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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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爱花暴言频发，先有替人认亲秒打脸，后又逃避道歉人不见，兰实在不知道这次的这番暴言什么时候又会把她的脸打的啪啪响。

于是，谨慎的兰姬并没有正面作出回应。她微笑地看着表面稳得一批眉头紧锁甚至还有些苦大仇深，实则内心开心到不行尾巴如果在早就轮成了螺旋桨的爱花酱，看着她一个人从最初还能勉强算是冷静到最后干脆放飞了自我，根本压制不住笑意，就差兴奋地满地滚来滚去尖叫了。

大意如下：

“啊啊啊啊啊我也有人喜欢了！终于有人对我表白了！！！我好高兴！！！！”

“虽然玉藻前不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我好高兴！！！！”

“在这个其他贵女已经要开始准备嫁人的年纪里我终于被人表白了有人喜欢我啦！！！！”

之类的车轱辘话，伴随着滚来滚去和小小的尖叫，卸去了老成持重的伪装之后爱花兴奋了老半天，衣服都滚乱了。兰看她突然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到笔墨和信件之后便坐到了桌前，忍耐着笑意打算开始写些什么。

兰，探过脖子凑上去：“爱花在写什么？”

爱花，兴致勃勃：“情信！他都那样跟我表白了！我决定按照现在的风俗被他写一封情信感谢他的喜爱之心！然后表达一下我对于他也不讨厌，只是突然被这样表白我也非常无措，现在正在慌乱之中！”

兰：？？？

她一把按住过于激动的爱花：“停一停停一停！我还是觉得进展太过迅速了你冷静一点控制你自己啊爱花！”

·

认为自己被表白了激动的不得了的少女之魂在时间的打磨之中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爱花决定听从兰的建议（兰：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拿出矜持和稳重，不能这么快就陷入恋爱之中——更何况玉藻前之前不是还有心爱的人吗？这样的话更要考验一番他的真心才行！

爱花已经完全陷入恋爱脑之中，就她自己说，这是因为个人实在是太过兴奋了，又没谈过恋爱，所以必须要拿出一小段时间来沉溺其中。

“放心吧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嘻嘻嘻嘻嘻嘻嘻。”

——本人是这样说的，但是兰觉得可信度实在不怎么高的样子。

于是翻滚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汗都有些疲惫了的爱花终于冷静下来，躺在兰的膝盖上时，脸上的表情终于冷静了不少。感觉她又要恢复到正常模式的爱花酱了，兰实在是松了口气。为了奖励这个小姑娘终于恢复正常，她将桌上的切好的西瓜插了一块送进爱花嘴里，听爱花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话。

“但是啊兰，虽然突然收到了来自大妖怪的告白我是很开心没错啦，但是我总觉得……”她顿了顿，“总觉得，跟玉藻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像是恋爱或者被人喜欢的感觉呢。唔，怎么说，我觉得感情在某些方面是相通的，总觉得我现在见过的所有人之中……好像没有谁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子的。”

会被担心，会被爱护，会被看重，但是……

她总觉得不像是恋爱啊。

夜一晴明相处时即便两人都不说话，各做各的事请也不会尴尬，偶尔目光相遇相视一笑，万语千言融化其中，无声胜有声。

撇开这两人不谈，平安京之中充斥着风花雪月，她也有幸见过不少坠入爱河之中的男女。他们谈及此事的目光总是炽烈，或想征服，或是心动，又或者是逢场作戏，以风花雪月的爱情附庸风雅，总归不应该是这么……这么平静的。

并非是玉藻前的告白不动人不真心，爱花刚听到时真是太感动了，能被萍水相逢的伙伴这样关怀照顾，被放在心上，对方以诚心待之，怎么能不令人感动。可是这份关怀之中担忧更多，玉藻前的目光过于包容温和了，比起看待喜爱之人少了一分热烈，多了一份关切。

这多出来的一份关切让他的喜爱变得深沉起来，总是令爱花觉得玉藻前并没有将自己看作平等地存在，他的关怀更像来自长辈的关爱。

虽然妖怪相比起人类年龄要大许多，自然而然会把人类（尤其是幼崽）当做小孩子是没错啦，可是自己已经和玉藻前并肩走过这样一段旅程，当初在被追月统治的荒村收回四魂之玉碎片的时候，玉藻前也并没有刻意的让自己回避战斗，应当是已经正视自己，两人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伙伴了。

