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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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色灰蒙,下着一些小雨，到处都湿漉漉的,黏腻感充斥周身。

王兆楠没有伞只能淋雨，她一路默然地跟着李贤送葬的队伍在队伍的末端走着。她虽然得到了李潇的肯定，但是在外人眼中她还是不名一文的李家下人,所以只配远远跟着队伍,遥遥地送李贤的灵柩。

送葬的队伍很长，路过的临街百姓自发地退到两侧让开道来，有一些在低头默哀。

路面被雨水打湿，满脚的泥泞。

王兆楠一直看着棺材后头跟在李潇身边的商颂,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李簧簧,但也算尽了她顶替身份的本分，哭得哀恸,连眼睛都哭肿了。

音娘在下人队伍中的最前排,她一直惦记着逃亡的事情，偶尔用绢帕抹一抹眼角，拼命挤出几滴眼泪出来给外人看。

王兆楠抬手用手背擦掉沾在睫毛上的水汽,心忽然地揪疼了一下。她抬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意识到了这是李簧簧在心痛,于是低声劝慰说：“簧簧，不要难过,祖父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他忙碌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她跟着李簧簧一起称呼李贤为祖父,把她的家人当成是自己的。

她的心痛连同着李簧簧的心痛，刚刚的疼痛来自于李簧簧。

李簧簧声音有点沙哑：“你相信来世今生吗？”

“其实我不信。”王兆楠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人死如灯灭，没了就是没了。所以我想要抓住每分每秒，不想浪费时间，尤其不想浪费和你相处的时间。”

“即使过了五百年，我们还是无法将生死研究透。你说的很对，我们要珍惜眼下的每时每刻，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救过的那个差点被拐卖的孩子吗？”

“记得，那孩子怎么了？”

“那孩子的父亲正好是国内纳米学科的翘楚，现在他正帮忙我们研究怎么恢复镜子。”

王兆楠燃起了希望，“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嗯，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太好了。”王兆楠感觉到雨势正在减小，抬头看着远处逐渐飘散的乌云后透下来的一缕阳光，心情逐渐开朗起来，“雨后天晴，有时候我真的相信老天爷在看着一切。”

她不但看见了天晴，还看见了远处山明处的一道虹桥。

“你不是刚刚还说不相信鬼神吗？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心情好的时候相信，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有怀疑。”王兆楠如实回答，虽然不足够虔诚，但是她的真心话。

心情随着天空的晴朗和李簧簧的答复也逐渐晴朗起来，或许一切都到了峰回路转的时候，她的好运也要来了。

送葬队伍出了城，到了城外准备的下葬点的时候，音娘才找到机会凑到商颂边上。

“你看见了没，今天那些达官贵族都没来，连那些门生都没有来几个。出城的时候那些官差还仔细检查了文书，李潇唯唯诺诺地连一些官差都应付不过来，我看公主说的没有错，李家大势已去，我们要另寻出路。”

商颂点头：“李潇不是当官的料，没了李贤的护佑，他只不过是刑部的一个小小主事，不成气候。管家那头有什么动静？”

“我打听过了，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不过听说他经常出入当铺，可能在为以后做准备。”

“当铺？”商颂皱了皱眉头。如果他已经胆大到偷盗主家的财物换取银钱，说明主家已经彻底失去了掌控能力，李潇虽然懦弱，但不至于如此。唯一的理由就是李家真的已经没落，连一个管家都可以欺负到主家头上。“不成，等葬礼完成后，我们需要立即行动起来。”

“你真的打算和那小子合作？我心里总有点不放心。”音娘担忧地回头望了王兆楠一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商颂下定决心说，“我们再赌一吧。李簧簧的□□我再也不想戴下去了，等到了南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用我自己真正的脸，用我们自己的身份继续生活。”

音娘见她眼神发光，知道这段日子来的确委屈了她。虽然她和李簧簧长得极为相似，但是细微之处还需要妆容打扮才能伪装地一模一样。商颂此刻最恨的人是李簧簧，顶替了她的身份不能做自己，商颂心里也很难受。

“好，我们就赌这一把，是死是活我都认了。”音娘咬咬牙说。

李贤的棺材入了坑，王兆楠拿起铁铲帮忙一起填埋土坑。

簧簧，我已经替你送完了你的祖父，愿他在天有灵，保佑你往后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回到李府已是傍晚。

