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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宁一个人,站在苏维家门口,梁和从电梯里看见他,趁方墨跟郑朗迈出去的那一瞬,按了关门键。
方墨心里一根弦绷着,伸手挡了门,没关上。
“又玩先斩后奏那一套?想干嘛去?”方墨打量着他,说。
梁和低着头,手向后拄着栏杆:“不想干什么,算了,我走还不行。”
郑朗倒不怕沈之宁,他一个警察还治不了他?
“来都来了,不叫人进去聊聊?”郑朗进电梯里把他拉出来,“有我们在呢,你怕什么。”
电梯门旋即合上,离开了这一层,梁和伸了手指头解锁,没进门。
“你们去吧,我不进去了。”梁和说完这一句,任谁劝再不开口,死犟着不肯进门。
“我快憋不住了啊。”方墨笑,“不带我进去我就污染环境了。”
梁和被他弄得没法,带着方墨进了屋,捡了两双拖鞋给他们,轮到沈之宁的时候,平平静静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让我进去吗?”沈之宁说。
梁和沉默,该洗手洗手,该换衣服换衣服,晾着他不管。
沈之宁倒算有分寸,老老实实站在玄关里,不进也不退。
梁和坐在餐桌边,一只胳膊搁桌上,另一手隐在桌底下,下死手攥桌布,没人发现。
明明很温馨的一个家,因为沈之宁的造访变得空前压抑。
郑朗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茶,瞎划拉手机,时不时盯一眼沈之宁,微信里跟白商羽聊,让他一会过来把这个骚扰人的狗逼带走。
就这么一直沉默着,直到苏维到家。
白商羽身着一袭制服,和他们一块上来,反手摸了铐子就把人扣了。
“走吧,局里喝口茶。”白商羽提着沈之宁的衣领,把他往外拖。
“我不!”沈之宁跪在地上磋磨,情根深种,也是疯了。
“宝贝儿,你干了什么!怎么这么多血?!”苏维惊慌的呼声引去了在场人的注意,他们这才发现原本米白色的桌布被染得嫣嫣红,血点顺势滴到了洁白的长毛地毯上,红白交错的一小片,宛如明日凋败的玫瑰。
刺眼,骇人。
“哪里受伤了?!手?撒开,快撒开,宝贝儿,听话!”苏维扯着愈发潮湿的桌布往外抽,可梁和没有丝毫动摇,眼睛直直盯着沈之宁,嘴角上扬,扯了一个松散的笑。
“笑给你看……笑给你们看,一了百了,也不用你放过我……”梁和眼里没有泪花,声音不大,他们都能听到。
方墨拉着萧成赫冲出门去,临走前叮嘱白商羽,先别把人带走。
郑朗攥住梁和的手腕一拧,他硬生生承了这一下,拳头还是紧紧的,执着地不放开。
“撒手,宝贝儿,撒手,哥哥求你,别犯傻折磨自己,好不好,嗯?”苏维不停地诱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脱口而出的词自己都没意识。
梁和被苏维抱在怀里,额头抵在他肩上,一如从前般亲昵,“我不拖累你,咱们分手吧……”
“不行。”苏维捏着他的胳膊拉扯,他太慌张,身边走动的是谁都看不太清,入目的尽是桌布上的血迹,还有地上被脚印蹭花了的红。
红染了脏污的黑,混着不再白的白。
“你累了,你说的。”梁和看着沈之宁,对苏维缓声说,“放手吧,哥哥,你太好了,我配不上。”
苏维自动忽略他这句话,见他没有松开的想法,双手环到他背后,想卸掉他一边臂膀。
方墨这时冲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针筒,药在来的路上边跑边拆,紧赶慢赶也算赶上了。
他跑过来就往梁和脖子上一扎,推药的时候沉声说:“他会松手的,别给他施加多余的伤害。”
苏维红着眼,还没忘了他怕针,手上习惯性抚摸安慰他,完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梁和这次来真的,他把他吓坏了。
他手上的血像开了水龙头,寻了新的出口,争先恐后哗哗涌出来。一方桌布早被喂饱了湿粘的液体,沉沉坠着,与梁和的手心同步,顺着各自的轨迹一齐随着性子往下流。
“把他抱过来。”萧成赫把消毒缝合的东西摆在茶几上,见惯了血腥的场面,整个屋里数他最淡定。
苏维从椅子上起来,一时间撑不住,被方墨和郑朗架稳身体,才迈得开步子,托着梁和走向客厅。
郑朗赶紧撤了桌布地毯,卷了搁在一边,拿抹布把淋了满地的血如数擦干净。
苏维走到沙发边坐下,梁和伏在他怀里。萧成赫蹲在他背后,拉过他的左手,用镊子夹出来深插在手心里的刀片,再替他把戒指褪下。
血淋淋的刀片吃透了梁和的血,刀刃闪不出寒光,粘着些许掌心肉。
梁和的瞳孔因为药物微微扩散,神志也不怎么清明,糊里糊涂的。
萧成赫在他手上扎麻醉,梁和纹丝不动,恍若没有丝毫知觉。
不知疼,不知苦。他在渐渐升腾上来的药效中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在他的世界里,此刻宛如天堂,没人来逼迫他,他自己也得了无上的欢愉。
真好。
“你笑什么?手划成这样,不疼?!”苏维看梁和盯着他笑,偏开头稳了稳心神,转回来的时候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他一句。
“你真好看。”梁和憨憨地笑,露了一口干净的白牙,转头找了一圈,看向方墨,右手朝他一指苏维,小孩子一般幼稚的动作:“他是谁?我怎么坐在他身上?”
