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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可真是太坏了,怎么可以就这样将我晾在旁边!”
他一直在和芮彦交谈,根本不给她插话提问的机会,梦瑶听到听不懂的地方也没有机会提出来。
舒子卿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胳膊肘拉下,感觉到小师妹完全贴在自己的后背,耳根微热。
“不是,我只是……”他只是不想让她和芮彦说话,“我只是觉得那些师妹不一定能理解,打算回来以后再慢慢告诉你,那时也不会占用芮彦太久的时间。”
梦瑶眯眼,箍住他的脖子:“哦,原来师兄是想事后再好好给我补课?”
舒子卿轻轻地“嗯”了一下。
“既然如此——”
梦瑶从他的背上爬下来,手里抱着伏波,绕到他前面:“那我们快点去补课吧师兄,去你的院子还是我的院子?师兄你要告诉我那种不发出声音的弹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舒子卿被她抓住了手腕,手臂僵硬了下,顺着梦瑶的力度走去了他的院子。
之后的时间他看着师妹坐在自己的前面嘴巴一开一合,似乎不停问自己问题,他脑子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那张粉色的小嘴噘了起来,梦瑶低下头用纤细的手指一直按着伏波上玄金色的琴弦,下巴弧度柔和,脸蛋白得像暖玉一样。
好可爱……
“师兄,你刚才说的那个手法……”
舒子卿注视着梦瑶,等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又飞快将视线移开,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
梦瑶按着二师兄告诉她的办法弹了几次。
“为什么我还是听不见??”
等等?!她发现了。
自己之所以听不见二师兄的琴声,是因为她身为人类听不见!
舒子卿弹出来的频率已经是引入了灵力的次声波,古琴是按人族的手法制的,要弹出这样的声音,就必须结合灵力。
其他的修士对乐修的了解只停留在清乐和声中,完全不知道这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梦瑶尝试了很久,找到了感觉,又弹了几十回才停下手,“师兄,我刚才的那一章弹得怎么样?”
舒子卿回过神,轻轻颔首,“师妹弹的不错。”
“真的好听吗?”
“好听。”
梦瑶总觉得他在敷衍自己,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算了,她想到了那个半年后要去的秘境,还有剧情,头有些疼。
“师兄,我们要去秘境了,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少年眨了下眼睛,问她:“什么?”
“你可以帮我准备多一些五谷丹回春丹各种丹药吗?五谷丹要一日三餐可以吃十年的数量,其他的丹药少也要备好五六万吧。还有水,我们还要六十万石的水。”
梦瑶眨眼,手捶了下掌心,“对了,还有月事条。要更多备用一些,师兄觉得五百件够吗?”
舒子卿:“……”
他掩饰地咳了一声:“那个没有问题,但是师妹……你、你已经金丹了,我们只是去一个秘境而已,应该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就算炼器什么需要水应该也可以直接从那边取用吧?”
“有备无患嘛师兄,多带一点也不占用很多地方。”梦瑶说。
“那……我想问,师妹会想带这些,是有什么原因吗?”
梦瑶愣了下,抬眸看他。
二师兄注视着她,目光很认真,是真的觉得她会这样打算是有缘故的,并且想知道为什么。
梦瑶还是不太敢直接告诉他,转过头,“如果我告诉师兄真的只是有备无患,师兄会相信我吗?”
舒子卿眼底微暗,垂眸沉吟了下,道:“如果师妹真的有什么缘故不能告诉我,我不会强求师妹。横竖就像师妹所说,带上这些去秘境确实也不会有什么不便。”
梦瑶眼睛亮了,对他道:“我就知道,二师兄对我最好了!”
