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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弦一郎是个普通人,只不过打扮另类了点。

他在炎炎烈日下站得笔直,脚边散落着三个大号皮箱,皮箱上面堆着两个旅行包,左手拎着一个网兜,右手捧在胸前撑着一个公文包,背后背着一个小学生用双肩书包,一双刚毅的眼睛从这些大包小包中探出来,锐利的目光扫射四周。

如果在大街上我们看到这样的人,第一反应肯定是卖包的小贩,无证摆摊,随身运货,怕工商怕城管怕居委会老大娘。

但这里是立海大学的新生报到处,今天是报到的第一天,所以大家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理解和同情,不时有新生对他会心一笑,或是哪个家长过来拍拍他的肩:“大哥,也是送孩子来报道?您结婚可够晚的啊。”

真田的脸由于家长的同情而越发的黑了,看在别人眼里便是这大叔头顶烈日,脚踏黄土,身残志坚,不怕中暑,为远道而来的孩子保管行李,可怜天下父母心!

“弦弦~~”

“小弦弦~~~”

“我最亲爱的小弦弦~~~~”

一道魔音突破人墙直直穿耳,真田欲退,不想皮箱挡住退无可退,眼睁睁被一个戴着墨镜疑似流氓的家伙抱了个满怀:“小弦弦我好想你呀~~~~~”

真田没好意思挣扎怕伤着对方,脸涨得通红,幸好来人先放开了他,上下打量:“你怎么在这,他俩人捏?”

真田一指自己:“我,拿了我们的行李等着搬去宿舍,”再一指前方万头攒动的人堆,“莲二,拿了我们的录取通知书正在注册。”最后一指远方,“精市,拿了我们的钱去请由美子学姐喝汽水。”

大学生活的开始,和学长搞好关系往往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幸村精市如是说。说完,便强行将真田和柳莲二的钱包都从内裤里挖出来,义不容辞冲向大三女生宿舍楼,为大家的未来牺牲色相,曲线□□去也。

来人吃惊,愤慨,不齿:“这是剥削!□□裸的剥削!”

真田小心翼翼四处看没有看到幸村的影子,方小声回答:“谁说不是呢……大和学长。”

来人姓大和,和真田他们一样毕业于立海大学附属高中,现就读立海大学化工学院三年级,为人无品格,做人无节操,以rp并bt之名响誉全校。真田从还是一名高一新生时就充分领教了他的荼毒,三年过去了,大和脱线风采不减当年,抽风功力更胜往昔。

此人居然是立海大现任学生会会长,足以令纯洁天真如真田这样的小花骨朵对未来四年生活环境的道德观持相当的怀疑态度。

大和七手八脚爬上皮箱,趴在真田身上对着耳朵吹气:“你~是~哪~个~部~队~的~”

真田一激灵猛抖肩膀,大和便四仰八叉摔到地上,哼哼着再次爬起来,指着真田的脸哀怨:“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口~~~”

过往的老生都熟悉这位逮谁跟谁演秦香莲的学生会长,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有新入学的小朋友们第一天就看到苦命女痛斥负心人的场景,激动地兴奋地好奇地以真田为圆心,迅速包围成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圈圈。

“精……精仪。”真田脸色铁青,“精仪学院。”

“小弦弦,当年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誓死追随学长脚步,我去东你绝不去西,我打狗你绝不摸鸡,如今我身在化工,你却投奔了我的死对头精仪,你,你,”大和掩面做抽泣状,娇斥:“立海的叛徒!”

“呐,也不知道谁才是立海的叛徒。”身后慢悠悠走出一个清秀少年,眼睛弯弯搭上真田肩膀,“附中直升去精仪,不是立海多年的传统吗?”

第二个容颜清丽,脸上也笑眯眯的:“但是两年前大和学长仅仅为了传说中新分来的美女龙崎教授,就义无反顾地抛弃一帮弟兄投身化工学院去了噢。”

第三个人没笑,不过一样眯着眼睛:“而且被录取了才知道,看到的那张美女照片拍摄于二十年前,斯人已老。”看看大和发青的脸色,坚定地下了结论:“恋母情结。”

第二个人反对:“龙崎教授今年已经六十有五,学长方二十芳华,考虑到上一代人普遍早婚早育,学长应该是恋祖母情结,对不对莲二?”

第三个人再次反对:“说得没错,但学长是见到照片上的美女才色心大动,而龙崎教授当年只有四十五岁。因此学长充其量不过恋母,离祖母尚有一段距离,承认吧精市。”

第一个人微笑着说:“幸村,柳,你们俩讨论学长我不管,不过多少也尊重一下我们系主任好不好?”

