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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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巡逻船的靠近,空气中的血腥气愈发浓重。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详。

噗——

消音子弹射中人体的声音在沸反盈天的厮杀声中是那样微不足道。

可郁从渊就是精准捕捉到了这一声响。

比寻常人更敏锐的五感让他第一时间发现了船上惨状——

身着同样服饰的人互相厮杀，将彼此视为仇敌，曾经砍向异种的刀对准了自己的队友。

瓢泼鲜血染红了甲板。

忽然,有一人被踢飞,后背撞到船体左侧栏杆,只听咔嚓一声,栏杆从中断裂，那人眼见要跌入大海,罪魁祸首却猛的扑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

此时两艘船已经无限接近,郁从渊等人自然看清了趴在栏杆边的人是谁。

“是莫队！”

“莫队！喂——”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莫高山队伍，众人还没来得及欢欣，就听郁从渊斥了一声：“掉转方向，要撞上了！”

然而此时下令已经太晚。

两船相撞的瞬间,莫高山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像是才看见郁从渊队伍，狰狞着面孔怒吼：“回去！快回去！”

掌舵手终于接收到命令，船头往左移,与莫高山所在的巡逻船错开来。

下一秒，莫高山连同莫高山所在的巡逻船一起消失在漫无边际的迷雾中。

“刚刚那是，海市蜃楼吗？”

连人带船一同消失的场景过于奇幻诡谲,有人禁不住发出疑问。

“不是。”郁从渊冷声道。

见甲板上的队员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郁从渊稍一沉默，指着船头被撞出凹陷的地方说：“所谓的海市蜃楼是一种因为光的折射和全反射而形成的自然现象,是地球上物体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而形成的虚像。而虚像,是绝不可能对‘真实’产生物理意义上的冲击与伤害的。”

可是现在，船体的损伤意味着刚刚从迷雾中驶来的巡逻船，是存在于当前时空间的真实物体,不是光的折身或全反射形成的虚影。

众人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骤然发现周遭的雾气变得浓稠许多，手掌作网，似乎能拢住湿润的白雾。

就在这时，船长室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

郁从渊第一时间赶过去：“发生了什么？”

刚才大叫的是船上掌舵手，他的面前是一台精密的操作仪，最中间是显示屏，可以显示船体当前正位于哪片海域，然而郁从渊却看见，代表行船的蓝点，在显示屏上无故消失了。

显示屏右侧则是方向仪，此时，红色指针正在疯狂左右摇摆，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第二个赶来的是aus联邦的翻译官，问明情况后脸色瞬间阴沉。

“郁上校，”他说，“就在刚才，我们的a3号巡逻船和基地失去联系了。”

随后赶来的联邦队员刚好听见这句话，均是一脸惊恐。

翻译官环顾四周，用最简短的话将当前众人要面临的危机勾勒出来：

“我们，迷失在大海中了。”

.

在仿佛永不消散的大雾中，迷失的人既无法找准自身定位，也找不出有效途径来逃脱这片鬼雾，漫无目的的游荡让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本身意义，一切行为都显得那样颓然与煎熬。

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可是郁从渊盯了怀表将近一分钟，发现秒针一直在一个格子里来回走动，而时针始终停滞不前。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继海上迷失之后，他们还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控。

不过就算没有失去这个，情况也不会有半点好转。

郁从渊听到右侧传来轻微的叹息。

这声叹息像是点燃了颓势的火种，船上紧跟着哀声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绝望的古怪气氛。

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郁从渊有必要说点什么来鼓舞士气。

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一道隐隐绰绰的船影突兀的破开浓雾，向他们驶来。

“幽灵——幽灵船又来了。”有人说道。

哪怕他用尽全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但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众人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那艘鬼怪一般神秘莫测的巡逻船已近在眼前。

第二次出现的巡逻船比之前那艘破旧许多，郁从渊注意到桅杆上的旗帜缺了半边，半面旗迎风而动，透出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破败之气。

除此之外，郁从渊还发现船体右前方有明显被撞出的凹陷，而左前方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那处凹陷和他们此时所乘坐的a3号巡逻船十分相似……

郁从渊梭巡的目光一凝，落到船头坐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头颅低垂，像雨打过的蒿草，蔫哒哒的，每一根发丝都散发出颓丧的气息。