舒子卿心口微动,对上小师妹琥珀色的双眸,顿了下,黑漆漆的眼睛稍微错开,看向下面。
他耳根粉粉的,如果不仔细看有些难看出来,脸上却依旧是一片雪白,没有太多血色。
不知道是因为头痛才好的缘故还是魔虬长大了就是这副模样。
这样的肤色本应该让人显得气质更加清冷,但是舒子卿太过温和,导致他的气质更偏向玉一样温润。
梦瑶歪了下头,发现现在自己的二师兄似乎比起蛇精病更像一个小纯情。
去秘境五年没有把他的性子磨砺好吗?现在的舒子卿看起来和五年前的没有什么区别呀,还是这么好欺负,像家里最没有脾气的哥哥一样。
“师妹你,你觉得芮彦……”
舒子卿忽然张口说了几个字,然后又闭上嘴不再继续。
梦瑶:“芮彦师兄怎么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舒子卿手指微紧,轻声说,“我以为师妹对芮彦师兄的感觉会不太好,他五年前那样咬了你的脸。”
真让人反感,假如师妹想起被咬时的委屈,说不定也会……他感觉到心口涌出一股难言的阴暗的快意和期待。
“芮彦师兄毕竟也救过我,当时他也是少年心性,”梦瑶摊手,“不过我确实对他没有太多好感啦,他还抢了大师兄给我炼的第一个法器呢。”
舒子卿:“……”
“怎么了二师兄?”
“……没事。”
“师兄你记得去准备好我说的那些东西呀,”梦瑶抱着琴起身说,“灵脉生水有一定的速度,师兄每天定时取水就好了,因为要准备的量很大,师兄记得滤一下。”
梦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她去后山摘自己要用的灵草了,因为要炼制很多的五谷丹。
经过瀑布的时候,她看见了大师兄坐在瀑布下方,在巨大的瀑布不停冲打下一动不动。
“大师兄,你在修炼吗……?”
申屠舟的身形几乎被水花淹没,但是梦瑶还是看清他掀起眼皮眼眸沉静地看了自己一眼。
梦瑶以为他看自己一眼就算了,谁知道下一秒大师兄从瀑布下面出水而来。
可能因为这个修炼特别,他今天没有束冠,只是松散地披在背后,用一根宝蓝色的发带紧紧束在一起。
弄干以后,申屠舟面上的弧度被乌发柔化,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平时的收敛沉寂不太一样,显得更容易亲近些。
“你和师弟都去找了芮彦?”
梦瑶眨眼,“是的大师兄,二师兄说是师父叫他一起来听课,但他们一问道起来连我都不管了,把我晾在一边也不给我解释。”
她顺便告状。
申屠舟脸色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的音律确实不行,还不如师弟。”
哼!
“师兄你听见二师兄弹的琴声了吗?”
“我自然听见了,所以芮彦真人离开后,你可以暂时跟着师弟学习。”
“我不能跟着大师兄学习吗?”梦瑶想问这个很久了。
最开始她学各种乐器就是被申屠舟带着的,到后来基本全部精通熟练,申屠舟忽然就不再管她,梦瑶只好去找师父。
她曾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已经学到瓶颈,迷茫于如何精进,那段时间几乎不再在基础上下功夫,只专攻于琴意的琴心。
……当然,现在遇到了芮彦和二师兄,她已经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要学习的东西真的还有很多。
申屠舟平静道:“我和乐心不适合你学习,所以你不能和我继续进修。”
梦瑶疑惑:“可是师兄不是说让我听取百家之长吗?为什么不准和师兄学习呢?”
申屠舟告诉她:“因为你会不自觉地模仿你的引导者,如果你仔细思考一下,就会知道,你和尧月在某些方面很像我。”
梦瑶:“没有吧,我觉得我们两个也就战斗风格比较像师兄(一样残忍暴力),其他的方面还好。”
嗯,大师兄显然没有三师姐那么绿茶。
“这就已经足够了,”申屠舟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微笑,“我本来也不是乐修,你是否跟我学也不会差太多。”
梦瑶捂住脑门,思索了下,觉得申屠舟说的有点道理。
在她和三师姐的心里,大师兄作为引导者影响太深了,甚至于让她们的心里存了一种绝对完美、无法被超越的印象。
如果一直跟着大师兄,以后必定会在心境上遇到这个阻碍,所以要多学博闻,积累基础,这样以后才能顺利从大师兄的阴影下走出来。
“我懂了师兄!”梦瑶弯腰,想到秘境的事情,又说,“对了,师兄可以帮我准备一些丹药吗?”