幸村和柳同时闭嘴,不好意思笑:“我们忘了,周助你现在已经是化工的人。”

第一个人摇头叹息:“一时不察按了卖身契,从此我就替你们饱受学长摧残,□□,压迫,打击,嘲笑……呐,你们不要心怀内疚,以后包了我生活费做补偿就ok了。我做人很低调的,要求一向很少的。”

“算了吧你。”幸村说,“学长巴结你还来不及呢,除非他不想做你姐夫了。”

这位笑眯眯的少年就是不二周助,不二由美子的嫡亲弟弟。正是由于这一层关系,他虽然高中不在立海,和幸村他们却是同流合污已久。

大凡附属中学,其学生由于和大学的密切来往实地考察往往都比较独立,比较叛逆,比较追求个性,放在立海的表现便是去他狗屁的长幼有序。大和也曾兴高采烈喊着我们最强年轻第一以下克上的口号混了几年,猛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下一拨的学长,同时学弟们也接过接力棒把传统发扬光大,誓将压迫在头上的学长先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臭脚。

这些人里,也就天性纯良并且愚钝,没来得及被那帮祸害同化的真田弦一郎还稍微有点尊重前辈的意识。

“小弦弦!”大和扑到真田身上痛哭流涕,“洒家舍不得你啊~~~~~”

真田奋力挣扎无效,向其余三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毕竟是混了三年的兄弟,柳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被□□,悲悯地闭上了眼睛。

幸村小声感叹:“饥渴,太饥渴了。”

不二跟着点头:“真没想到学长这么热情,真田你就从了他吧。”

真田浑身一颤,一双虎目里满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凉。

幸村蹲下身,低头戳戳大和:“学长,您看上真田哪点了,我让他改还不行吗?”

“小弦弦最乖,最听话,最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大和缠在真田身上蹭啊蹭啊,“选他接我的衣钵简直太合适了!”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半晌,不二小心翼翼地问:“就因为他面瘫……?”

大和两眼冒粉红泡泡,点头,表白:“我就喜欢三叉神经不发达的!”

“可以理解,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充满向往。”又看看真田仍然死板如铁块的脸,柳无比沉痛:“自作孽,不可活,弦一郎我们救不了你。”

“没错,真田就托付给您了,要杀要剐学长看着办吧。”幸村毫无同情心地招手,“莲二,周助,咱们走。”

总算不二良心未泯,叹口气蹲下身,一根根掰开大和死死抠住的手指。

“学长,刚刚咱们化工来了个叫手冢国光的菜鸟,比真田还乖,比真田还听话,更重要的是比真田还面瘫。”

大和立刻两眼放光:“真的?”

“嗯。”不二斩钉截铁,“而且他比真田还漂亮——当然这一条并不特别。”

大和萌生了新的希望,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不二好心地提醒:“化工和精仪在一个宿舍楼,你帮他们把行李运过去,我就把手冢宿舍号告诉你。”

九月的天气晴朗,放眼一片光明。大和在光明的世界中毫无怨言地蹬着小三轮,不怕苦,不怕累,泥巴沾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知道你是谁,我更知道你为了谁,啊,我的学长你何时归……

“学长,我被你感动了。”幸村擦把眼睛,“为了我们无怨无悔奉献廉价劳动力的大和学长而致敬,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大和扭头,呲牙咧嘴:“感动的话就从我车上滚下去!你们行李已经够沉了!”

“不要。”幸村拒绝,“我很疲惫,我累。”

柳应声附和:“我也很累。”

真田一声不吭,不过他本来就不在车上,一直兢兢业业跟在车后。上坡时就推,下坡时就拦,全心全意为安全。他就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幸村说,“真田你不趁这机会剥削一下学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大和疲惫并接近崩溃再次回头:“不二周助,你……”

不二坐在车上懒洋洋地说:“手冢国光。”

大和立刻全身是劲,脚下生风。

不二很满意:“学长您辛苦了,我一定会在我姐姐面前为您多美言几句。”

“还有呢?”

“当然还有把手冢国光打包送到您手里让您对他进行充满学长关怀爱心的再教育。”

真田听在耳里,对未曾谋面的手冢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坐在车上的那俩人也深有同感,幸村说:“周助,你就这样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不二悻悻然:“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解救真田于水火之中。”

“话是这么说,但是……”

“没什么但是。”不二和善地微笑,“我和手冢又没什么交情,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眼看到了新生宿舍楼,几人下车,七手八脚拿行李。大和按耐不住,问清楚手冢宿舍号便飞奔而去,一路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嚎叫:“手冢国光,成为化工的支柱吧~~~~”

幸村几个分到的是八人间306,屋里此时已经有三个人或坐或趴,剩下四张空床,和一张堆满了杂物的下铺。幸村把旅行包扔到那堆杂烂上去,顺势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上铺放行李。真田路过他身边时他连头都没抬,撇一下嘴角说:“离门最近那张是空床,放不下的东西堆那里就行。”

真田怀疑道:“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幸村直起腰拍拍手,“咱们屋只有七个人。”

屋门哗啦一声打开,又一位勇士拖着个编织袋撞了进来,进门先拱手抱拳,团团行个礼:“在下仁王雅治,本地人士,打今儿起咱们就是一条道上的兄弟,大家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一屋子人都抬头,幸村不动声色问:“初来乍到,有什么孝敬的吗?”