这样说来的话，还有之前给他吟唱和歌的时候，好像也是一脸奇怪的表情呢……

勾玉已经被修补好了，花色相间的绳子之中原本断裂的一段被墨色细绳重新修补，又好好地挂在了爱花的脖子上。此时体温已经将勾玉暖热了，摩挲着勾玉光滑的表面，爱花叹了口气。

她将毛茸茸的脑袋往兰的手掌心里有蹭了蹭，啊的张开嘴吃掉一块西瓜，含糊不清的喃喃道：“.…..我感觉比起恋人他更像长辈呢。”

对于爱花的撒娇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不如说纵容这个爱撒娇的家伙也成了兰的日常，安抚一般的摸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兰说：“爱花觉得他比起恋人更像爸爸吗？”

“不知道。”爱花摇头。从膝枕上爬起来，手臂撑在矮桌上托住自己的下巴，爱花声音淡淡道：“其实我对于父亲母亲是没有任何印象的。我的记忆残缺不全，只记得自己在清醒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夜一，在被封印之前也许遭遇了什么险境，但是已经全部记不得了，只有恐惧还残留在身上，所以特别能理解兰再说自己失去了记忆之后的感觉。”

“因为我是半妖，所以父亲或者母亲，肯定有一方是个妖怪。有时候我也常常会想，要是我是一个纯粹的妖怪或者纯粹的人类就好了。是妖怪的话，我每天只要专心致志的修炼，等到实力问鼎巅峰也能获封鬼王的时候，一定能非常肆意快活。或者是人类的话，成为阴阳师也不错，就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这样也很好。”

“这个世界对于不纯的东西一向都非常苛刻，如果人类或者妖怪犯了错，大家都会宽容地说‘也许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或者一时大意’，但如果我在之后犯了错，之前所有的功绩都会被一笔勾销，其他人一定会说‘这就是蓄意而为’。一直以来我都要小心翼翼，如果没有夜一和晴明的庇护，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夜一总是告诉我说，我的父母生下我是因为深爱彼此，已经不在乎世人的眼光，是非常可贵的情谊，我在这样的爱意祝福之下出生，所以不能妄自菲薄。”

“可是我其实还是很生气。”

爱花声音低沉下来，比起她自己说的生气，其实更像是难过委屈。于是兰靠过去，轻轻的握住爱花的手。

暖意从手心中传来，爱花捏了捏她，继续说下去。

“既然决定在一起的话，那一定已经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就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肆意妄为，已经要为自己的所做的一切承担后果了。既然两人相爱，那好好相爱就好了，明明知道世人憎恶半妖，这样的孩子出生之后日后必定非常艰难，还是要执意让她出生，生下她之后也没办法好好保护她，这本来就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我生气他们肆意妄为，也对这样孩子气的处事方法非常失望。”

“夜一总说我是在满怀的爱意之中出生的，我每次都会说是，但事实上，我心中总觉得是因为夜一晴明他们都太爱我了，故意这样说的。或许那两个人真的相爱吧，但我不认为这份爱意被延续到了我的身上。说不定也是嫌弃麻烦，故意把我丢掉的呢。”

出来的这一段时间，等到爱花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在思考自己对于晴明的感情，比起单纯的爱慕，更像是一种憧憬。

曾见过没有遮掩好自己的耳朵和妖气，被阴阳师发现之后以“妖邪”之名就地封印甚至杀死的半妖，爱花回去之后根本无法入眠，闭上眼睛就是连夜噩梦。她总是梦到血溅当场的半妖的脸换成了自己，半夜惊醒时，冷汗涔涔的爱花从来没有那一刻这样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时刻如坠深渊。

人类犯错是因为“鬼迷心窍”，可以网开一面。妖怪犯错是因为“本性如此”，可以宽大为怀。

但半妖不行。半妖有人类的血统，就连成为式神也只会是阴阳师无可奈何之选。

谨慎，谨慎，再谨慎。

即便知道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总会有人力保自己，但爱花从来都知道自己没有犯错的权力，她不愿意将爱的人拖下水，也根本承担不起这之后会发生的后果。

安倍晴明是爱花所结识的人物之中唯一一个过得非常好的半妖，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过人手段，成功地在平安京这种地方给自己开辟出一方天地，遵守规则的同时潇洒自在。