“他……”方墨看了眼呆跪在地的沈之宁,说:“他是你哥哥。”
梁和笑了一阵又说:“哥哥?亲哥哥?表哥哥?”
方墨答:“不是亲哥哥,也不是表哥哥,他是你的情哥哥。”
萧成赫半抿着笑缝针,心道方墨是真牛逼。
情哥哥。
真,不服不行。
梁和左手被郑朗压着,能动的只剩下一个,手指头戳着苏维的胸口问:“你是我的情哥哥?”
“是。”苏维抬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唇角爱怜地触上他的发丝。
“你会娶我吗?”梁和被情哥哥亲了,涣散的瞳孔里掩不住高兴。
“想要什么样的婚礼?”苏维说。
“有植物的地方!郁郁葱葱!”梁和很兴奋,开心得快手舞足蹈,要不是郑朗劲大,胳膊都要被他甩脱了。
“不喜欢水!”梁和噘嘴,“一吹风水汽都喷脸上啦!”
“好,树林里怎么样?”苏维紧了紧怀抱,声线微微抖,“趁个有阳光的好日子,哥哥娶你回家。”
梁和伏在苏维身上,开心地不住去吻苏维的脸颊。
“玫瑰花!”梁和说。
“喜欢?给你买。”苏维问他,“想要什么颜色?”
“香槟玫瑰!红玫瑰!都喜欢!”梁和笑,“香槟玫瑰代表只爱你一个!”
苏维泪花滚了一圈,足足默了半天,才压着哭腔说:“那……红玫瑰呢?”
“颜色漂亮!跟地上的一样!哥哥你看!”梁和伸手去指地上的血滴,被苏维一把捂住了眼睛。
“睡吧宝贝儿,好梦,晚安。”苏维在梁和耳边低语,早已泪盈满眶。
他不让梁和发觉现实的压抑,护好他内心里最深处的小花园。
他本该被数不尽的芬芳包裹,他不该在恶魔面前深受折磨。
梁和含着笑躺在沙发上,耳边是方墨催眠的话语,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独做一场美梦。
沈之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被弥漫满屋的血腥气堵得一言不发。
方墨给梁和戴好耳塞,苏维把戒指清洗好,消过毒之后重新戴回他手上。萧成赫缝合得仔细又快速,对他们说差点割透了,想要彻底恢复,又得等几个月。
郑朗托着梁和的手臂帮忙缠绷带,对沈之宁说:“这下死心了?把人折磨到寻死,你高兴了?”
沈之宁跪在地上垂着头,后背还被白商羽揣了一脚:“问你话呢!”
“我……再也不来找他了。”沈之宁反手捆着手铐,就他双膝点地,倒真如了梁和先前所想,不跪也跪了。
“医疗费用报销一下。”方墨对沈之宁说,“你有认识的人吗?”
“不用找,我去问邵家要。”萧成赫剪断绷带,把手放在梁和肚子上,“他们不能不给。”
“不行。”苏维说,“梁和不想跟他们有关系。”
“那怎么办?你自己吃闷亏?”方墨翻了个白眼,“傻……”
下一个字还没骂出口,苏维从口袋里掏出来张名片递给郑朗,“找他。”
“成哥不会管我。”沈之宁说。
白商羽使劲跺了他一脚:“住嘴!问你话了?”
郑朗走到沈之宁面前,拽着他的头发逼着他往上看,“你今儿得挨揍。”
“这回玩什么节奏?”白商羽接了名片,翻出手机来说。
郑朗想了想:“野蜂飞舞吧。”
下一刻沈之宁的脸就挨了他的耳光。
每一巴掌打得又快又重,扇得他嘴角流血,牙齿松动,耳鸣眼花。眼前倒真是群蜂飞舞。
郑朗的手到最后都快没了知觉。
“慢着点,你那身警皮不想要了?”方墨抿了口茶,没有丝毫要上去阻拦的意思。
“我不是以警察的立场来打他的。”郑朗说,“还没来得及给梁和说,我是他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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