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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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觉得以林默的机敏程度不应该不会怀疑林语,但是她还是轻易地放过了这一个把柄,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缠。
老太太还在睡着,不过睡得平稳了许多,也不再乱说些奇奇怪怪的梦话。关于老太太年轻时的故事也随着她的沉睡被渐渐隐埋,若没有主动提起,大约也不会再被谁知道了。
林默垂着眼,将勺子将碗里滚烫的粥一点点漾开,然后送到嘴边轻轻吹着。她的嘴唇碰了碰那粥,感觉温度差不多的时候,沿着老太太的嘴角缓缓送入。
她的手晶莹玉白,仿佛赛过手里的白瓷碗。
老太太虽然没有醒来,但还是迷迷糊糊中一点点将林默手里的粥喝掉了小半碗。林默将粥搁下,掏出帕子给老太太揩了揩嘴。
她附上身去,用手背碰了碰老太太的额头,觉得温度并不高。
“祖母还没醒么?”林轩静悄悄地走了进来,看见林默刚给老太太喂完粥。
“还没,不过没有再做噩梦了,估计不久就该醒了。果然是因为那个剪纸人的原因。”林默说完,抬头看着林轩微微一笑,眸子里闪动着温柔的光芒。
见林默将话题扯过来,林轩便问道:“我很好奇,难道妹妹不怀疑林语么?妹妹难道相信真就是那小丫鬟干的?”
林默蹙着一双烟眉,摇摇头,轻声说道:“我确实怀疑,但是现在也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就怀疑林语妹妹,会叫外人觉得我们两姐妹本来就不和睦,一个要陷害对方,一个要指证对方,这样反倒显得我的怀疑没有说服力了。”
林轩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其实……母亲跟我讲那天她看到柳儿进林语的屋子了。”
闻言,林默抬起头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所以呢?是她偷的?”
“不,是林语叫她过去的,母亲看两人当时正在屋子里商量什么。母亲过去后,林语还有些不自在地支开了柳儿。母亲跟我说这些,其实是……”
“其实是母亲怀疑林语妹妹,但是母亲心太软,不想让侯府其他人知道,更也不想她被惩罚然后被赶出去。母亲觉得她年纪小不知分寸,自己私下里教育教育她就好了,所以才悄悄跟你说吧?而且,母亲应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轩笑了笑,揉揉鼻子,“什么都逃不过妹妹的眼睛。我发现妹妹虽然来得最晚,但竟对我们都很了解。妹妹稍微一观察,感觉就把我们都看透了,说话还这么直接,真叫人有点慌张。”
林默心想:你连你林语妹妹到底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她看了看林轩,没发现他露出什么慌张的神色,便漫不经心地说道:“哥哥过奖了,妹妹比较会东猜西想罢了。对了,这次真的要谢谢哥哥去联系镇北王了,不然物证在我房里,我估计真要被怀疑上了。”
话题被悄悄转移到了镇北王身上。
“其实这是个巧合,我去镇北王府上的时候,碰巧就发现他正在审讯人,一问,才知道这几天抓了几个京城里明目张胆使用邪术的家伙。镇北王还让我平日里多多留意侯府周围的情况,因为有个老婆子说侯府里的人来找过他。”
“这么说来,哥哥也早就猜到是有人对老太太下了邪术?”
林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的,当时想试探一下妹妹,没想到妹妹一下子就猜到了。妹妹比我厉害,知道的东西比我多,真是闺中豪杰。”
林默被林轩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这个“闺中豪杰”给逗乐了,轻声笑了好久,然后掩着嘴才堪堪停住。
提到镇北王,林轩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翕动了两下嘴唇,很想问点林默什么。但联想到镇北王那张冷峻的脸,他又默默把话吞了下去。
他话锋一转,问道:“若老太太醒了,该如何对她说?”
林默没有抬头,兀自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镇定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应该将事情全部告诉老太太,包括柳儿的事情和关于林语的怀疑,祖母虽然年纪大,但是阅历丰富有主见,她自有她的考虑,我们能做的就是别欺骗她。”
说完,她又补充道:“哥哥刚刚说我看人准……”
林轩一摆手,表示没有质疑的意思,“是了,我们就交给祖母吧,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我听妹妹的,待会儿就劝劝母亲去。”
*
虞兰万万没想到自己住进之前姐姐虞墨的屋子后,对面的西屋也贴了喜。看着新的人搬进来,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有报应的。
当初她想抢走姐姐有的一切东西,嫡女的地位,二皇子妃的地位,还有享不尽的盛赞和富贵。现在,有人来抢她的了。
她想起来当初江业说的“你我也没什么不同”。
江业能舍弃虞墨,也能舍弃她虞兰;她虞兰耍心机得到的,也能被别人轻轻松松夺走。
屋外边热闹得很,自从西屋里搬进来那位后,一直都很热闹,连二皇子也都常回府了。
“王爷说小公子不久便百日了,要在府里办百日宴,让娘子帮着准备准备,不要给他丢了脸。”瑞儿匆匆忙忙走进来,有些忐忑地对虞兰说。
“什么!那紫烟不过是个外面的歌女,她的孩子也配有百日宴?!还让我来准备,她紫烟想得倒是挺美!”