申屠舟淡淡看她一眼:“是要去中庭的时候用?”
“对,我要可以当饭吃十年的五谷丹。二师兄一个人可能准备不过来,你替我弄到两万……啊不一万就好了。”
“你怕自己在秘境里面饿死?”
这句话对修士来说算是嘲讽,毕竟梦瑶现在可是金丹期。
梦瑶却是很认真地看着大师兄,点点头:“对,我怕自己和二师兄在秘境里面饿死。”
申屠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转过身,侧脸看她:“你出山后,遇见别人不要说是我教大的。”
“我说是师父的话他肯定也不乐意啊大师兄!”
“那就告诉别人你是二师兄带大的。”
“这怎么可能,现在云梦真君的二徒弟谁不认识?!大家都知道他五年待在秘境里好吗?”
“不要来吵我,炼你的五谷丹去。”
——
濮阳浅将鱼食全部丢进了池子里,敛眸淡眼看着几十条红白相间的锦鲤争抢翻腾,水雾升起,手指重归白皙洁净。
雪色的衣袂微微动了下,他转身背手,离开了池边,走到凌云宫前面的一块悬崖上,望极远方。
深夜里云雾笼罩的云梦山脉一片深黑,却比白日更要热闹,各种灵兽苏醒了,正在追逐狩猎、尽情歌喉。
云间御剑飞来了一个身影修长的少年。
濮阳浅看着自己的二徒弟御剑落在面前,将银白色的束心收入剑鞘,比夜色更深的眼眸里带着些许不解。
“师父,你叫我来做什么?”
少年握剑问。
濮阳浅抬起手,指节微曲,凝起一点雾色霜花,很快被高处的夜风吹散在空气中。
“当年捡到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冷的一个晚上,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已经成年了。”
舒子卿不太觉得师父叫他过来只是为了叙旧,于是安静地听他说。
濮阳浅侧了下脸,浅淡的眼眸看向他,忽然告诉他:“梦瑶前两年参加了习峰的第一次炼气期弟子试炼,她排了第一。”
舒子卿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和他说这个,应道:“师妹拿了第一,挺好的。”
“她进了幻境,你想知道她的幻境里有什么吗?”
舒子卿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约约走向莫明的方向,但是只能顺着师父的话摇头,问道:“是与我有关吗,师父想告诉我什么?”
“子卿,你的头疾,如果想根治的话,可以用后天晶灵根入药。”
舒子卿怔了下,看向师父平静无波的双眼,蹙额:“师妹是先天灵体?”
“是的,她在幻境里面选择了将自己的灵根挖出来给你,”濮阳浅道,“但是你并不知道她是先天灵体,所以她死了。”
舒子卿瞳孔骤缩,倏然握拳,手背青筋绷起。
“师父,我不会为了这一点事情而牺牲师妹的性命。”
他知道一个天生灵体的修士失去灵根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濮阳浅瞥了他一眼,又补充道,“你的师妹死之前,把你也带走了。”
舒子卿开口又合上,脑子里将师父的话过了一遍,眼中露出茫然不解,“……师妹在秘境里不是要救我?”
濮阳浅:“是,你们在秘境里面是道侣,她快‘死’的时候看你很痛苦,干脆就把你也杀了,两个人一起死。”
舒子卿怔住,耳朵瞬间变热,染到了脖子上。
心里不可与人说的欣喜控制不住地往上生长,就像角落里忽然见了光的种子,恨不得死死抓住这一点希望。
师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殉情……如果师妹真的是他的道侣,他大概一见到她就恨不得变成原形,兴奋得把她含进了嘴巴里面。
舒子卿张了张口,不敢相信,“师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试炼?这是谁设置的?”
