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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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午饭吴悠吃的索然无味，江凝倒是举止自然，她小时受到的教育中的礼仪部分让她即使是身处食堂中，也能优雅的吃完面前的食物。

吴悠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江凝几眼，江凝的动作不管看多久都觉得赏心悦目。江凝察觉到了她的眼神，转头看吴悠。

吴悠收回眼神，用筷子划拉光碗底，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下午还有课，我先回寝了。”吴悠左手勾住双肩背包背到肩上，右手端着碗站起来。吴悠心想，要是她不让的话她就翻凳子跑出去。

出乎她意料地，江凝放下筷子站起来，为她让出了路。

吴悠有些别扭，食堂人来人往，十分拥挤。她有意避开，但从江凝身前走过时依然几乎贴上，吴悠甚至能感觉到白色衬衫下温暖的体温。

江凝恰巧在此时开了口，声音几乎贴在吴悠耳边：“好好休息，下午也要认真听课。”

吴悠几乎立刻耳朵就红了，她强维持平静的神色，点点头。端着碗梦游一样的背着书包端着碗险些出了门，被食堂看门的阿姨叫住才想起该送到自助碗筷回收处。

中午回寝后吴悠并没上床休息，而是站在寝室中间，把两个室友□□了一番。柳慕慕一脸愧疚，对着吴悠连连道歉，被她抱在怀里的兔子鞠了一躬又一躬。

陈佳递过来一瓶凉茶外加一小沓崭新的粉红色毛爷爷，带着笑意说：“行了别生气，喊了半天了也不嫌累，赚到的钱咱们来平分。”

“你这个混蛋把我卖了还有脸来和我分赃。”吴悠看着那一沓纸币心中更气。她今天没好意思掏出杯子喝水，因为那个白色的保温杯是江凝买给她的。

熬了一个上午，在加上刚才回寝一顿长篇大论□□这两个人，喉咙里早就冒烟了。吴悠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凉茶，只觉得格外诱人。但她知道陈佳此举是有意贿赂，接受了就代表原谅她了。

见吴悠这么说，陈佳作势收回手，略带遗憾地说：“不要算了。”

“不行！”吴悠一手抽出她手里的凉茶，一手夺回那一沓毛爷爷。“你把我卖了总得让我收点利息吧？”

两人的互动看的柳慕慕一愣一愣的，她惊讶，不由开口问：“你们这是……？”

吴悠抬头看她，也带点茫然。心想难道她没和江凝进行这种背地里的交易？

“慕慕这孩子心地太善良，让江凝说个故事忽悠一下就给忽悠住了。”陈佳倚在铁栏杆上，笑的像是街头沾到了便宜的小商贩，“对人投其所好，分而治之，江凝这个人真的有点意思。”

“再说她不会让你受到什么损失和影响，这笔生意是咱们赚了。”陈佳说着，又塞了几张在石化了的柳慕慕手里，“慕慕，别难过了，见者有份。”

柳慕慕垂着头，像是被霜雪打压过的蔬菜，看着手里的纸币陷入了沉思。

她抱紧怀里的兔子对着它碎碎念：“为什么会这样？江凝同学不该是清清白白的人吗？她明明只说要请我喝奶茶，我还拒绝了……”

吴悠喝光了凉茶，舒服的舒了口气，这才来了心思反驳陈佳那句话，她说：“你怎么觉得她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倒是觉得她严重影响了我的心理健康。”

陈佳此时已经爬上了梯子，准备上床休息。听到吴悠的问话，陈佳停在第三级梯子上，回了她个像猫一样高冷的眼神，语调中带几分理所当然：“因为她喜欢你啊。”

陈佳爬到床上躺好，又补了一句：“就算你们中有人会受伤，那也是付出感情更多的那个。”

吴悠轻哼一声，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心说我才不信你的鬼话。陈佳是个一直不缺男朋友的直女，对女孩之间的感情最多能理解到闺蜜的程度。

性向和基因有些关系，听说江凝爸爸是个双性恋，年轻时也风流过，后来遇到孙姨才觉得遇到了真爱。

但就算她家的基因再弯，应该也全都继承到了她哥江鸣身上，江凝一定是个异性恋。

原因无他，高三要结束的时候。吴悠曾在走廊拐角处远远撞见隔壁班的体委向人告白。那个年纪的女孩大多八卦，吴悠也不例外，就躲在拐角处看了一会儿。

隔壁班体委是个高个子男生，篮球打的很好，是很多女孩心中的男神。之前班级篮球比赛碰上过，投篮够准，就算输了也不见气馁

充当拉拉队员的吴悠见多了球场上的小动作，对这个热爱篮球，恪守体育精神的男孩还算有点印象。

事实上吴悠对他的印象本来应该算是好一些的——如果他红着脸递出的情书不是给江凝的话。

真算起来这件事还不至于吴悠把他拉到黑名单里再用黑框框画上——如果江凝没有对他笑，还收了。

躲在拐角里的吴悠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什么，但她气的把墙上的瓷砖都快扣下来了。偶尔路过的学生察觉到了低气压，都纷纷快步绕开她。

