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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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结束后,郁从渊被提拔为一团团长。

据说这是某一天郁上校亲自与元帅讨论后的结果，而且郁上校离开时，元帅的脸色黑如锅底。

齐青轩恰好在那一天路过元帅办公室,看着郁上校,哦不,现在应该称郁团长了。

他看着郁团长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走出来,郁从渊背后,则是脸色阴沉,仿若山雨欲来的元帅。

齐青轩有点好奇，截住了郁从渊：“你跟元帅商量啥了？”

郁从渊：“没什么。”

齐青轩顿了下：“你刚不会是在为你那小爱人谋福利吧？”

“齐团多虑了，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知何故,齐青轩总觉得郁从渊声音冷了几个度。

两人在拐角处作别，郁从渊顺着楼梯往下走，寂静的楼道内回荡着军靴踏在地面上的轻响。

伴随着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的,还有先前元帅对他说的那些话。

——你真的要为了一只异种,舍弃自己现在的地位、家庭、和万人敬仰？

——郁从渊，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是拿你当做下一任元帅培养的。我原以为你冷静自持,不会被情感左右，却不料多年前你因为林沛西的牺牲而停滞不前,现如今又因为一只异种抛弃自己拥有的所有！

——异种就是不可控的,哪怕他装得再像人，也永远不可能有人类的心跳！

——他能理解你所做的这一切吗？

脚步声停。

郁从渊站定抬眸。

在他面前,是一堵墙，墙上映着自己的影子。

墙面又好似一面镜，完全照出了自己的内心。

在数月前的那场内斗之中,深林展现了他对人类、对元帅一方的友好。

但同时，他那超出常人认知的力量也让贺杉深深忌惮。

郁从渊知道，人类一方或许永远没可能平常心对待深林，之前深林设想过的共存，或许穷尽一生的时间都无法实现。

人类聚居地无法让深林安心，在聚居地安家的郁从渊也不能。

在这里，深林永远不安。

郁从渊自觉已经尽到了身为人类的职责。

现在，该扛起身为爱人的职责了。

.

第二次去郁父郁母家的时候，深林恪守人类的礼节，买了许多吃穿用的物品，大包小包提到郁父郁母家。

郁向阳来开门时，险些被那些口袋给埋了。

郁父郁母早就得知今天郁从渊要回家吃饭，还带上了深林，早早下厨，此时郁母从厨房出来，见到这一幕，嗔怪道：“回家就回家，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郁向阳翻出几盘磁带，美滋滋的放进自家那台收音机里（收音机是郁从渊前些日子找来，叫人送回来的）。

美妙的音乐如流水般倾泻而出，郁向阳眼睛一亮：“是《小夜曲》！”

郁从渊最后进门，关门时恰好听见这句话，伸手揉了揉郁向阳的脑袋：“喜欢？”

小姑娘兴奋的点点头，抱住郁从渊的腰：“喜欢！谢谢舅舅！”

郁从渊松开郁向阳，走进厨房，自然的挽起衣袖，“爸、妈，我来帮忙。”

深林新奇的望着郁从渊的背影，他还从没见过郁从渊这个样子。

那双拿枪的手原来在切菜时也如此沉稳，动作迅速，暖色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融化了平日里冰冷的棱角。

深林起身，想去厨房帮忙，谁知刚一动，郁从渊就有所感应的回过头，“在沙发上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深林只好打消帮忙的念头，眼巴巴的看着三人忙碌。

幸而郁向阳这小姑娘聪明，拿出自己的生物课作业向深林请教，才没冷落了他。

不多时，饭做好了。

饭桌上气氛融洽，仿佛五口之家。

郁从渊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说：“下次来，把林郁也带上。”

深林点点头。

估摸着这会子林郁正在家里郁闷的晒月光。

郁向阳问道：“是不是就是那天来送收音机的哥哥？”

郁从渊：“是他，怎么了？”

小姑娘皱皱鼻子：“我觉得他和鱼鱼长得好像。”

郁从渊倒是没想到郁向阳对林郁竟还有印象。

那场风波平息后，深林和林郁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包括在禁区他抓的那截树枝、保护郁向阳的小男孩鱼鱼，都是林郁。

