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女神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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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发少女睁眼的瞬间，苏洛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感觉那宛如要撕裂灵魂的疼痛终于减轻了。她摇摇晃晃地扶住祭柱，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祭坛，漂浮的少女正缓缓降落，长发及地，一身飘渺圣洁的白纱在月夜下随风轻扬，周身都散发着凛冽而夺目的洁白圣光，一双眼睛是翠玉般的碧色，像是森林里最灵动的萤火。

“伟大的晨曦女神洛德露西娅·梅尔兰斯——”为首的白袍教长激动得声音都带着颤抖，举起长杖朝着祭坛张开双臂，“北迦的修行者，您虔诚的信徒在此献上所有，恭迎女神的诞降——！”

““为露西娅大人献上一切——””

跪地的教士们都热烈高呼起来，落在祭坛中央的少女在这一刻宛如世界的中心，原本静谧的夜色也随之热闹起来，浅草快乐地生长，树叶发出齐整而愉悦的沙沙声，虫鸣萤舞，夜风低语，像是自然的意志也在为她的诞生而欢呼。

在重重的高呼声中，白发的少女微微抬首，目光扫过众多虔诚的信徒们，神情淡漠，不为所动。那双原本灵动的绿瞳也像是苏醒过来一般迅速沉寂了下来，隐隐染上了一丝血红。

“露西娅？”

“你们是这么称呼她的啊。”

“妄图以己身唤醒神灵，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自大。”

被尊为晨曦女神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血色更浓，将那灵动的翠绿染成了深渊般的墨绿，她忽然伸手，疯狂涌动的元素之力以在她手心聚集，很快就形成了一团肉眼可见的风压，并不断壮大。

“露西娅大人……”为首的教长隐约察觉到了异常，忐忑不安地望着祭坛上这个与传说中形象相去甚远的晨曦女神。

白发的少女忽然纵声大笑起来，眼底涌动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哪里还有一分该属于女神的圣洁模样，那头荀灿的白发也被不明力量染出几缕深黑，在狂动的元素之力下猎猎飞舞着。

“那就如尔等所愿，为我献上一切吧。”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风压蓦地四散开来，女神的神力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刺向了自己最虔诚的信徒，教长的头还保持着那忐忑的神情，眼眶里压着一丝还没来得及释放的惊讶，已然身首异处。鲜血狂飙出了好几米，溅了周围的教士一头一脸，洁白的长袍燃上了血红，在月色下愈发显得诡秘而不祥。

狂热的教士们终于惊慌失措起来，有人发出惊恐的大叫，不少人转身想要逃走，却躲不过女神手中的风压，纯粹元素之力聚集而成的风刃无比锋利，切入人体时如同切开黄油的热刀，轻易地撕裂了白袍教士们的身体，祭坛下一时血溅三尺，惨叫声不绝于耳，将虔诚的祈祷仪式活生生变成了尸血满地的炼狱。

一边倒的杀戮很快结束，四周的祭柱也被溅上了鲜血，躲在其中一根背后的苏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身体因为紧张与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胳膊上被那凛冽的杀意激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与她同行的黑发教士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一时间愣在原地，没了动静。

晨曦女神被风元素托起，稳稳飘在祭坛的上方，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没能让她受到任何影响，那一身洁白的长纱没有染上任何血污，异色的长发被夜风掀起，墨绿的瞳孔里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在一地血红与死亡的衬托下犹如魔神降临，令人不寒而栗。

她蓦地侧头，朝这一边的祭柱看了过来，苏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不及反应，一度撕碎教士们的风压再次切下，一击斩断了足有四五人合抱粗的祭柱，苏洛顿时躲无可躲，狼狈地滚落到了一地鲜血之中。

“异界的宿体？”女神傲慢地挑了挑眉，忽然笑了起来，一伸手化出无形的风力将装束诡异的黑发少女拽到了眼前，“竟然还有活下来的个体啊……但是很可惜，我不能放你离开。”

涌动的风元素像是一只巨手握住了苏洛的咽喉，将她凭空拎了起来，苏洛痛苦地挣扎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却没办法阻止这无形的风力愈发收紧，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在风压中手脚乱蹬，忽然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本能地伸手去够，想要拿起来。

不能……决不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死掉！

濒死的痛苦让苏洛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竟然挣脱风力的挟持握住了那块硬物——是之前漂浮在女神身前的水晶沙漏。那沙漏原本被不知名的力量固定在半空，饶是刚才的腥风血雨也没能动摇它分毫，被苏洛触及的瞬间却立刻松动，轻松被拽了起来。

女神御风的动作一顿，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这一瞬间的疏忽给了苏洛机会，她扬起水晶沙漏，不顾一切地朝对方重重砸了下去。

透明晶莹的水晶外壳应声而碎，白莲的花瓣随风而散，那团被凝固的火焰却瞬间燃烧了起来，化为熊熊的白色烈火将两人吞噬。须臾之间苏洛的感官仿佛被无限拉长，脑海深处的涟漪最终化为了大浪，山呼海啸般淹没了她的意识。

思绪不在，思考不能，意识变得朦胧而遥远，接管身体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在不知多古早的年代她曾经一一历经过的磨练与苦难，深深镌刻进灵魂与身体记忆之中的力量。