江凝对待普通同学的态度都差不多，疏离但不失礼貌，这和她的性格以及家庭教育有些关系，这种私底下聊天还接受情书的事情还真是少见的很。

这个男生对江凝来说或许是不一样的存在吧，吴悠心想，说不定他在篮球场上望向观众席的时候，江凝也会期待着他的目光。

吴悠灵魂出窍一样飘回教室。她本应该为江凝体会到爱情感到高兴，但此刻心酸却压过了一切。

本来儿时的江凝是只会对她笑的。

对江凝告白的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那天之后，吴悠莫名觉得江凝的笑容碍眼了起来。恋爱的烦恼再加上学习的重担，心头像是有火在烧，对谁都带着几分怒气。

吴悠压抑着自己，知道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要高考马上要到了。

但她还是没控制住情绪，在高考前和江凝大吵了一架。现在她已经想不起吵架的原因，只记得当晚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和江凝同住的那间寝室，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想起这件事，吴悠心里仍有芥蒂，她倚靠在桌子边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心情。

江凝这个人念旧，对身边亲近的人很好，很重视朋友之间的感情。想来对她也没有什么例外，只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够久，所以也愿意多用些心。

和江凝坐在一起过了整个上午，其实她倒也没什么，只是她面对江凝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吴悠叹了口气，心想之后江凝再有什么接近她的举动，她都该躲得过该避的避。

结果后来江凝的种种动作证明，那天真的只是个开头。

江凝像是掌握了她的时间表，格外精准的找到吴悠每一个行动的时间，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自己挤进去。

吴悠去食堂能碰到江凝端着餐盘找位置，去班级能碰到座位被占满只有江凝身边有空，去浴池洗澡的路上也能碰见对方。就算想逃课赖在床上躲过江凝，结果对方见敲门不应，掏出钥匙开了门。

被江凝叫醒的吴悠大惊，睁大眼睛质问她：“你怎么有钥匙的？”

“我来取陈佳的文件，学生会工作要用。”江凝手里的钥匙从吴悠眼前晃过，吴悠认得上面的挂链，是陈佳的东西。

江凝从陈佳的桌子上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抬头又对床上的吴悠说：“快上课了，你现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收拾。不然我上报到学习部按你违纪处理，想要通报批评吗？”

虽然知道这是威胁，但吴悠没得选，只能灰溜溜的从床上爬起来。

江凝接连出招，让吴悠无法招架，只能自我安慰说：和她当普通朋友也没什么，说不定耗光了感情到时候就厌倦了呢。

两人像是两块磁石，一块想吸住对方，拼命接近；另一块却被碰到了错误的磁极，匆匆逃离。

江凝每次上课都回坐在吴悠身边，多年的相处，吴悠的身体都形成了习惯。懒怠时只要江凝一个不满意的眼神，就会变得干劲满满认真起来。

连老师都开始夸奖吴悠，说她不仅出勤率提高了，上课的状态也有了巨大的改变，呼吁全班同学向吴悠学习。

吴悠有苦难言，她本打算逃课翻墙去溜达，结果被到校外采买班级备品的班长抓了个正着。和班长同路，恰巧到校外买包子的江凝在旁边抄手看了一出好戏。吴悠不光被班长思想教育了一通，还被抓了苦力，从校外抱着装满了的纸箱子走回了班级。

“你为什么会到校外买包子？大早上走那么远的也不嫌累。”吴悠像是被抛到岸上的鱼一样瘫在桌子上，她两个胳膊酸软无力，语调格外幽怨地说。

江凝正翻阅着手机信箱，手指一划删掉几个小时前的一条消息。面不改色表情正经地说：“校外的小笼包好吃，你不是也尝到了。”

“放……”吴悠闭嘴吞掉了后一个字，心说自己不能在江凝面前说脏话，“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是那么贪吃的人。”

江凝放下手机，看着吴悠说：“对于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了，就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还执意躲开我一样。想知道更多，就需要深入了解。”

“就算是朋友也一样。”江凝说。

我可了解的多了，你能全都接受吗？吴悠心想，这简直像是个带着讽刺意味的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