李潇回房呆着，他接连操劳了几天几夜，已经精疲力竭。

王兆楠回到房间等待着鱼儿上钩，她借李簧簧的名义怂恿管家变卖一些花瓶收藏，伪装李家财力不济的假象，然后故意盗走出城门的文书，让城门卫为难了李潇。至于送葬的官员，还是让公主驸马动用了一些人脉，将人阻隔在府中错失了时机。通过这些计策，相信已经让音娘和商颂相信了李家即将倒霉的事情，她们应该很快就会来找自己商量。

果不其然，这对母女没有等足两个时辰就急不可耐地来到了王兆楠的面前。

王兆楠打开门，迎了她们进来，上下打量好几眼，等着她们先开口。

商颂启口说：“海商通路的事情可有回信了？”

王兆楠从桌上拿出一封信，“只有一封信。”

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信就被人抽走。商颂看了好几眼，这才说明来意。

“这件事我需要亲自去一趟才能放心，你收拾一下，近日就随我启程。”

“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朝中有些风吹草动，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需要尽早起身。”

“好，请给我一些时间准备。”王兆楠为难说。

“沿途官员的名单交给我罢。”商颂伸出手来。

王兆楠：“他们一直都由我联络，小姐你不必亲自出面。”

“给我。”商颂执着。

“那好吧。”王兆楠不情不愿地交出名单。

音娘见到名单眼里掩饰不住的开心。

王兆楠送走了俩人之后，靠在门上叹息说，“簧簧，她们的狐狸尾巴已经藏不住了，甚至懒得和我迂回套路，她们真的很着急。”

李簧簧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那张名单是假的？”

“其实名单半真半假，我想要哄骗她们出城，不让你父亲知道陪在她身边的李簧簧其实是个假的。你父亲身体不好，已经遭遇到了丧父之痛，不能再让他知道你的情况，否则——”

否则她也说不好李潇会不会在遭遇接连打击之后忽然就——

李簧簧立即明白，“你是想把她们困在南边。”

“对。”王兆楠承认，“只要离开了顺天府，一切都好说。你父亲这边我也能好好交代。”

“好。”

王兆楠打开门，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树，心情莫名其妙地低沉下去。

“簧簧……”

“嗯？”

“商颂走之后我就看不见你了，我画的画实在不像你，你回来了一定不要嘲笑我，我想和你学画画。”王兆楠自己被自己弄笑了。房间内挂着的半成品不堪入目，与其说是再画李簧簧，不如说在画一只猫。她放弃了人物素描，直接画了q版李猫猫，算是勉强能用。

李簧簧心里被狠狠揪了一下，她的手机屏幕上是自己和王兆楠的合照，王兆楠笑得很甜，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如果是王兆楠画的自己……

李簧簧眸子凝了凝，嘴角弯起。

一定很糟糕很丑。

“你不需要陪着她们南下吗？”

王兆楠回答说：“我和你打个赌吧。”

“什么赌？”这一次李簧簧不再摆出大明律，和王兆楠开起了玩笑。

“我打赌她们会偷偷溜走不带我。”

李簧簧几乎立即回答：“我想也是如此。”

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笑了。

按照商颂和音娘的贪婪程度，在拿到海商通路的计划和官员名单之后肯定自行处理，做到利益最大化。王兆楠是外人，她们不想被人分一杯羹，也不想身份在路上被人发现揭穿，一定会偷偷溜走，不带王兆楠。

王兆楠整理好自己，躺在床上，仰面能看见她贴在房间顶部的那张水墨画q版李猫猫，这几晚都是这印象派的画伴随她入眠的。

她盯着画许久，喃喃开口：“明日开始我去做书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富甲一方了，到时候可以金屋藏娇，光是想想就非常开心。”

李簧簧噗嗤一声笑了：“那我拭目以待。”

王兆楠听出她的质疑：“不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

“哼，等你来了你就知道了。”王兆楠假装生气，轻轻闭上眼睛。这几日的事情烦乱复杂，但她心中的路没有迷茫，反而越来越清晰起来。

她要在李簧簧不在的时候，替她守住李家。她要赚钱，期待迎娶李簧簧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