仁王一梗脖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没有见面礼还学人拜山头。”幸村说,“兄弟们,上。”

只听嗷的一声,包括柳在内全体男生都扑了上去,拳打脚踢。真田憋了半天的闷气,此时出手更是痛快淋漓,揍得仁王惨叫不止。

当然殴打中少不了咒骂,就像革命总要伴随着口号,大家用武力宣泄时,很容易就把心中所想的一并说出来:

“谁让你撞到枪口上,兄弟你活该。”

“都跟你这小子待三年了,装什么纯洁新人啊!”

“莫装b,装b遭雷劈。”

屋里一时寂静,齐齐看向一个头发三七分的男生。

幸村痛心疾首:“柳生比吕士,你堕落了。”

柳生伸手摸了半天,从口袋里摸出副反光眼镜戴上:“抱歉。”语气平静谦和,“暑假在论坛上泡的时间比较多。”

柳说:“早跟你说过不要没事上天涯,看看都学了些什么。”

“嗯,我对这种程度的论坛已经不感兴趣了,打算回头去猫扑看看。”

柳嘴角抽动两下。幸村干咳一声,扯出个笑容道:“比吕士,你还是接着上天涯吧。”

柳生望天不语,仁王从地上爬起来,谄媚地挤到他身边。幸村觉得没意思,整整衣襟站起来发言:“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先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仁王大乐:“斗地主吗?”被真田柳生一左一右按住脖子压倒,当场剥夺发言权。

幸村视而不见继续:“从今天开始,我们步入大学校园,光荣地成为立海大的正式一员。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年时间转瞬即逝,如何把握住这珍贵的日子,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重视的事。”

柳颔首赞同:“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家当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事业中去。”

众人鼓掌,幸村坐下问柳:“我刚才说得怎么样?”

“非常好。”柳评价,“听上去振聋发聩,实则都是废话,相当的官腔,辅导员听到必定会喜欢。”

“那我回头竞选班长演说可不可以用这个开头?”

“成功率应该是100%。”

“真的?”

柳坚定地点头,暗想,你当班长不是内定的事吗?

“报告,我有问题。”角落里一人举手。“我们的事业是什么?”

幸村再次站起来,道貌岸然道:“自然是充实自己,回报学校,长成国家栋梁。”

“而且我们要注意全面发展,因材施教。”柳好心地补充,“比如丸井你……就可以选择用食物充实自己的方式,相信未来的四年会有足够机会。没钱的话我们会帮你申请学校助学金,申请不到就去隔壁化工吃不二他们的,将来你走上社会,不出意外已经练就一身吃霸王餐的好本领了。基本上就是这样。”

“好呀,我现在就饿了。”丸井文太说,“我要吃门口的烤羊肉串。”

“没问题。”幸村发号施令。“桑原,你去买。”

一直没发言的一个男生不好意思一笑,摸着头站起来。仁王挣扎中抬眼看到,立即喷水:“桑原,你居然光头!新面貌也不是这么展示的!”

柳生冷静地点评:“闷骚。”

幸村望望柳生又望望柳,一把握住柳的手小声道:“莲二,我觉得比吕士真的堕落了。”

柳安抚道:“迟早的事,迟早的事。”

……

其他新生还沉浸在初来大学的新鲜感中,306的七个人早已过了这一阶段。他们是这一届立海大附属中学直升上来的全体成员,以幸村精市为首,全部被精仪学院录取。在中学时他们便是学生的精英,女生的偶像,时代的弄潮儿,老师的眼中钉……如今七兄弟一个不落进入立海大,星辰的轨向无法逆转,命运的齿轮自此开始转动,他们将在这个表面平和实则暗潮汹涌的地方掀起如何的腥风血雨,谁能说得清楚呢,也许只有他们的领导者,正在阳台上眺望夜景的幸村精市同学知道。

此时的幸村站在高处夜风拂面,竟然意外的平静,只有一句话从心底慢慢涌出,不停回荡,声音越来越高,表达着决不可挡的汹汹气势:

立海大,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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