比起恋人想要海誓山盟白首同心的愿望，爱花心中所想更多是【要是能和他一样就好了】，【要是能永远和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了】。

要是能三个人永远都待在这方小小的桃源乡里，就好了。

于是当其他感情滋生时，爱花想到的从来不是竞争，而是愧疚。

她逃走了，想要冷静一下自己的大脑，也逃避自己暂时没有办法面对的恩师。

靠在兰的身上，爱花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有些失落的喃喃：“如果没有夜一和晴明的话，我不知道要过得多辛苦呢——我不要别人，我要他们两个就够了。”

抱住兰，沉默的在她的衣服上拱了拱，享受着后背轻柔的拍打，心中涌现出的酸楚感也渐渐消散。兰的下巴放在她头顶上，她一边安抚着低落的爱花，一边轻轻说道：“我对爱花说的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不能随便发表评论，但是有一点我确是知道的。”

“爱花啊，确实是在爱意之中长大的哦。”

“人间的爱种类太多了，如果只是局限在亲人，朋友，爱人之类的爱，那也未免太过狭隘。爱花是要拨正阴阳之理的人，所以眼光尽管放的宏大也没有关系。爱花还非常年轻，这么优秀又可爱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怀抱之中，那个脑融融的脑袋动了动。爱花抬起头，狗狗眼看着兰：“真的吗？”

“真的哟。”

“那兰是不是最喜欢我？”

这个撒娇鬼啊。

兰忍不住笑起来，她抱住爱花：“没错，我最喜欢爱花了。”

看着她嗷的一声压过来，拼命蹭自己，一边大声说“我也最喜欢兰了”，已经完全没有半点失落，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真是让人松了口气。

玩闹时，叩门声响起，两人手忙脚乱的坐好，将皱成一团的衣服努力拉的平整，炸毛的头发也胡乱梳了两把才敢让敲门的侍女进来。

那是璎姬身边的侍女，行过礼之后她送上了璎姬的邀请。

“璎公主说她那里送来了罕见的樱桃，想要请兰姬和爱花小姐过去品尝一番。这样的水果非常难得，若是错过了可是很可惜的。”

兰与爱花对视了一眼。

唔，樱桃一看就是幌子吧，现在樱花才刚开呢……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吗？

果不其然，璎姬正在等待她们。侍女在将人带到之后便轻轻的将门拉住，房间内除了三人之外再无旁人。她面前确实放了一小碟樱桃，盘子底刚刚摆满，看起来也就是十几颗的样子，确实非常珍贵。

这位公主脸上一丝笑容也找不到，表情只能勉强算是平静。爱花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将所有情绪都尽量压缩后掩藏起来才能勉强做到不失礼，看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坐下，将盛着樱桃的盘子轻轻推到一边：“璎姬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情吗？”

“.…..实不相瞒，确实有事。”

这位公主虽然看似柔弱，但单凭之前她敢亲自引见犬夜叉，便可看出她与姐姐十六夜感情深厚，颇有韧性。此时她也省去了贵族那些毫无意义的繁文缛节，手指略略颤抖的将两张信笺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的挚友，珠子和美绪给我寄来的信件。”将手拢进袖中，璎姬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声音却还是染上了半分颤抖：“珠子落泪成珠，因此得名，美绪能短暂地看到未来。我三人偶然相识，又因为都身怀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故互为闺中密友。”

“我的姐姐十六夜即将要被二条城主迎为他的北之方，正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两个，没想到翻到先一步收到了她们二人的来信。”

爱花已经将这两份信草草的看完了。

珠子也即将出嫁，因为过于年幼，对与二条城主的婚姻出了憧憬更多的是紧张，于是写信给好友。而美绪的信笺则是有更多的告诫成分。

她短暂的看到了未来几名公主齐聚二条城，只看见黑云压城城欲摧，却看不到更多。

信中写【我无力违逆父母，只能出嫁，但二条城绝不是什么富乐窝，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若是十六夜姐姐的郎君归来，即便是妖怪，也请一定要跟着他远走高飞，不要到这里来。】

“我与美绪多年好友，不相信她此时会为自己的私利写这样的信件给我。”璎姬说道，她向爱花欠身行礼，诚恳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请求你，请求你救救我的朋友，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