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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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天空中,雨云翻涌，时不时爆裂开一小撮电光，照亮云层边缘,如一条隐匿在云层中的紫色雷龙。

雨将落未落。

贺杉的脸色完全能够媲美此时的天空,他找来手下,耳语一番。

不多时,头顶传来轰隆声响。

原来是大敞数月的花房顶端再次合拢，人工模拟的晴日替代了外部的阴天。

但是模拟出的日头晴好显然无法烘托出葬礼的气氛。

参加葬礼的人神色各异的抬头看天,然后又一言难尽的低下头,注视着前方。

现场的情况通过广播，向全联邦的人转播。

实际上，这是联邦举行的第一次全联邦性质的大型葬礼。

原因无他。

——此刻躺在棺材里的人正是为全人类走出花房做出巨大贡献的高凡博士。

葬礼环节进行到全体人员赠花上香。

先是高凡博士的家人、学子，然后是元帅贺杉,接着按照兵团顺序,挨个上前。

郁从渊隶属第一兵团，位置相对靠前。

赠花上香后，黑发青年抬头望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老人。

老人神色安详,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想：他走的时候一定很安心，无牵无挂。

等所有人都上完香,主持葬礼的人拖着调子高声说：“闭——棺——”

棺材板阖上后，就有人扛起棺材离开。

“玻璃花房”建造之时为了合理规划土地，秉持着绝不浪费一块地的原则,所有的花房都没有设置墓园,老人的尸体被运走后只能送去火化，若是家人愿意带骨灰盒回家供奉，便交给家人,若是不愿，那骨灰只好化作粉尘，被挥洒到花房的某一个角落。

目送运棺队伍消失，郁从渊收回视线，就见夏荷朝他走来。

“上校，好久不见。”夏荷穿着黑色连衣裙，胸口佩戴白花，长了不少的头发挽了个略显庄重的发髻。

郁从渊颔首。

夏荷脸上并无送走导师的悲戚，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

郁从渊打量着她，说：“你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夏荷眼眸一亮，然后转眼黯淡下去：“两个月前，我拥有了独立实验室，还有了自己的科研队伍，要说瘦，都已经瘦了两个月了。”

郁从渊不知道说什么，便看向不远处的葱郁树丛，神思走岔，不加控制，就想到了深林。

从回到联邦起，他们已经两天未见面了。

夏荷一直盯着郁从渊，看清后者脸上堪称柔和的神情，勉力笑了笑，忽然说：“上校也有了牵挂的人？”

郁从渊“唔”一声，没有正面回应。

夏荷却已经得到了回答，留下一句“再见”后，匆匆离去，飘飞的裙摆像一只失落的黑蝴蝶。

夏荷离开后，齐青轩又找了过来，言简意赅：“郁上校，元帅叫我们过去一趟。”

.

郁从渊和齐青轩两天前回到联邦。

倒不是因为收到了老人去世的消息，——冷血点说，就算是贺杉的葬礼，任务也不会因他的死亡而终止——而是他们在西亚联邦损失惨重，不得不回来补充人员和军备。

然后正巧碰上高凡博士的葬礼，便多留了两天，葬礼一过，他们就又要启程。

笃笃笃。

齐青轩抬手敲门。

“进。”

两人推门而入，就见贺杉负手站在窗边，听见声响，侧首看来，目光沉沉的扫过两人，在投影设备上轻轻一点。

没有开口寒暄，直接就道：“看看这个吧。”

话音落，墙面上蓦然出现惊天骇浪，数丈高的浪头急急拍打向陆地，重若千钧的海浪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凶悍的冲涮着岸边的一切。

不论是树木、还是动物、亦或土地，全都在巨浪持续不断的冲击中分崩离析。

视频播放到42秒的时候，出现了一座体积稍小的花房，然后下一秒，花房被巨浪淹没。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郁从渊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看见海浪褪去后，花房显露出顶端，然而不等他松口气，下一个浪头转瞬即至。

花房乃是用最坚固的合金铸造，可以承受数百吨压力，巨浪带来的压力是不小，但却没有超过花房承重的上限，真正让人提心吊胆的，是承载花房的土地。

这是一座建造在海岛之上的花房。

视频中，拔高的海浪不断涌向海岛，海水形成合围之势，将海岛上的陆地尽数吞没。

黑色的潮水侵过陆地，将泥土泡湿冲软，最后在浪潮中分解。

在3分52秒的时候，整个海岛彻底沉没。

齐青轩心神俱震：“这是……ty还是ri？”

郁从渊也看向贺杉。

贺杉：“不急，再看下一段。”

下一段开头同样是怒号的巨浪，视频内容雷同，贺杉按下了快进键。

一分钟后，会议室内安静得可怕。

贺杉抬头，纠正齐青轩的话：“是ty，和ri。”

这两座建造于海岛上的花房，已全部沉没。

“几天前，暴雨来临，太平洋涨潮不停，酿成了这两桩惨案，还有没有更多遇难联邦，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刚刚两段视频是aus联邦发来的。”

贺杉一顿：“是连着求救信号一起发来的。”

世界上有十六座花房，其中三座建造在海岛上，而今，这三座花房只剩下一座了。

“还有一段录像。”贺杉点开最后一段录像。

这段录像时间很短，只有十秒。

贺杉按下播放键，只见茫茫无边的大海之上，弥漫着薄纱似的雾气。

轻烟笼水的画面传达出某种令人心悸的安宁。

会议室的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录像前六秒，画面中都只有白雾。

到了第七秒的时候，隐隐绰绰的白雾中有个庞然大物浮出水面，并向岸边靠了过来。

隐匿在白雾中的身体磅礴可怖，最上方有一个类似灯泡的光点，在闪闪发亮。

光点靠近了。

最后一秒，是雾气拂过上下两排尖锐牙齿的画面。

画面就定格在那密密麻麻的恐怖巨齿上。

齐青轩打了个寒颤，单从那足有半米长的牙齿上就能大致模拟出怪物的形貌，脑中有了个大概后，具象化的恐惧就侵袭了神经。

贺杉说：“这段录像是在ty和ri联邦覆灭之前记录的，aus毕竟建造在海岛上，有海岸巡逻队和自动拍摄镜头，录像就是由自动拍摄镜头记录下来的，只有十秒……换个说法，只记录到了十秒。”

郁从渊和齐青轩盯着贺杉，等待元帅的命令。

贺杉沉默半晌：“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们来说过于苛刻，负责和其他联邦建交的同时还要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所以我不要求你们对他们展开完全救援，尽力而为，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天气异变的根源，以及那只水怪的真实身份，后者必须在确保人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不要冒进，不要贪功。”

说罢，话锋一转，直指郁从渊：“尤其是你，郁上校。”

郁从渊眨眨眼。

贺杉：“你多次不顾自身生命安危，贸入险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无所不能，所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谢谢你的大无畏奉献精神，但是——不需要。你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联邦的财富。”

见郁从渊不接话，贺杉沉下脸：“明白了吗？”

郁从渊：“明白！”

贺杉脸色稍霁：“对了，之前医院的连主任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去她那儿做个心理检测，我就擅作主张，跟她定了今天晚上，毕竟你们明天就要离开。”

郁从渊：“……”

贺杉语重心长：“郁上校，不要讳疾忌医啊。”

“我明白了，晚上我会去找连主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在问上校会不会被同化成一棵树，放心，变树是不可能变树的，但会不会变成其他的我就不能保证了【顶锅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