得含糊:“以前听你哥提过一嘴,况且临行前你哥也嘱托过我照看你。”

白玉晴忽然不说话了,低着头闷闷地掐指甲。半晌,抬头看向沈俏,耳垂有些发红,“你是不是......看到了哥哥的来信......”

既然她决定把话挑开了说,沈俏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点点头:“下午路过白水桥,无意间捡到了。”

白玉晴掐指甲的力道越发大了,沈俏真怕她一冲动就给弄出血来,慌忙从桌上捡来只兔子塞到她手心,笑道:“你这丫头的心思,我会不知道?放心,你哥哥最疼的是你,瞎吃什么醋?”

见她这么赤|裸|裸的说出口,白玉晴的脸突然就红了,“不、我没有......我只是对大人你......”

沈俏忙不迭打断她:“师妹,我现在是你师妹。”

“是是,师妹就师妹吧。”白玉晴小声道,“我......我只是对你有误会,因为双双姐姐喜欢哥哥,可你总突然出来掺和一脚......光掺和也就罢、罢了,可你又对哥哥爱搭不理,撩完就跑,太、太不负责......我也是为哥哥抱不平而已......”

沈俏被她这番话逗乐了,“什么叫撩完就跑不负责?你又不是你知道我和你哥可是死对头,我能撩他什么?再说了他那么浩然正气的一个人,当代柳下惠,你又何必瞎担心?”

白玉晴放下兔子灯,摇摇头,突然挺直腰背,正色道:“不是的!哥哥是真的喜欢你!”

她神色是少见的严肃,眼中全无昔日的胆怯,他哥哥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今夜被作为妹妹的她鼓起勇气挑破。沈俏骇然,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

”你不信?”

“那倒不是......”沈俏岂止是不信,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白璟彻和白新星不知道当了多少年的死对头,白璟彻还总在背后向老洛打小报告,虽然这些都是小事,但哪怕沈俏借着这副身躯挑逗他的时候,他仍然是个木头一样,不咸不淡,半点反应也没有,而现在,白玉晴居然说他喜欢她......

沈俏实在搞不明白,像白璟彻这样一个正气蓬勃得可绕天澜国五百圈的人,究竟能喜欢她什么?

怕沈俏不信,白玉晴忽然起身,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床边。

沈俏被她吓一跳,下意识两手捂在胸口,眼神戒备:“干嘛?”

白玉晴从床下面拉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两摞信件,她拿起面上的一封,道:“这下面的,都是哥哥这个月来给你写的信,算上今天被我使气扔掉的,一共是十六封。”

沈俏深深吐出一口气,细细算来,白璟彻这厮居然每隔两天就给她写信,怎么,他在天河那么闲的吗?

白玉晴柳眉倒竖,“你还是不信?”

“没......”沈俏讪讪接话,“这些,都是你给截下来的啊?”

白玉晴把信件抱出来,一股脑塞到沈俏怀里,“你不要问我这个了,反正......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沈俏就这么抱着这些信封回到卧房,她用脚趾头也知道白玉晴截了这些信封的原因,八成又是白双双从中捣鬼,白玉晴夹在两人中间,她性格软弱,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也不可能供出白双双。

至于白璟彻喜不喜欢白新星,沈俏原先是有些拿不准的,但看着一张张折痕犹新的信纸从眼前掠过,上面写满了近来天河发生的新鲜事,叮嘱她天冷了得多加衣,虽然字里行间还都充斥着几分责备与对她的无奈,但透过这些薄薄的纸张,沈俏似乎能看见白璟彻坐在案前的灯影里,提笔蘸墨,剑眉微蹙。

她忽然觉得白新星有点眼瞎,白璟彻和她打小是青梅竹马一对好冤家,背地里对她这么上心,她咋偏偏就爱上薛介了呢?