而鱼鱼也不叫“鱼鱼”，是“郁郁”。

那时林郁刚化形，没来得及系统学习人类语言，只记得郁从渊姓氏的发音，没想到被郁向阳听成了“鱼鱼”。

小姑娘一直记挂着那天晚上见到的“鱼鱼小哥哥”，事后还恳求舅舅去找。

但那时郁从渊只知道那小男孩是异种，并未答应。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郁从渊没想到郁向阳竟然还记得，和深林对视一眼，深林想了套说辞：“鱼鱼是林郁的弟弟，改天让他过来玩儿，好不好？”

郁向阳这才满意的点头：“好。”

饭后，郁从渊和父母单独说了会儿话。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郁父郁母再面对深林时，眼神中的狠劲儿几乎要让深林以为自己和他们有天大的仇恨。

深林：“……”

他还没说话，就见郁从渊走来，“时间不早了，我和深林就先回去了。”

郁母上前一步，眼中蓄满了泪水：“从渊，再多留一会，啊？”

郁从渊沉默了。

深林便说：“那我先回去，从渊你多陪陪伯父伯母。”

深林走时，郁父郁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万千愁绪，随即皆被挡在一门之后。

即便在研究所定居，元帅也没有收回深林在b3区的房子，此刻他从郁父郁母家一步踏出，再跨一步，就迈进了家门。

“回来了？”

林郁的声音懒懒传来。

深林没有应声，在沙发上坐下，于黑暗室内思索着。

林郁化作人形，从阳台进来，好奇的向玄关处张望：“他呢？”

“在陪家人。”

林郁抿唇，来到深林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在他心里，人类总是比我们重要。”

“不对。”

深林反驳。

林郁：“哪里不对？”

深林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

刚才郁父郁母的反应很奇怪。

理论上，郁从渊和郁父郁母谈话，深林只要想听就能听见。

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彼此之间也会有小秘密。

他尊重郁从渊和郁从渊的父母。

可是方才，从渊到底对二老说了什么，让二老对他的态度一下就转变了呢？

不得而知。

“算了，”林郁摆摆手，“今晚该我巡逻，先走了。”

林郁走后，偌大房间，只剩深林一个人被黑暗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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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从渊回来时已是三小时后，夜已经很深了。

打开灯，发现沙发上立着一尊雕塑，郁从渊眉头重重一跳。

“还没睡？”

深林将走到沙发前的郁从渊圈住，两人一齐倒在沙发上。深林手臂撑在郁从渊脸侧，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睫。

感觉到身下人睫毛的轻颤，深林心中的愁绪呼啦一下就被扇走了。

“睡不着。”深林埋进郁从渊颈项，鼻尖扫开黑发，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委委屈屈的抱怨，“因为你不在。”

郁从渊心底软成一片，伸手在他背上轻拍，“起来，我先去洗澡。”

“一起。”

郁从渊想了想，没有拒绝。

两人在浴室耗了一小时才出来。

深林舔干净郁从渊锁骨间的水痕，说道：“从渊我饿了。”

郁从渊无奈，只好去厨房给他煮夜宵。

好在林郁平时经常会来这里歇脚，冰箱里还有一点食材，就着这些食材，郁从渊做了两碗拌饭。

郁从渊垂首做饭，后颈处的红痕便尤其突出。

深林走进去，两手拽着围裙带子，一点点解开。

郁从渊后背一僵。

才打开过的身体十分柔软，深林的动作毫无阻塞，他看着那一小块泛红的皮肤，舔了舔牙尖，“我开动了。”

.

深林始终没弄清楚郁从渊和父母谈了什么。

一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

担任一团团长的郁从渊在那一天突然选择退役。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郁从渊之前申请过一辆军用卡车的长期使用权，退役之后便被送到深林的研究所，一起送来的，还有车上的枪支和联邦研发的新型武器。

深林迷迷糊糊的醒来，到处寻找郁从渊的身影，最终在研究所大门处找到了。

彼时天还未亮，只有幽幽暗暗的一线光打在郁从渊身上。

深林找来时，郁从渊正在整理车座上的东西，把元帅派人送来的重武器全部搬到车厢里，他抱着一个木箱下车，迎面看见睡眼朦胧的小异种。

深林揉着眼问：“从渊你在干什么？我来帮你。”

郁从渊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很轻的笑，却让黯淡的世界转瞬亮起。

“收拾行李，去这天地间。”

“一起吗？”

深林迷瞪瞪的望着那人逆光的脸庞。

在这一刻，三年里的无数聚少离多和抱怨皆化作烟尘，深林倏地醒了。

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醒。

深林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耳畔响起自己的声音：

“嗯，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