苏洛被纯白色的火焰包围，同样被灵魂之焰灼烧，晨曦女神痛苦不堪，苏洛却丝毫不受影响，她伸手‘抓’住了握在脖颈处的巨手——人类的身躯当然不能触碰无形的风，抓住那巨手慢慢掰开并拖走的力量同样是风，自然界中的风元素之力以同样的方式聚集，化为巨手般的风力与女神的风压正面相抗。

风力间的战斗撕扯出锐利的摩擦声，白色的火焰逐渐散去，苏洛与女神同时落地，迅速分开，进入了僵持的状态。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目光散乱，梦游一般立于原地，身形之间却是毫无破绽，一层薄薄的纯白色火焰萦绕在她的周身，与方才水晶沙漏里的白焰如出一撤。

晨曦女神墨绿色的眼瞳中有些惊疑不定，抬手化出巨大的风压朝黑发的少女袭去，苏洛同样化出了风压反击，双方同时闻风而动，迅速战作一团，风起的眨眼间已经过了几十招，女神召唤出火焰，而苏洛则凝冰为刀，闪电一般切向了对方的要害。

她此时的动作利落而熟练，像一位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战士，只可惜长期缺乏锻炼的身体并不能跟这上一流的战斗意识，虽然一度在对抗中占了上风，但很快苏洛的关节处就开始崩裂出血，手臂与大腿都不自然地痉挛，眼看就要握不住刀。

女神的身体却是为战斗而生，抛开那层羸弱而圣洁的白纱，底下的躯体是柔韧而矫健的，肌肉流畅有力，不显虬结，是最灵活最擅长近战的类型。

女神落地一个回旋，足尖点地快速朝苏洛掠了过来，白色的长发被夜风高高扬起，她手握成拳，夹杂着烈焰与劲风的拳头重重落下，苏洛双臂交叠抵挡，仍是被击退了好几米，手臂传来了骨折的脆响，苏洛却恍若未闻，化出冰刀再次向对方冲去。

忽然她前冲的身影一顿，紧接着一股强大到不容抗拒的力量拽着她向后倒去，苏洛失焦的眼睛微微瞪大，来不及反应已然被身后的力量给吸了过去。那是一道凭空开在半空中的缝隙，像一只半阖半张的眼睛，仿佛空间被撕裂，露出了里面深渊般暗紫的一角，女神嘴角一勾，最后一道风压打在苏洛身上，将她彻底送入了缝隙之中。

缝隙闭合的同时，整个祭坛涌出了大量繁复的咒文，层层叠叠地交接，以一种特殊的韵律旋转形成了闭环，祭坛下的尸体们逐渐融化下沉，养料般消失在了圆环的光芒之中。最后不仅是教士们的死尸与鲜血，连同那几根祭柱与祭坛，乃至最下面的地牢一起，所有东西都被巨大的圆环咒文给吸收，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本躲在祭柱之后的黑发教士已经不见踪影，女神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毁灭一切之后她像兽类一样仰天长啸了许久，直至声音沙哑才停下来，她沉默地望着夜空，眼底的疯狂与恨意消散了许多，墨绿色的瞳孔里一脉淡漠的平静，不知是全数发泄了出去，还是更深的压在了心底。

有脚步声在一片静寂中响起，女神微微蹙眉，转身看向了来人。

“你是谁？”

来人优雅地朝她一礼，他是一位皮肤苍白的中年男性，一袭剪裁合身，用料精致的燕尾礼服，微卷的长发用丝带束在脑后，一只血红的蝎子纹饰张牙舞爪的盘踞在他的右眼角下。

“真正前来迎接您的人。”来人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令人忍不住耐心驻足聆听，“我是您的信徒，露西娅大人。……或者应该称呼您为露奈亚娜大人。”

“晨曦女神？”被叫做露奈亚娜的少女微挑眉角，她注意到来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持伞的天然卷少年，内心微微一惊，以她的感知力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的存在，着实稀奇。

“不，我所信仰的，是「您」的存在所代表的力量。”来人眼睛一弯微微笑道，眼角的红蝎纹饰顿时生动起来，仿佛随时会暴起蜇人。

露奈亚娜危险地眯细了眼睛，凛冽的杀气瞬间爆发，与先前屠杀整个祭坛时一模一样，来人身后的少年立刻开伞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他本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任由杀气掀起的风吹乱头发，仍微笑着看向眼前异发墨瞳的魔神。

“请您随我来吧。”来人恭敬地颔首，朝露奈亚娜做出了邀请的姿势，魔神少女打量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三人一起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直到所有人的气息都消失干净后，祭坛边上的某棵树才轻轻发出了一声响，金色的符文颤悠悠地浮现在半空，随即破碎消散，黑发教士的身影自树干背后出现，打量了一番被法阵吸收干净，只剩下空地的祭坛，最终走向了那个将苏洛吸入的谜之缝隙处。

空气中还残留着大型魔法的能量波动，压得人呼吸困难，缝隙已经基本闭合，只余下最后一丝即将消逝的残痕，隐约可以瞥见那深渊般的暗紫空间。

黑发的教士朝那道缝隙伸出了手。