“可是王爷坚决要给小公子办。”
“我去找他去!”
“当初让他娶紫烟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让了,他还嫌丢人丢不大发!百日宴,难道想让全天下人看我虞兰的笑话吗?我肚子里的这个还没出生的,他倒是等不及要先昭告天下自己有儿子了!这儿子是不是他的都还不一定呢!”
说完,虞兰气哼哼地去了书房找江业,一看,江业并不在书房。
门童只说王爷去西屋看孩子了,一副不大爱搭理她的样子。
虞兰恶狠狠地踢了那小门童一脚,全然已经不顾自己的形象,“连你也敢嘲笑我?!”
那小门童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滚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多看她一眼,好像她是恶魔地煞一样。
虞兰冷笑一下,“西屋的人才刚进来,一个个就赶着去认新主人了是不是,我看你们都是狗赶着去吃新鲜的屎啊。把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倒还乐意得很。”
“紫烟姑娘待我们可好了,从不像你一样想踢就踢、想骂就骂,我要是王爷,我也……”小门童听她这样骂自己,不服气地顶了嘴,忍不住拿紫烟跟虞兰做比较。
谁知这一比,更戳在虞兰心窝子上了,虞兰感觉气往丹田涌,整个人像尖利叫着的沸腾的水,随时有可能炸开锅盖。
旁边一个嬷嬷心叫不妙,赶紧用手捂住了那小门童的嘴,急吼吼地对虞兰道:“这死孩子童言无忌,娘子别理他,等我回来掌他的嘴。咱们赶紧去西屋找王爷吧。”
虞兰慌不着被人扯了一下,定神看了一眼那个嬷嬷,冷冷说道:“诶呦,这小门童不是您孙子嘛,我说怎么您这么急着说话呢,敢情是替他求情呢。”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只是教训这贱小子反而让娘子劳神了,这活儿交给老奴就是,保管明天这小子一句屁话也不敢讲。”
虞兰心中烦躁,懒得搭理这两个人,径直朝着西屋走了过去。
不知是她过于敏感还是善于联想的缘故,她总觉得今天见到的下人们看她的眼里都有一丝不屑和嘲讽。
紫烟不是个特别会耍心机的人,但是她知道二皇子是因为厌恶虞兰的跋扈和暴躁才寻到她身边的,既如此,那她偏偏要跟虞兰相反,虞兰越狠厉,她便越温柔,温柔成一滩水。
因而她去府上那一闹,回来对江业说是虞兰威胁她,江业竟也没有责备她鲁莽。
二皇子被她吸引了去,自然底下头有些眼见的仆人便见风使舵。
她推开西屋的门,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眼前的一幕让她心里膈着疼,好似肺里被塞了许多细沙,每呼吸一下都被生疼地摩擦着。
紫烟背对着江业,江业手里持着一把木梳,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地替她梳着头,轻挽发丝,然后偏过头去嗅了嗅,极其亲密的样子。
他俩的身边是一个摇篮,摇篮里安稳地睡着一个男孩儿,面色红润,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
虞兰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才是多余的那个人。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位置,转眼间轻而易举地被别人取代了,那个人还没有费吹灰之力给江业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而她,连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都不知道。
一切都将她蒙在鼓里,正如当初的虞墨那样。
江业见她来了,微微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手上继续替着紫烟梳着头发,当她不存在似的,许久,才问了句:“你来干吗?”
虞兰死死地盯着江业,看着这个曾经给过她无限温存和暖意的男人,这一刻觉得他特别陌生,陌生到连他的声音都缥缈不清晰起来。
她恍惚了一下,“什么?”
江业略带烦躁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没事来这边干什么。”
这话引得紫烟微微偏头去瞧虞兰。
虞兰只觉得又气又伤心,略带些讽刺地说道:“我就来问问,一个勾栏女子的孩子凭什么在皇子府里半百日宴?”
江业微微勾了勾嘴角,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不屑道:“你也只不过是个庶出的,不也照样进了皇子府。再说了,我江家的孩子爱怎么怎么着,也轮到你管?”
这一下又戳到了虞兰的痛处,她强撑,指着紫烟说道:“我就算是庶出的,那虞家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武官之家,她,一个贱婢,勾栏女子,怎么敢跟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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