郁从渊微微眯眼，目光扫过男人右肩时，有黯淡光芒一闪而过。

那是一枚铂金色徽章。

在联邦，只有团长级别的人才能拥有铂金色徽章。

此人毫无疑问，正是莫高山。

可是莫高山怎么会变得如此颓靡不振？

郁从渊目力极好，船只尚在远处时，他就已经看到莫高山下巴与嘴唇上方的胡茬，按胡茬的长度来计算，最少也有十来天。

数小时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莫高山分明还不是这副模样。

在莫高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片海域太诡异了。

将人拖入泥淖的迷雾、失去信号的通讯系统、交替出现的巡逻船、前后差异过于明显的莫队长……

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每一样都足以使人濒临崩溃。

郁从渊不用细听，都能捕捉到周围细微的抽气声。

莫高山所在的巡逻船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连掌舵手都消失了，船只随着海浪的涌动上下起伏，仅仅依靠海风推进，行驶速度异常缓慢。

郁从渊思忖片刻，命人找来铁锁和木板，将两船用一座木板铁锁桥连接起来。

锁链晃动的声响唤醒了莫高山的神志。

莫高山面上有半秒钟的茫然，接着猛地站直身体，冲郁从渊喊道：“歌声，要小心——歌声！不要被迷惑了！还有！不要登岛、不——”

“歌声？”有人不解的问，“什么歌声？莫队在说什么，我们怎么什么也没听见？还有‘不要等到’是什么意思？等到什么？”

他的疑惑注定无法得到解答。

因为莫高山话音未落，再一次连人带船，消失在郁从渊等人面前。

刚搭建好并延伸出去的铁索桥摔入海中，激起一米高的浪花。

幸而无人上桥，是以没有人员落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连着两次消失的莫队到底是真是假？”

“有实体接触，肯定是真的！”

“可是真的能那样凭空消失吗？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郁从渊嘴唇抿得死死的。

这片海域的时间不再流逝，但他一直在心中默数计时，莫高山两次出现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小时。

除非暗中有股力量在影响他的感知和基本判断，否则时间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

两次出现的莫高山从外貌上看有明显变化，但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郁从渊无法分辨。

哪怕已经尽量避免往超自然力量方向去想，郁从渊仍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时间折叠，或者穿越时间这种看起来就像是无稽之谈的东西，毕竟两个先后消失的莫高山简直像是过去和未来在交替出现。

——不过都有了能变化成人类外形的异种，时间折叠这种事反倒还正常一些。

正想着，郁从渊倏地察觉到一股来自后方的视线。

回首看去，却见一名队员呆愣愣的眺望着前方，他的目光穿过郁从渊，落到不远处的虚空中。

那空洞的眼神让郁从渊忍不住皱眉：“你在看什么？”

队员却冲他竖起食指：“嘘——郁上校你听，有人在唱歌，是人鱼的歌声吗？真是天籁一般的声音啊。”

在失去来处和归途的这一刻，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郁从渊首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接着意识到：莫高山连人带船消失之前，说过要“小心歌声”。

可是不论他怎么听，都只能听到海风和旗帜飘荡的声音。

郁从渊忽感不妙，立即下令：“快！把他绑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无比正确，因为就在下一秒，那名队员忽然冲向船侧栏杆，要不是郁从渊反应及时，拽住了他的手臂，说不定他此时已经纵身跳进海里了。

“放开我！”

那名队员咆哮道，像一匹被束缚的野兽，挣扎间凶相毕露。

“放开！我受够了这漫无目的的行驶，让我去！我——”

话音戛然。

郁从渊收回手刀，将他扔给上前的两人：“带下去绑好。”

“是。”

联邦的人都处于一种茫然状态，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会突然发狂，只能呆愣地看着郁从渊走到aus的翻译官面前。

“之前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郁从渊问，审视目光自上而下，让人倍感压力。

翻译官被他盯着，舌头险些打结，“没、没有。”

“是没有、还是遇到了但是消息没传回来？”

这话可谓毫不客气，见翻译官闭口不答的模样，郁从渊眸光渐冷：“每年出海巡逻的失踪人数，你们有统计过吗？”

翻译官点点头：“有的，每年大概有十五到三十支队伍失踪，失踪人数，在两百到五百人之间不等……”

或许是郁从渊的目光太令人胆寒，翻译官忍不住辩解：“但是我们前往失联的海域调查和打捞沉船，都一无所获！而且他们失联地点各不相同，连方位都完全不同，所以我们至今没把这些失踪事件联系到一起。”

说到最后，翻译官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在郁从渊下巴和脖颈间来回转移，就是不敢对上郁从渊的眼睛。

“我知道了。”

郁从渊轻轻颔首，折身往船长室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翻译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冷汗不知何时已沾湿了自己的脖颈和后背。

到了船长室，郁从渊敲敲门板，只说了四个字。

“准备炮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来得及更新，这章发20个红包谢罪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