看完最后一封信,沈俏呵欠连天,吹灭灯烛后,她正准备和衣卧下,无意间察觉到一道银光从窗外倏忽闪过。

今夜无月,更深露重,整个驿馆静若无人,使得这道一闪即逝光芒显得极为可疑。沈俏因为这道光睡意全无,掩上房门后,立刻循着它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银光朝着都城外那片野林直奔而去,速度奇快,沈俏跟在它后头,后背所幻的一双翅膀用起来还不大习惯,加之寒气扑面,冻得她直哆嗦,很快,她就被银光远远甩出一大截距离。

莽莽野林,偶尔传出几声乌鸦的怪异嘶鸣声。进入黑魆魆的密林,不便飞行,沈俏收回双翅,只能借着指尖的一簇火焰缓步前行。小小光团在黑暗中惹眼非常,好在她没走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能混入天罡也是阁下的本事,不过阁下如今身负重伤,以为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男人负手从枝头飘然跃下,手里的捏着一把折扇,淡淡流光飞舞于纯白扇面,十分漂亮,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沈俏矮身藏在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缝隙悄悄看着对峙的那两人。

男人身着天罡的长老袍,身形高大,手里的折扇时开时合,被他礼貌地称呼阁下的那人却是半跪着,黑斗篷将他罩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正一手捂在腰腹,微微喘息。

斗篷男未吐一字,那位长老仍旧姿态从容,在距离斗篷男五步开外的地方摇扇慢慢踱步,“你很聪明,齐祯的禁制刚一发作,你就见缝插针地来观星阁盗取《七祸》,不过盗取东西的时候,为何不先验验真假呢?”

闻言,面具后的那人冷笑道:“若是假的,九长老又何必对在下穷追不舍?”

沈俏眉头一跳,九长老明渠?

其实天罡共有九位长老,但和前八位长老不同,这位九长老极少在人前露面,据说他闭关时间少则二十年多则六十年,出关后也行踪隐匿,膝下也无徒弟,久而久之,渐渐就被世人淡忘了,故而一提起天罡,人们也知道长老只有八位。

白新星的记忆里也对九长老毫无印象,不过他所说的《七祸》,沈俏却曾在老洛嘴里听到过。据闻《七祸》乃是幻术界残存的禁术孤本,上面详细记载了七种无解大禁术,故名“七祸”。按理说这样一本危害极大的书籍,落到天罡幻师手里,应该早被长老们联手毁掉才对,怎么还会存放在大国师的居所?

明渠笑道:“你混入天罡,意图不轨,还打伤童三和两位长老,难道我还能放你走不成?”

斗篷男喘了口气,艰难地支撑着身子,笑道:“这么多年来夜闯天罡的人也不少吧,倒也没见谁能惊动九长老您,在下何其荣幸,能让九长老提前出关,追杀至此。”

“你当然荣幸,若不是齐祯不能理事,又自作主张地把国师之位扔给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又何劳我提前出关?”明渠话中带着微微怒意,也不再有耐心,“我也不给你废话了,要么交东西,要么你就把东西和性命都交给我,你自己选吧。”

感觉自己有被冒犯,沈俏立即在心里给明渠打了负分,可当明渠摇着扇子,突然转过脸来的那一刻,沈俏目瞪口呆,不由得屏住气。

这.....这货不是幻之镜里的莫枫吗?!!!

沈俏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或者看错,这九长老明渠,和莫枫有一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莫枫脸庞的轮廓相对柔和,更显年轻,而这脸线条刚毅,神情阴鸷冷峻,下颌点点青色胡茬,威严十足。

这样刚猛面相的长老,配这样一把柔美的折扇,实在是说不出的......违和。

“不说话?那我便先取你性命吧。”话音一落,明渠手中的折扇高高扬起,引得密林里顿时罡风阵阵,白色弧光如箭矢从扇面飞出,劈头盖脸往斗篷男的全身飞刺过去。

风若鬼嚎,林间的乌鸦骇得惊叫连连,扑棱着翅膀四散逃窜。地上的枯叶缭乱卷起数尺,一触着弧光,顷刻间沦为风中齑粉。林中有不少合抱粗的大树,也逃不过被这些弧光误伤,纷纷拦腰爆裂,一时间火花四溅烟尘满天,浓烈的烧焦味四处弥散。

斗篷男早已势微,稍稍一动,腰畔的伤口便血流如注。他咬牙忍痛,只能借着密集葱茏树林到处闪避。尽管如此,他身上那张黑斗篷已被弧光灼出几个大洞,露出猩红的皮肉。

黑斗篷上是带有防御类幻咒的,然而在明渠的弧光攻击下,竟轻易破碎,不堪一击。

沈俏抓着灌木叶子,手指蓦地一紧。

难怪黑斗篷根本起不到该有的防护效果,因为,明渠的攻击并不是幻术!

明渠果然不打算放过他,只见他笑如鬼魅,身影更似鬼魅一般,眨眼间就出现在斗篷男面前,封死了对方逃命的路。

这时,一朵信号烟花在都城的夜空中炸开。整片林子如昙花一现,一明即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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