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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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年级第一名:刘一诺上台领奖。”颁奖台上一个戴着眼镜穿戴整齐的中年教师看着手中的颁奖名单念道。

随着台下一片掌声中走出一个约摸九岁的女孩，女孩身上的衣服有着大小不一的布丁，但却干净整齐。眼神也是清明得紧。

刘一诺伸出双手接过老师递过来的奖状和奖品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怎么能不欣喜呢，奖状可是两个笔记本和一只钢笔还有一瓶墨水啊。对于这个整天靠着在教室后面捡空白纸片和笔头来完成作业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领完奖刘一诺又在大家的掌声中走回座位，奖品一直被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些就不属于她了一样。

台上的老师还在继续颁发着其他学生的奖品，刘一诺只顾着抚摸观摩自己的奖品没有太在意其他，直到台上传来一句:“最后五年级年级第一名:刘一胜上台领奖。”

刘一胜，刘一诺的哥哥，这俩兄妹的成绩在学校里可算是羡煞旁人的，就连校长也对他们的妈妈说过“如果以后因为孩子上学没钱，尽管向我开口，一定要把这俩孩子培养好了。”

刘一诺自小便是很感激尊重这位校长的，因为在他眼里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子就低人一等，反而因为自己学习好每每总能得到他的鼓励。所以后来校长去世时她也是坚持向学校争取了去参加葬礼的机会。

刘一诺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当她回到家放下书包满心欢喜的把奖状拿给母亲看的时候又结结实实的被来家中闲聊的邻居嘲讽了一番。

“这么厉害，第一名啊，可是女孩子学习好又有啥用？”

“是啊是啊，还不是要嫁人。”

“一诺啊你就应该在家帮你妈干点活，女孩子上啥学啊，这不拖累家里吗。”

“你看我家盼盼我们家的牛羊都是她牵了去放，割草来喂的。”

“玉佳妹子也不知道你俩咋想的？”

……

刘一诺没有理这些话抬头看了看母亲，母亲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回里屋写作业去吧。”

回到里屋的刘一诺找个块纸团成两个小纸团堵住了耳朵，这样的话从她上学的那一天起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可每次听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她想不明白女孩子为什么不能上学，为什么盼盼，小丽，娜丽……她们都不上学，盼盼明明跟她说过她想上学的啊。只有她和红影在上学，不知道红影是怎么想的？多年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女孩全都是被亲生父母丢弃被这些现任父母捡回来的。

“啪”一声巨响把刘一诺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眼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刚才的声音也是哥哥拍她的桌子发出的。

她拿掉耳朵里的纸团问道:“哥，咋了？”

刘一胜说道:“把今天学校给你发的本子给我，你要是不给我就去跟咱爸妈说！”

“你不是也拿了第一名吗？”

“我的是一个小闹钟跟你的不一样。”

以往无论这个哥哥要她的什么东西她都会拱手相让，不然便会遭受到母亲的斥责，父亲的打骂。可这次她不想让这次的奖品是她梦寐以求的。

刘一诺的内心一直很佩服自己，自己可以把捡来的空白纸片修订成小本子，可以用捡来的圆珠笔壳套在已经握不住的铅笔头上又可以用一段时间，可以把捡来的输液瓶子的软胶瓶盖加工成橡皮擦……可这些也让她觉得自己既卑微又凄凉。

“哥你让妈给你买吧，这些我想自己用，我的笔和本子已经没有了。”刘一诺声音很小，明显底气不足。

从没有被刘一诺拒绝过的刘一胜听到这里显然很不开心，语气冷哼说道:“你等着，我去告诉咱妈，看咱妈怎么教训你！”

母亲进来的时候刘一诺正在准备用新本子写作业，正在思量怎么下笔才足够好看到不觉得污染了本子。看到母亲进来她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母亲。

母亲轻声说道:“一诺把本子给哥哥，妈再给你买个本子。”

说是买，可自她上学以来，她又见到过几次买来的本子，母亲没有吼她已是万分不易了。

虽是万般不愿，她还是拿起本子递给了母亲，她咬着下嘴唇看着母亲把本子递给身旁的哥哥。

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她是个女孩她要懂事，家里的蜂蜜是哥哥喝的她不能动，家里的钙片是哥哥吃的她不能动，家里的牛奶是哥哥喝的她也不能动……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家里这么穷是因为哥哥吗？这么想却万不能说出口的，说出口她会被她那个暴力的父亲打个半死吧。

刘一诺在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敢跟哥哥争东西的呢？好像是还没上学那会因为一件小事，具体什么事她也记不清了，但她却记得她那天跑了很久很久，跑到呼吸困难两腿发软也不敢停下，最后实在跑不动摔倒在地后被紧追在身后的父亲一把揪住了后衣领抓住，父亲将她按在地上拉出她的右手按在地上，随手拿起身旁的砖块朝着手指砸了下去，刘一诺看着自己的血从指甲缝里流出来，很疼很疼……疼的连心都像是被人揪住狠狠撕扯一般。那时候好像是三岁吧，三岁的她满脸通红硬是咬着牙没哭出声。自此之后她再也没跟哥哥争抢过任何东西。任何东西里也包括了本就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刘一诺看着手中写满铅笔字的修订本子拿出她捡到的橡胶瓶盖慢慢擦拭起来，她擦得小心翼翼生怕会将纸张擦破，这可是她擦干净后还要重新写作业的本子啊。

刘一诺就这么一直擦一直擦，直到擦完最后一张后才发现前面擦拭好被自己眼泪浸湿的纸张，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却也是不敢哭出声的，她怕被门外的母亲和那群看笑话的人听到。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以刘一诺把本子让给刘一胜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