濮阳浅温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已经看穿一切:“只是幻境而已,难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舒子卿的视线有些心虚地移开,不与师父直视:“……没有问题,师父。”
“所以,你知道今天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舒子卿缓缓摇头,犹豫地猜测:“师父是想告诉我,一定要保护好师妹吗?”
“不是这个,”濮阳浅清透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脸,“我是要告诉你另一个根治你头疾的办法。”
“什么?”
“杀死你的父亲,舒由阳。”
舒子卿听见这个名字,脸上一片空白。
濮阳浅转头,望着远处,等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觉得这五年你知道的东西已经够多,心里应该有所猜测,不该对这个消息毫无准备。”
“我只是……”舒子卿声音微暗,“我只是,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师父你说过,我是遗落下界的魔虬。”
“你确实是魔虬血脉,但是遗传自你的母亲,下界各种关于舒由阳的佚闻不少,并不都是假的。”
“被他强迫的上界魔女?”
濮阳浅看着远处晦暗的云雾,悄然一会儿,应:“是。”
“所以,我是被她诅咒的孩子……?”
濮阳浅摇头,“她没有诅咒你,你只是被她怨恨和诅咒的余力纠缠了。如果夙愿了结,那么念力就会消失,你的头痛和反常高昂的杀欲也不会继续。”
舒子卿沉默了下,道:“舒由阳被困在了此界无法飞升,她要舒由阳死。”
“对。”
舒子卿抬起手,抚上手中冰冷的束心剑鞘,盯着上面的花纹。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眸漆黑看着濮阳浅,道:“师父,你认识我的母亲。”
舒子卿始终记得,那个东陆所有人都知道传闻。
云梦真君百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八十多年前以一人之力将魔域第一层除了樊冥城外的八个魔城城主杀尽,并且夺取了八块的城主令,重创了魔主。
如果当时只是当做传奇故事,现在再回想一次,便会发现其中几乎谜团百出。
为什么师父要去西陆?为什么他要杀尽第一层几乎所有魔城城主,唯独留下舒由阳一人。
舒子卿不觉得师父没有能力将舒由阳杀死。
濮阳浅颊侧的银发被冰凉的山风吹拂而起,依旧眉眼轻淡,看着自己的徒弟道:“还不到时候,我不会告诉你太多的事情。”
“那,师父是看在我母亲的面上,下界来照顾我的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让我必须下来。”
“师父为什么直接不杀死魔主?”
舒子卿眼底暗沉。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的缘故必然与他相关,但是舒子卿不理解濮阳浅重伤魔主却不直接杀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濮阳浅告诉他道:“因为她的愿望不止是让舒由阳死,而是让你亲口把他吃掉。”
“……”
舒子卿闻言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重复:“吃掉?”
“是,吃掉他,你的自毁就会停止。”
“可是师父,我现在已经不吃……”要是被师妹知道他吃人,她肯定会不喜欢他的。
濮阳浅淡淡道:“变回原形一口就没了的事情何必在意太多,不是五年前就和你说了,坚持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要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我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舒子卿迟疑地顿了下,还是没有告诉师父自己想的事情。
他还没有准备好将自己的心意先让其他人知晓,现在的自己能够给出的任何承诺都太脆弱也太不可靠了。
“舒由阳已经渡劫圆满,要赶上他或者达到有机会杀死他的修为,你还要花费许多。”
“……我会努力的,师父。”
不管是修道还是修魔,他都必然要把魔主吞噬,否则这无尽的杀念和头痛无休无止,就不可能有任何未来。
舒子卿告别濮阳浅后,御剑从凌云宫上面上下,原本只打算在院子落脚,半空中却听见了更下方传来的少女呼喊。
“师兄,二师兄——!”
“你过来帮一下我,师兄!”
舒子卿的身形在半空中顿了下,听出是谁,毫不犹豫向着那个声音往下,一头扎进了茂密的后山树林里。
梦瑶坐在巨大的树旁一块一人高的爬满青苔的岩石上,双手捂着小腿,上面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隐约可以看出骨骼不正常的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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